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這麽久,從來沒聽殿下喊過她名字,原來上次她和殿下說,他沒記住啊,小梨花也不介意,“殿下,我叫黎香呀。”
藺望塵:“孤知道,你可有什麽小名?”
這麽小的小東西,總覺得正兒八經喊她全名有些不合適。
原來殿下記住了,小梨花彎著眼睛,“我家裏人叫我小梨花,阿梨,殿下你也可以這麽喊我。”
“小梨花,阿梨,”藺望塵咂摸一下,“那孤便喊你阿梨。”
小梨花點點小腦袋:“好呀。”
兩人走進鎮子,來到集市上,藺望塵把小梨花放入懷中,輕聲問:“阿梨,你想吃什麽?”
小梨花趴在他衣襟上,露著小腦袋四下裏看了看,沒看到什麽想吃的,“我都行的,剛才吃了饅頭還不怎麽餓。”
藺望塵看出她是沒找到合適的,便提議:“那先去逛逛點心鋪子。”
說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一家點心鋪子,藺望塵見小妖怪又躲了起來,也不問她,直接點了幾樣,每樣都來了一包。
掌櫃的見來人身形高大,氣勢不凡,大半張臉卻隱在鬥篷的兜帽裏,不願見人,知道這定然是什麽大人物,也不敢直視,恭敬客氣地包好點心,雙手遞到他手上:“客官請拿好。”
藺望塵問好了價錢,付了銀兩,提著點心出門,走到麵館,“小二,來一碗羊肉麵,再單獨來一份鹵羊肉。”
時候尚早,麵館還沒什麽人,小二熱情洋溢地高聲應好,回頭朝裏頭重複一遍,拿抹布麻利地擦了擦桌子,一抬頭不經意間看到藺望塵的臉,一時呆住。
這天底下還有長成這等俊俏模樣的男子?怕不是什麽妖精變的吧?
小二目光過於直白,藺望塵淡淡掃他一眼,小二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感,忙低頭,躬身退開了。
眼前清靜了,藺望塵低頭,輕聲和懷裏的小妖怪介紹起點心,“有白蘭酥,蜜三刀,棗泥卷,雲片糕,你要吃哪一種?”
小梨花把他衣襟撐開一道縫隙,仰頭看他,聲音小小的:“殿下,我晚點再吃吧,別弄髒了你的衣裳。”
藺望塵低聲說:“無妨。”回頭用除塵術清理一下便可。
小梨花想了想,“那我就要雲片糕吧。”
藺望塵打開雲片糕的包裹,撕下一小片,用手遮著,悄悄遞到懷裏伸出來的那隻小小手上。
“多謝殿下。”小梨花接過雲片糕,又縮回去,用手接著,小口小口地啃著吃,力求不掉一個渣。
藺望塵單手撐頭,低頭看著懷裏跪坐著的小東西,兩隻小手抱著點心,小心翼翼吃東西,他覺得甚是有趣,嘴角微微上揚。
“客官,您的麵和肉齊了,請慢用。”
不多時,小二端著麵和肉放到桌上,這次一眼沒敢亂看,放下碗盤,就退了下去。
小梨花抬頭,見太子殿下還在看她,她伸著小手比劃比劃,輕聲說:“殿下,你也吃吧。”
藺望塵點頭,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鹵羊肉吃了,覺得味道不錯,喊了小二又拿了一雙筷子來,夾起小小一片,用手遮擋著遞到胸口前,輕聲問:“阿梨,你可吃葷,這鹵羊肉不錯,可要嚐嚐?”
“要嚐。”小梨花抬起頭來,伸出一隻小手接過,啃了一口,軟爛鮮美,她眯起眼睛:“好吃。”
見小妖怪吃得高興,藺望塵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笑,夾起一筷子麵慢慢吃起來。
店小二見著這一幕,跑到櫃台後,把腦袋湊到掌櫃的耳邊,竊竊私語。
“爹,我怎麽瞧著那黑衣客官像是個……”小二用手點了點自己腦袋,“有毛病的。”
掌櫃的裝作不經意,瞄了一眼正專心吃麵的藺望塵,不解,“怎麽了,人這不好好的嘛。”
小二又往過湊了湊,八卦兮兮,“我瞧見他偷偷往懷裏夾肉了,還莫名其妙地笑,爹你說,誰好人這樣?”
掌櫃的上了年歲,到底比自家愣頭青兒子見多識廣,“興許那位客官懷裏揣著隻貓兒啊狗兒的呢,別神神叨叨的,趕緊回後廚幫你娘幹活去。”
修道之人耳力過人,藺望塵聽到父子二人的話,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小妖怪。
別說,細細一想,他還真像養了隻小貓崽兒。
小梨花也聽見掌櫃的說她是貓兒狗兒,神情一呆,抬頭去看太子殿下,正和他含著笑意的視線對上。
看著嘴裏叼著羊肉傻呆呆的小妖怪,藺望塵眉目舒展,伸手摸了摸胸口,隔著衣服安撫。
“人家是小梨花,才不是貓貓狗狗。”小梨花小小地哼了一聲,低下小腦袋繼續啃羊肉。
被父親訓了,可小二聊興未盡,又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桌,小聲嘀咕:“這世道,大人物們都奇奇怪怪的,前陣子那個,抱著個斷腿姑娘來吃麵的郎君,也是詭異得很,人家姑娘都把麵碗砸了,還抽了他一巴掌,他還哈哈笑……”
掌櫃的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抬腿踢了小二一腳,低聲斥道:“那些大人物豈是你我這等小民能胡亂編排的,趕緊去幫你娘和麵去,待會兒人多了忙不過來。”
“哦,知道了。”小二挨了揍,撓撓頭,往後廚走。
小梨花窩在太子懷裏,左一口羊肉,右一口雲片糕,邊吃邊聽父子倆聊天,聽那怪人被揍了還笑,覺得挺有趣的。
那姑娘斷了腿還那麽大脾氣,可見性子是個火爆的。
等等,斷腿?
小梨花蹭地站起來,用小氣聲喊他:“殿下,殿下。”
藺望塵低頭:“怎麽了?”
小梨花急得鑽出半個小身子,用拿著羊肉的小手指了指小二的背影,小臉上滿是焦急,“殿下你幫我問問那個斷腿的姑娘。”
“你認識?”藺望塵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小梨花忙不迭點著小腦袋,也顧不上再隱瞞:“有可能是我姐姐,我姐姐不見了,我在找她。”
眼看著小二要走進廚房,小梨花急得直蹦躂:“殿下,殿下,快喊他。”
藺望塵出聲將人喊過來,小梨花嗖一下縮回去,靜靜貼著他衣襟聲仔細聽著。
小二看了一眼還剩下一半的麵和肉,客客氣氣問:“客官有何吩咐?”
藺望塵:“方才你說的那位斷腿姑娘,勞你細細講來。”
一聽這話,小二和掌櫃立馬知道,剛才他們的悄悄話被人聽了去,齊齊尷尬變臉。
看著那吃飯也帶著帽兜,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漠氣場的男子,小二忐忑不安,忙鞠躬作揖陪笑臉:“對不住客官,是小人嘴賤,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小人計較。”
掌櫃的也放下了算盤,靜靜看著這邊的動靜,隨時準備出來磕頭道歉。
藺望塵一抬手:“無妨,你隻管說說那男子和那斷腿姑娘。”
見他沒有生氣,隻是打聽事,小二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旺盛的表達欲頓起,正想開口,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掌櫃的,掌櫃的微微搖頭示意他別多嘴多舌,小二又猶豫起來。
藺望塵見狀,往桌上放了一枚銀錠子,語氣不容置疑,“說。”
連威逼帶利誘,小二不敢再拒絕,拿起桌上的銀子攥在手裏,講了起來,還挺繪聲繪色。
“客官,您是沒瞧見哪,那位郎君和那位姑娘真可謂天人之姿,郎才女貌,那郎君就不說了,那位姑娘長得,小人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麽美的姑娘,怎麽說呢,美得就不像人。”
薔薇姐姐就長得格外好看,可天下妖精多貌美,光憑容貌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她。
小梨花想讓太子多打聽打聽,一看兩隻手都占著,就用頭在他胸口磕了磕。
藺望塵低頭去看,就見小妖怪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裙子,又指了指小腦袋。
藺望塵領會,抬頭又問,“那姑娘作何打扮,頭上可有戴什麽特殊的物件?”
小二想了想,一拍巴掌,“您這一說,小的想起來了,那姑娘一身紅衣,頭上戴了一枚素色簪子,一簇白色的小花,那位郎君眼神凶得很,我也沒敢多看到底是什麽花,就是覺得那姑娘一身豔麗的紅衣,該配一朵紅色花才更搭。”
藺望塵低頭看,就見小妖怪仰著小腦袋,一雙大眼睛已然蓄滿淚水,嘴角扁扁,眼看要哭。
藺望塵了然,看來那姑娘就是她姐姐了。
見她兩隻小手還拿著沒吃完的羊肉和雲片糕,他伸手接了過來,又遞進去一枚帕子。
見這位客官又古古怪怪在懷裏掏東掏西,小二忙把頭低下去,不敢多看。
等小妖怪用帕子一角擦了手,隨後抱著帕子抬起頭來,藺望塵這才看向小二:“你接著說。”
小二繼續:“隻是不知道為何,那姑娘雙腿都斷了,綁著夾板,不過看得出,那郎君是真心寵愛她,抱進抱出,被打了也不生氣,那麽多人看著呢,他還笑,要擱我,我都覺得下不來台。”
藺望塵又問:“他們可有說什麽話?”
小二搖頭:“那位郎君一看就是位大人物,先是進來十幾個帶武器的護衛,一進來就每張桌上丟了銀子,把還沒吃完的客官全都趕走,清了場,那位郎君才抱著人進來的。”
“等我們上了麵,就被趕到後廚去了,一直到人走,我們才被放出來,小的也就是借著端麵的功夫打了個照麵,沒機會多看多聽。”
當時那郎君明明正衝著那姑娘笑,見他看那姑娘,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濃濃的殺意,他至今難忘。
一想到這,小二忍不住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客官,當時小的躲在門縫裏瞧見那姑娘摔了碗,打了那郎君一巴掌,後來就沒敢再看了,小的就知道這麽多了。”
藺望塵又仔細問了問那郎君的模樣,還有護衛的打扮,以及他們出現的時間,之後見再問不出什麽,便讓小二離開。
小二見他追問得如此詳細,心裏直打鼓,得了允許,忙躬身退了下去。
藺望塵低頭去看,果不其然,小妖怪已經抱著帕子在抹眼淚了,他撂下銀子,拎上幾包點心,起身往外走。
見方竹候在外頭,他把點心丟給他:“去前頭等著。”
方竹應是,拎著點心走了。
出了鎮子,找個無人處,藺望塵把小妖怪掏出來,放在手心:“那姑娘是你姐姐?”
小梨花從頭上摘下一枚簪子,一簇白色梨花,襯著幾片綠葉,栩栩如生,宛如真的梨花枝。
她拿著簪子,眼淚汪汪:“是我姐姐,她喜歡穿紅裙子,她頭上戴的梨花簪子,是我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