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落地之後,小梨花輕聲喊,可卻沒人應。

咦,這時候天還沒完全亮啊,殿下就出去了嗎?

她仰頭看向**,床幔半撩,昏暗的光線下,影影綽綽的,可以看見拔步**有人躺著。

原來殿下還在睡啊,小梨花笑了,撒開腿跑到床邊,攀著垂下來的厚重床幔利索爬了上去,隨後一轉身,跳到**。

一落在**,看到並排躺在太子身邊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嚇得小臉一白,跌坐下去。

小梨花捂著嘴坐了一會兒,才想過來,這個“她”,應該是太子殿下用她的頭發變出來的傀儡來著。

“嚇死妖了。”小梨花拍拍胸口,爬起來,走過去,站在枕頭上,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確定兩個都是傀儡,鬆了一口氣,同時又很失望。

殿下用上了傀儡,那是不是說,他已經出遠門了?

小梨花很是頹喪,一屁股坐在枕頭上,托著小臉,看著兩個傀儡,愁眉不展。

哎,還是來晚了。那現在要怎麽辦呀。

小梨花坐了一會兒,看見窗戶透過來的光更亮了些,決定先離開。

太子殿下不在家,那她留在這裏幹耗著也沒用,還不如去找菩提哥哥,先讓他帶著自己去找薔薇姐姐。

等找到薔薇姐姐,回頭再來找殿下研究怎麽變回去。

“哎,白來了。”小梨花歎了口氣,爬起來,往外走。

貼著牆根,謹慎繞過兩個站崗的護衛,沿著原路返回,找到自己藏著的包袱,又連拖帶拽地往後門那走,打算從來路出去。

京城外,百餘裏的官道上,一行人騎馬前行。

為首之人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一身黑色鬥篷從頭裹到腳,咳得厲害,正是藺望塵。

一旁的方竹遞上水囊:“殿下,可是吹到了風?早知如此,您就該乘車的。”

藺望塵喝了一口水,壓下咳意:“騎馬能早到兩日。”

他把水囊還給方竹,雙腿一夾馬腹接著走,剛走了幾步,他忽地一扯韁繩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京城方向,帽兜下的神情晦暗不明。

眾人也都跟著停馬,看著他,方竹問:“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其他人接著趕路,方竹跟我回去一趟,稍後趕上。”藺望塵說道,調轉馬頭,往回城方向趕。

方竹吩咐幾句,打馬去追。

二人跑了一段路,等大隊伍看不見,藺望塵勒停馬,把韁繩丟給方竹:“你在這裏等孤。”

方竹接過韁繩,應是。

藺望塵以指做筆,淩空畫了個縮地符,隨後金光一閃,人憑空消失不見。

方竹兩眼冒光,感歎萬分:“咱們殿下就是牛。”

小梨花拖著包袱,吭哧吭哧往後門處拽,還得時刻聽著動靜,巡邏的護衛,早起打掃庭院,抬水,做各種差事的下人,一旦有人從遠處走來,她就得立馬藏好。

如此反複,躲躲藏藏,走走停停,走了好一陣子,也沒走出去多遠。

好不容易走到後花園,拖在地上的包袱被路邊花叢中伸出的一截樹枝掛住,拽不動了。

怕把包袱皮刮壞,小梨花沒敢大力拽,可輕輕拽了兩下,竟然沒拽動,不得已稍微加大力度,又一拽。

這下好,刺啦一聲,包袱是拽了出來,小梨花也因為慣性摔了個屁股墩。

小梨花爬起來,身上的土都不顧上拍,把包袱翻過來看,就見本來幹幹淨淨的包袱皮,如今髒兮兮,還裂了個大口子,素嫣姐姐親手給她做的,繡了漂亮梨花的小花裙也刮抽絲了。

“我的花裙子。”小梨花心疼壞了,抿了抿嘴,仰頭望天,想把眼淚憋回去,可一看還有那麽遠才能到的院牆,她還是沒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臭殿下,為什麽要走那麽快呀。”

小梨花攏了攏破了的包袱皮,拖著繼續往前走。

藺望塵趕回府中,先回屋看了看,聞到那一縷淡淡的香氣,確認小妖怪回來過,便又閃身出了屋。

追著那縷香氣尋到後花園,就看到花叢之間,一個小小的小妖怪,背上背著他給她打的那個小包袱,小小的肩膀上背著一截包袱帶子,像個拉船的纖夫一樣,拖著個大大的包袱,費勁巴拉往前走。

邊走邊還抽抽噎噎地哭著罵他:“臭、臭殿下,壞、壞殿下!”

可憐兮兮,淒淒慘慘,看得人心都化了。

小妖怪不管是開心笑,還是傷心哭,但凡情緒激動,她身上的香味就越發濃鬱,藺望塵賭了幾日的心口瞬間暢快了。

他幾步追上去,清冷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溫柔:“為何罵人?”

四周烏漆麻黑,靜靜悄悄,冷不丁有個人在身後出聲,小梨花生怕被人發現,本就戰戰兢兢,這一聲嚇得她瞬間炸毛,回頭一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嗷一聲蹦起來,包袱都顧不上,撒腿就跑:“鬼呀~”

嬌嬌糯糯的聲音都劈了叉。

藺望塵:“……”

他長臂一伸,把小梨花撈起來,嘴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莫怕,是孤。”

“殿、殿下?”小梨花驚魂未定,定睛打量麵前戴著黑色兜帽的人。

藺望塵頷首:“是孤。”

小梨花伸著兩隻小手夠他,藺望塵把她往麵前拿了拿,小梨花把他的兜帽往後推推,這才看清他的臉,當即委屈得不行,大顆大顆眼淚嘰裏咕嚕往下掉:“殿、殿下,我找、找不到你,我以為你走了。”

眨眼功夫,藺望塵手上就一片濕潤,看著哭得肩膀直聳的小妖怪,他抬手輕輕撫摸她的小腦袋:“你事情辦完了?”

小梨花搖搖頭,抬手擦了擦眼淚:“還沒,我回了一趟家,問了一位長輩如何變回去,他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所以我就回來找、找你,可是,我看見傀儡了。”

藺望塵有心給她擦擦還在往外湧的淚珠,又怕自己粗手粗腳弄傷她,沒敢伸手,隻是把她放在手心裏,讓她坐著:“本是走了,忽然想起一點事就折返回來。”

剛才那一瞬間的心靈感應,他沒法解釋。

他也不知道為何,他就是覺得應該回來看看,結果真的回來對了。

幸好他回來了,不然小東西還不知要哭成什麽樣。

小梨花仰著小腦袋,怯生生地問:“殿下,你要去哪,我能跟著你嗎?”

在她變回去之前,她得和他待在一起,可太子殿下顯然是要去辦什麽大事,她總不能讓他為她耽擱留下,她也沒那麽大的麵子,所以隻能跟著他了。

如此,甚好。

藺望塵點頭:“好。”

帶著小妖怪,至少他的咳症不會再犯,辦事的時候也能利索些。

動不動就咳得透不過氣來,若是尋常時候也就罷了,需要出手時,當真要命。

沒想到太子殿下這麽好說話的,小梨花很開心,坐在他手心上,晃了晃兩隻小腳,抱著小拳頭朝他拱了拱:“多謝殿下。”

小妖怪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變臉速度如同幾歲孩童,藺望塵有些哭笑不得。

小梨花伸手一指地上:“殿下,麻煩你把我的包袱也帶上。”

藺望塵彎腰撿起來:“包袱裏裝的什麽,若不急著用,不如放在家中?”

“這是我姐姐給我做的新裙子,就留在家裏吧,反正現在我也穿不上,等我變回來了,下次再來取。”

小梨花說著,跳到包袱上,鑽進去,掏出那些銀票,兩隻小手捧著送到藺望塵麵前:“殿下,我有一千兩,你先幫我收著,其中一百兩算我交的夥食費,我找你幫忙,總不好白吃你的。”

小小一個人,吃得還沒小鳥多,竟然一本正經地要交夥食費。

藺望塵聽得有趣,沒忍住笑了下,“你待在孤身邊,孤也很開心,不用你交錢。”

一聽這話,小梨花開心得眉眼彎彎,把銀票抱回懷裏:“殿下你真是個好人。”

說他是好人,這話藺望塵沒法接,一手托著小梨花,一手拎著包袱先行回了趟院子,把小梨花的包袱放在櫃子裏。

見她還抱著銀票,藺望塵示意她放回包袱,小梨花搖頭:“我還是帶著吧,萬一路上要用呢。”

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萬一遇到什麽想買的,總不好也伸手跟人家要錢吧。

見她堅持,藺望塵也不多說,伸手:“那好,我幫你放著。”

小梨花應好,把銀票放到他手上,藺望塵揣入懷中,“我們現在就走可好?”

“好。”小梨花乖巧點頭,可肚子一陣咕嚕嚕,她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住,訕訕地笑了下。

“餓了?”藺望塵問。

“有一點兒。”生怕太子出門走了,這兩天她一個勁兒催著菩提哥哥趕路,除了菩提哥哥隨手給她摘的幾個野果子,她基本上都沒怎麽吃東西,早就餓得透透的了。

“那就先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藺望塵說著,在空中畫了道符,小梨花隻覺得眼前一晃,人就到了廚房。

她抱著藺望塵的手指,驚得瞪圓了眼睛四處打量:“哇,這是什麽法術,好生厲害。”

“神行術。”藺望塵說道,在廚房四處翻了翻,隻有蒸籠裏有一鍋冒著熱氣的饅頭。

這些是府裏下人吃的,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忽然“昏迷在床”,無需膳食,廚房不會做什麽精致的點心出來。

“饅頭可行?”藺望塵看著小妖怪問。

小梨花點點頭:“成的。”

藺望塵掏出一枚帕子,包了一個饅頭,放入小妖怪懷中。

小梨花抱著對她來說堪比枕頭大小的饅頭,樂嗬嗬啃了一口,燙得斯哈斯哈:“好吃。”

藺望塵看得有趣,“你先將就吃,回頭找地方落腳,再去尋些好吃的給你。”

小梨花從饅頭裏頭抬起小腦袋來,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好。”

等小梨花啃了幾口吃飽,藺望塵把剩下的饅頭放回蒸籠,把小梨花揣入懷中,隨後抬手,再次畫符,一晃眼,人就到了城外。

方竹等得百無聊賴,正蹲在地上拿木棍畫圈,一見突然出現的黑袍,樂得蹦起來:“殿下,您回來了。”

小梨花伸著兩隻小手扒著太子的衣襟,本想探出頭去看看的,一聽到方竹的聲音,立馬把兩隻小手縮了回去。

來的一路上,菩提哥哥一再交代她,說人心狡詐,讓她提防著點,不要傻乎乎什麽人都信任。

其實她也有些怕。

她已經知道太子殿下是個好人,跟在他身邊,他不會吃她。

可其他人,人心隔肚皮,她還是盡量不要打交道地好。

畢竟,這天底下,不光有靠吞噬其他精怪來提升修為的惡妖和厲鬼,還有修煉邪門功法之人,多防著些,總是更妥當。

藺望塵見小妖怪又縮回去,知道她還怕人,也不勸,伸手輕輕在胸口摸了下無聲安撫,隨後翻身上馬,帶著方竹疾馳而去。

小梨花折騰一個大早上,累壞了,窩在太子殿下溫暖的懷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後來是被馬蹄聲吵醒的,她爬起來,踩著太子的腰帶邊,扒著衣襟露出一雙眼睛往外看了看,就見一行能有上百人的隊伍,穿著統一的黑色製服,縱馬跑在前麵。

見她小心翼翼隻露出半個小腦袋,藺望塵一手拽著韁繩,一手隔著衣裳護住她,低聲說:“無妨,他們不會回頭。”

小梨花放下心來,往上竄了竄,整個腦袋露出來,看著外麵的風景。

天色已經大亮,陽光明媚,山清水秀,看著心情就好。

行了一會兒,到了一個鎮子外,眾人在小溪邊停下來歇腳,順便把馬牽過去喝水。

方竹張羅著去鎮子裏買早點,朝藺望塵拱手問:“殿下,您要吃什麽?”

見小妖怪又往下縮,藺望塵抬手將她攏在掌心遮住,“孤自己去,你們吃你們的。”

方竹應好,帶著幾個護衛走進鎮子。

藺望塵翻身下馬,隔著一段距離也往裏走,見小東西探頭探腦,好奇地四處張望,他把她拿出來,托在胸前,溫聲問:“孤該怎麽稱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