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將大致符合“憑欄客”特征的嫌疑人羅列出來,摘錄他們的基本信息寫進小卡片,貼到一麵牆上。
半天功夫,一整麵牆都被貼滿了,陶月月搖頭抱怨:“太多了,距離2月19日我們隻有兩個月時間,這些人分布在五湖四海,一個個查?”
方野說:“先近後遠,我們把藍昌市內的挑出來吧!”說罷伸手摘下一張,“趙應龍,36歲,藍昌人,網絡詐騙罪,一年前釋放。”
陶月月也摘下一張,“錢昌,29歲,重傷害罪,半年前釋放。”
嬰寧念出一個,“孫融,47歲,容留他人吸毒、販賣毒品。”
王冰摘下一張,“李響,24歲,性侵、猥褻。”
他們就從這四人查起,每個釋放的服刑人員都得到當地派出所登記,社區也會定期反饋他們重返社會的情況,追蹤起來還是比較輕鬆的。
前詐騙犯趙應龍,現在在一家“瑞星納米科技保健有限公司”工作,看著這公司可疑的名字,陶月月說:“這家夥不會重操舊業了吧?”
方野一邊開車一邊說:“不要帶著成見嘛,服刑人員重返社會重新做人也是有的,要不然監獄的改造豈不形同虛設。”
“這種成見可不光是我有,警察在街上查身份證,碰到一個坐過牢的,肯定也會查得更嚴吧?二進宮、三進宮的例子比比皆是,有些人一輩子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做坐牢的事情!”
嬰寧說:“我覺得這和社會的歧視也有關係。”
陶月月說:“我認為社會歧視也是他們所受懲罰的一部分,普通人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自然會離這些異類遠遠的。我們總是說法律的製裁,實際上法律既製裁他們也保護他們,大部分犯人並沒有真正為自己所犯的罪行付出對等的代價,比方說一個人把另一個人腿打斷了,這個人被判了五年,可是受害者是要一輩子承擔殘疾的後果,你說施暴者真正得到製裁了嗎?坐牢是懲罰,被歧視也是懲罰,成年人就該為自己所做的行為承受後果,犯下罪過,這個恥辱的烙印就終身相隨!”
方野說:“話雖如此,可對於一個人來說,有時候一丁點溫暖就可以改變人。我就認識一個刑滿釋放人員,出獄之後找不到工作,又幹上了小偷的行當,有一回他潛入一個瞎老太太的家裏,盲人的聽力都很靈敏,老太太發現了家裏進了賊,卻沒有聲張,說‘小夥子,你是沒錢吃飯嗎?餓了的話,桌上有饅頭’。就這一句話,讓他慟哭不已,立馬去自首了,他說頭一次有人把他當人對待,第二次出獄之後,他就洗心革麵了。”
車停在一條街旁邊,可四人並沒有發現這家公司,正在搜尋的時候,發現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的人在街上頻率地跟路人搭話,那人正是他們要找的趙應龍。
方野說:“這小子當推銷員呢!有正經工作,也挺好的。”
陶月月卻一臉不相信,“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騙人呢?”
方野說:“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過去問,他肯定不說實話,不如試探一下吧!阿寧,你來當誘餌。”
“為什麽是我!”嬰寧撅起嘴。
“你沒看見他隻和女性搭訕,你這麽憨態可掬,就是推銷員最喜歡的獵物。”
“過分啦!”嬰寧假裝氣惱地舉起小拳頭。
“快去啦,乖,回頭請你喝奶茶!”陶月月把嬰寧轉過去,推出車外。
嬰寧有點緊張,一步三回頭,陶月月就在車窗做各種加油鼓勁的動作。
她“不經意”地從趙應龍麵前經過,趙應龍果然兩眼一亮,跑過來說:“你好!”
“哦,你好!”嬰寧打量對方的臉,他鼻翼側麵有一道很顯眼的刀疤,讓他看上去有點凶。
“我看你氣色挺不錯的,皮膚又紅潤又有光澤,平時一定很注重保養皮膚吧?”
“還……還行吧?”嬰寧有點不自在地回答。
“我們公司在附近弄了一個免費的皮膚檢測,你要不要來看看。”
“好……”嬰寧隨口答應。
見有人上鉤,趙應龍樂得眉開眼笑,“我這就帶你去!”
這時方野、王冰、陶月月三人就跟在後麵,剛才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王冰說:“這是推銷員經常用的話術,先讓目標客戶承認自己注重保養皮膚,然後順水推舟地說有一個免費的皮膚檢測,這樣對方就很容易答應。”
方野讚道:“你懂得倒是挺多。”
“才不可能是免費的!”王冰說,“這種商業圈套太常見了,等檢測做完,肯定要巧立名目地收錢。”
趙應龍把嬰寧帶到一棟破舊的寫字樓,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前麵掛著“瑞星納米科技保健有限公司”的招牌,三人心想,敢情這公司藏在這犄角旮旯的地方。
辦公室裏擺著張桌子,放著一台儀器,後麵坐著另一名工作人員,上麵有“重金屬”、“激素”、“蟎蟲”、“皮膚年齡”、“新陳代謝律”等等指數,可是檢測工具卻簡陋得可笑,就是一隻與儀器相連的筆狀物體。
嬰寧是學醫的,自然知道僅憑這個是無法測出這麽多內容的。
趙應龍笑嘻嘻地把嬰寧帶到桌子前,鄭重其事地介紹說:“這是德國耶魯大學最新的技術成果,納米超聲檢測儀,在國外做這樣一次檢測是要花一百美元的,我們公司現在回饋消費戶,不收一分錢檢測,來,我們開始吧!”
看管儀器的工作人員把檢測器對到嬰寧臉上,掃來掃去,嬰寧看見那些指數在不斷升降,工作人員:“小姐,你皮膚挺好的,可惜這個蟎蟲和激素有點超標,正常應該是0.5和1.4,你這個都1.3和2.7了。”
嬰寧反問:“1.3和2.7是什麽單位?像蟎蟲檢測應該是每微方多少隻的表述才正確吧!”
工作人員麵不改色地瞎說:“它這個使用的是德國的標準,跟國內不大一樣。”
突然,儀器上麵有一個紅燈在閃爍,趙應龍假裝驚訝地問道:“怎麽回事?”
工作人員說:“不知道啊!這個燈從來沒亮過……我問下李大夫!李大夫!”
這時從另一間屋子走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低頭檢查了一下儀器,神色大驚,把兩人叫到旁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
然後白大褂走過來說:“那個……小姐,恐怕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極有可能會患皮膚癌。”
“你們這照一下就測出皮膚癌了?”嬰寧簡直想笑。
門外,王冰評價道:“看,開始了!販賣恐慌,這招真不新鮮。”
白大褂繼續忽悠,“請不要害怕,我並不是說你現在有皮膚癌,這個儀器發射的超頻納米激光可以一直滲透到你的基因裏麵,它測出你患皮膚癌的基因是正常人的好幾倍,不出意外的話,你十年之內一定會患皮膚癌。”
“那我去醫院早點治療嘍!”嬰寧有點不耐煩了,這人說的話完全不像個醫生,就連他的白大褂也不是醫院裏麵的,不知道是從哪家網店淘的。
白大褂作著手勢說:“你到醫院是測不出來的,醫院的儀器沒我這個精密,醫院隻有等你得了才能查到,那就已經晚了。對待疾病,未雨綢繆肯定是好過亡羊補牢,你說是不是呀?”
“哦……”嬰寧怕騙子編不下去,故意接茬說,“那我該怎麽辦呢?”
趙應龍趕緊拿來一盒麵膜,說:“你隻要使用我們這個產品,堅持一個療程,就能活化你的微循環係統,修正你的染色體,這個麵膜也是德國技術,它裏麵的納米元素會一點點滲透到基因裏麵。”
白大褂點頭,“你可以先試用一下,它這個不光能預防皮膚癌,還能讓你的新陳代謝變好,活化你的臉部細胞,用完之後整個臉都有彈性,不信我可以給你做個試驗看看,小趙,你去拿倆雞蛋!”
“這麽好的產品,要多少錢呢?”陶月月覺得差不多可以現身了,就走了進來。
三人一看,很快反應過來,趙應龍笑道:“我們這個產品剛剛推向市場,公司還在采集數據,隻收一個成品價,其實也很便宜,你使用我們這個產品,每天也就花一杯咖啡的錢。”
又是話術,一般比較貴的東西,推銷者都不會直接說價錢,往往用“一杯咖啡”、“一包煙”這種模糊的價格標準來置換,等你確定要買了,才會報一個卡脖子價。
“原來如此,真是公道呀!”陶月月笑道。
這時方野和王冰也走了進來,方野亮出證件,“趙應龍,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