布倫達·莫斯利
它並不要求受到極大的關注,隻是默默地把愛和安慰送給人們。
——愛狗一族
有什麽東西在戳我的臉,又冷又濕的。“不要再戳了,托比。”我暈暈乎乎地低吟著,伸手把狗鼻子推到了一邊,並翻了個身。在我又要睡著的時候,他咬住了我的袖子。“停下,托比!”我命令道。他猛地趴在了我的床邊,很快就發出了鼾聲。我對這種鼾聲並不在意。也許我還能再睡上一覺。我又睡著了。
有什麽東西在拖我的腳。現在又是什麽呢?我勉強睜開眼睛。托比正試圖拽掉我的襪子。我用肘把他推開,並盯著他。他豎著腦袋,刺探似地看著我。我的鬧鍾還沒有響,現在剛剛早上5點鍾。雖然我計劃今天要早起去看醫生,可是也不用這麽早啊。這隻狗會知道嗎?
幾個星期以來,他總是在早晨的這個時間把我叫醒。已經不止一次了,是經常性的。我已經記不清上次睡過的好覺是在哪一天了。上帝知道,我是需要睡眠的人啊。大腦性麻痹和多發性硬化這兩種疾病使我很衰弱。如果我原來的那隻服務犬還活著,我還能處理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托比呢?我能訓練他的隻是銜來我的拖鞋,僅此而已。什麽服務犬!我需要比這更多的幫助。
我原來的狗叫法利,他剛和我住到一起的時候隻接受過一些最基本的服從訓練。我以前從來沒有訓練過狗,但是他很聰明,我並未花費太長的時間來教他做各種家務活。法利可以幫我拿電話,從冰箱裏取蘇打水,從烘幹機裏取出衣服。他馱著購物袋,幫助我從輪椅上站起來,如果我走路搖搖晃晃,他就會扶穩我。在我不得不坐輪椅的那些日子裏,他甚至可以拉著我走。
10年來,他是我的夥伴、我的搭檔。我們一起幫助其他殘疾人訓練他們的服務犬。感謝法利,如果沒有他,我就不能逃離我所恐懼的那種命運——住進生活輔助中心,在我病情惡化不得不辭去幼兒園的教學工作,繼續過著殘疾的生活時,他是解決問題的真正幫手,我的法利——一隻優秀的服務犬。
他死的時候我很傷心。還能有什麽樣的狗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呢?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還想繼續過獨立的生活,就必須再去尋找一隻新的服務犬。所以我去了養狗場,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幫我解決問題的幫手。然而,就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我在一個戶外飼養場發現了一隻,他和法利長得一模一樣!長長的腿,淡紅色的毛發,一切都是那麽像。場主說他的名字叫托比。
我帶著托比在一條沙礫小路上試走。這條小路的路麵對我來說難以應付。他在我的身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著,好像知道我的猶豫似的。好脾性,我想到。唯一的缺點就是:一隻理想的服務犬在兩歲的時候就應該開始訓練了,而托比已經四歲了。
但是托比與法利又是離奇的相似……他除了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幫手,還能是其他別的什麽嗎?我想,我可以保證我能夠把他訓練得和法利一樣優秀。訓練一隻服務犬,我是有一係列優秀紀錄的。
我把托比帶回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房間裏來回飛奔。“停!”我命令道。他停了下來,看著我,然後穿過狗門跑到院子裏去了。
托比自小就在戶外飼養場度過。他需要時間來適應房間裏的生活。我隻是不希望這個時間太長。每一件事情都使他感到恐懼。當電話響的時候,他嚎叫著並蜷縮在角落裏。當烘幹機嗡嗡響的時候,他跑開躲了起來。當送貨員敲門時,托比跳起一米高,狂暴地亂叫著。
看起來,托比唯一的本領就是睡覺了。他在訓練的過程中就能睡著。有一次,我用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在地板上滾網球。“接住。”我說。有時候,托比把球銜在嘴裏,但是他就是不把球還給我。難道一隻服務犬就隻能做這些了嗎?我決定再試著用一些更軟的東西來訓練他。也許這對他來說會容易一些。
在他的身邊,我扔下一隻細絨毛的拖鞋。“托比,把拖鞋拿過來。”托比不理睬那隻拖鞋,隻是向我走來,把腦袋放在我的腿上,打哈欠。“走開,”我說著把他的腦袋輕輕地推向地板。“把拖鞋拿過來。”托比在我的腳邊蜷縮著,打起了盹。
我心裏突然火冒三丈。“托比,”我喊道,聲音很大,他猛地醒了過來,看著我。我彎下身來。“這是拖鞋!”我大聲喊著。我把鞋塞進了他的嘴裏。“我當時怎麽會認為你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幫手呢!”我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進浴室,砰地一聲關上門。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很憔悴。多發性硬化症使我越來越虛弱。我提醒自己,狗對生氣的反應並不靈敏。你還要再接著訓練托比。你已經沒有精力再去重新訓練另一隻狗了。
我打開門,托比還坐在我走時他待的地方。他搖著尾巴,嘴裏仍然銜著那隻拖鞋。我真是哭笑不得。“放下,”我說,他立刻放下了。“好樣的!”我拍了拍他的腦袋。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裏,他都快活地銜著我的拖鞋。
不過,這就是他兩個月的訓練中學會的全部任務了。我不能天天指望著托比為我做些什麽了。當然,緊急情況是不可能的。真的,他除了在晚上總是把我叫醒之外,事實上,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什麽都不能指望他了。
而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一邊想著,一邊把腿移到床邊,坐了起來。我看了一眼那隻所謂的服務犬。托比趴在地板上,顯然非常滿意,他又一次成功地把我從睡眠中叫醒。上帝呀,你不會故意把這樣的狗派到我的身邊吧。
我穿上拖鞋,站了起來。還是準備一下去赴醫生的預約吧。準備好去告訴她我已經決定換個活法,我真害怕再這樣活下去了。我打算放棄我的狗、我的房子和我的獨立生活。她能幫我在生活輔助中心找個位置嗎?
那天上午的晚些時候,我的醫生把我領進了她的檢查室。“你還好嗎,布倫達?”她擔憂地問道。“你看起來很疲憊。”
“那是因為我沒有睡覺。”
“為什麽不睡呢?”她問道。
我給她講了托比的問題。“也許他那樣做是因為我對他要求太嚴厲了,”我說道,“但是如果他好好學,我也不會那樣對他的。”
醫生聽了聽我的肺部,然後又檢查了我的鼻子和喉嚨。“托比把你叫醒可能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好事?”
“你有睡眠間歇呼吸的征兆。有這種情況的人在夜間睡覺時會停止呼吸。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引起心髒疾病或是中風。”她給我安排了一家睡眠診所,預約了下個星期的檢查。
我和托比一起去了那個診所。因為他是一隻服務犬,所以他們同意讓他陪著我。晚上,我的睡房和一間控製室連著,在我睡覺的時候可以對我進行監控。在通常情況下,那會影響我的睡眠。但是我太累了,也就沒有時間在意這些了。一個護士將電極粘在我的頭上、胸口和腿上。我四肢伸開地躺在**,托比蜷縮在地板上挨著我。就像平常一樣,他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比我睡得早很多。
如往常一樣,托比隻是讓我睡了一小會兒。他站起來舔著我的手,往我的臉上噴氣。他已經無藥可救了,我想著,不過至少現在我的醫生知道我麵臨著什麽樣的困境了。我帶著托比去取睡眠檢測報告單。“看來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布倫達,”我的醫生說,“你在夜間停止呼吸15次。你的狗每次都把你喚醒。”
就是那樣,一切都清楚了。難怪可憐的托比會那麽愛睡覺,我想著。他那麽疲倦是因為要挽救我的生命!他和那些我所讀過的具有非凡天賦的狗一樣。當他們的主人即將突發疾病或是心髒病的時候,他們能提醒主人。
我看著托比在我的椅子旁打著盹。我傾身撫摸他耳旁的淡紅色毛發。他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不,你睡吧,托比,你該休息的。”我告訴他,“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會像你對我那樣地耐心對待你,我保證。”
托比舔著我的手,躺下了。
醫生給我配備了一根氧氣管,在我晚上睡覺的時候能夠調節我的呼吸。現在托比隻會在管子滑落的時候叫醒我。我們倆一旦都能有充足的睡眠,就會合作得非常好,這太令人驚奇了。不久,法利可以做的每一件事情,托比都學會了。這些日子,我和托比一起訓練其他的狗來幫助殘疾人。他很愛示範怎樣從冰箱裏取出一罐蘇打水,怎樣背一袋東西,當然了,還有銜拖鞋。我的托比是一隻了不起的服務犬,確實如此。一個真正能解決問題的好幫手,一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然而生活中卻離不開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