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姐姐真的斷了腿了,難怪花枝都斷了。”
薔薇姐姐連路都走不了了,那腿得多疼啊。小梨花越想越心疼,抱著簪子,淚如泉湧。
小妖怪哭得梨花帶雨,煞是可憐,藺望塵拿帕子想給她擦擦眼淚,可那張小臉實在是太小了,他無從下手。
小妖怪說她那姐姐斷了花枝,想必也是妖了,這麽想,藺望塵就問了句:“你姐姐也是花妖?”
都到了這時候了,小梨花覺得也沒有必要再瞞著殿下,他那麽神通廣大,興許告訴他,他能幫自己找到呢,於是點點頭:“我姐姐是薔薇花妖。”
“殿下,你方才詢問得那麽詳細,你可知道那抱著我姐姐的男子是誰?”
想到店小二描述的那郎君的樣貌和隨從的打扮,藺望塵俊眉微蹙:“尚不能確定,但和淩王很像。”
“淩王?”小梨花一愣,想到在淩王府察覺到薔薇姐姐的氣息,激動得在他手心跪坐起來,“殿下,你能帶我去找淩王嗎?”
藺望塵想到潁川等地的災禍:“得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怕是要一陣子。”
見太子答應,小梨花連忙抱著小手作揖:“多謝殿下,你先辦正事,我等著就是。”
她如今腿這樣短,又漫無目的,要找到天荒地老去,還不如等殿下忙完帶她去找更快。
藺望塵沒說話,伸手把她小手上拿著的小簪子捏起看了看,隨後給她簪在發髻上。
藺望塵打量著她:“你姐姐的花枝是何時斷的?”
小梨花:“就是我從江州城出發,跟著嫁妝來京城那日。”
藺望塵一算,那也就是二十天左右,“那就奇了,淩王在兩月前就已經去了具區澤,按理說,那個時候不該出現在此地。”
小梨花也不明就裏,“那會不會不是淩王,我姐姐離家的時候,是跟一個書生走的,淩王是書生嗎?”
藺望塵說不是,“淩王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擅武,算不上是書生。那小二描述之人的氣度和行事,也不是個尋常書生的做派,十之七八是淩王。”
經小妖怪這麽一問,藺望塵反應過來,那日她向他打聽書生,原來是為了找她姐姐。
小梨花攥著小手,愁眉苦臉:“那怎麽回事,我姐姐明明是和書生走的呀,怎麽又和淩王在一起。”
藺望塵安慰道:“你先莫急,回頭我差人打聽一下淩王最近的動向。”
“多謝殿下。”小梨花點點頭,又問:“殿下,淩王不是你弟弟嗎,能不能麻煩你直接讓人去他那問問,若是我姐姐在那,能把她接出來嗎?”
薔薇姐姐一向愛憎分明,摔了麵碗,又打了那人一巴掌,肯定是不喜歡他的,一定是因為斷了腿,這才沒辦法離開。
太子殿下和淩王是兄弟,兄弟之間總是更好說話吧。
藺望塵耐心解釋:“我與淩王雖是兄弟,但並非同母所生,他與我素來不和,若是你姐姐當真在他那,我不出麵尚且還好,若我差人去接,他即便本來想放她走,也必不會再放了。”
“淩王怎麽這麽壞的!”小梨花義憤填膺,氣得兩隻小手攥成拳頭,想打人。
淩王府有道行高深的道士鎮守,那淩王身邊肯定也有道士跟著,說不定薔薇姐姐被那些道士用法術困住了,不然依照薔薇姐姐潑辣火爆的性子,不喜那個人,早就離開了。
小梨花越想越心焦,眼淚又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藺望塵見她落淚不停,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把她放在自己肩頭上,輕輕拍了拍:“別急,淩王能縱容你姐姐當眾打他,也不曾發脾氣,似是對你姐姐頗為喜愛,短時間內,她應該性命無虞,我們現在找人去打聽。”
小梨花兩隻小手扒著他的肩膀,小小的腦袋趴在他肩頭蹭了蹭眼淚,“好。”
藺望塵把小妖怪拿起來,揣入懷裏,走回眾護衛歇息處,喊了方竹過來吩咐:“差人去具區澤,暗中打聽,淩王幾時到的,身邊可有個身穿紅衣,頭上戴著梨花發簪的姑娘。”
方竹應是,又問,“若有那麽一個人,要如何?”
藺望塵:“暗中護著即可,切莫輕舉妄動。”
方竹應是,走到隊伍中,點了五人出來,如此這般交代一番,五人領命,打馬先行,奔著千裏之外的具區澤而去。
剩下的人整頓隊伍,再次趕路。到了晌午,眾人就在路邊歇息,啃了一些幹糧,接著走,之後再沒停歇。
終於,在亥時到達潁川,在一個叫西不羹的小城落腳。
進了城中,找到護衛提前趕來找好的院落。
院子很大,原是一戶商賈人家,因著潁川天災不斷,一家人舉家往南逃難去了,宅院就隻留了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仆看守。
護衛便以豐厚的租金租了下來,並讓老仆們遷居別處暫住,如今這碩大的院子,已全部換成太子府的人。
藺望塵揣著小梨花到了自己住的屋子,關門之後,把小妖怪拿出來。
一看小妖怪軟綿綿的,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他把她輕輕放到榻上,還貼心地給她蓋了個帕子。
隨後摘掉穿了幾日的鬥篷,起身出門,準備去前廳,見前些時日到達的護衛。
剛走了幾步,想起那日小妖怪找不到他,在後花園哭哭啼啼的模樣,到底還是不放心把她單獨留下,轉身折返,把她用帕子包好,就露了個小腦袋出來,隨後揣進懷裏。
小梨花是被吵醒的,發現自己還在殿下懷裏,她便安心地窩在那,靜靜聽著。
“殿下,按您吩咐,屬下等人已將此次大旱的各郡跑了個遍,最後發現旱地中心,乃是據此五十裏外的紫雲山。”
“可有發現什麽妖物?”藺望塵問道。
妖物?難道旱災是妖物引起的?小梨花好奇地豎起小耳朵仔細聽著。
護衛答:“尚不曾發現,但紫雲山原本綠樹成蔭,眼下卻成了光禿禿的荒山。”
藺望塵又問:“附近百姓如何?”
護衛搖頭:“很慘,存糧幾乎都吃完了,能找得到的草根樹皮也都啃光了。”
藺望塵直接問:“餓死多少?”
護衛麵色凝重:“官府尚未統計,但屬下這幾日沿途遇到的,不下千人。”
不下千人,餓死了那麽多人!小梨花震驚了,在太子懷裏坐起來,把身上裹著的帕子扯掉。
樂遊山上是一片樂土,那裏千百年來山清水秀,鬱鬱蔥蔥,各種野花野果漫山遍野,樂遊山下沃野千裏,百姓安居樂業。
她從來都沒想到,同一片天地,竟然還有餓死的人。
察覺到小妖怪在懷裏拱,藺望塵伸手護住胸口,以免被人看見。
方竹見狀,擔憂地問:“殿下,您可是又要咳了?”
藺望塵擺手:“無妨,大家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們去紫雲山。”
藺望塵帶著小梨花回屋,把她拿出來放在桌上:“剛才吃麵見你睡著,便沒喊你,可餓了,要不要吃些點心?”
小梨花點頭:“好。”
藺望塵用一個茶杯倒了些溫水,推到小妖怪麵前:“一路奔波,洗個手淨個麵。”
小梨花說好,把袖子擼起來,兩隻小手伸到茶杯裏撩水洗了臉,洗了手,接過太子遞過來的帕子擦幹。
藺望塵把點心包一一打開,從裏麵每樣拿了一塊擺在盤中,推到小梨花麵前,又給她拿茶杯倒了杯水:“你慢慢吃著,我去沐浴,稍後回來。”
“好,殿下你忙你的。”小梨花乖巧點頭,掰下一塊白蘭酥慢慢啃著。
藺望塵從箱子裏翻出換洗衣物,走進淨室去沐浴。
小梨花專心致誌吃著點心,雖然用手接著,可白蘭酥太過酥脆,還是掉了一小塊在桌上。
要擱在以前,她大概不會要了,畢竟這桌子她連踩帶坐的。
可一想到那些連樹皮草根都沒得吃的災民,她小心翼翼撿起來吃掉了。
她以後都不會再浪費食物了,不然良心不安,
啃完小半塊白蘭酥,又撕了一小塊雲片糕,小梨花吃飽,站起來,把幾包點心包好,繩子捆好。
隨後走到茶杯那,想喝口水,可她人太小了,太子殿下喝茶的這個杯子對她來說,差不多和大水桶那麽大,她有靈力在身,舉起來倒是不費什麽力,可舉起來的話,水怕是要灑她身上了。
小梨花想了想,雙手扶著茶杯的邊緣,彎腰下去,像小動物那樣直接用嘴去喝。
藺望塵從淨室出來,就看到小妖怪趴在茶杯上,兩隻小腳翹起來,半邊身子探進去,咕嘟咕嘟在喝水。
他忍俊不禁,走過去坐在榻上,單手撐著桌子,靜靜看著。
小梨花喝完水一抬頭,就對上太子殿下那張大臉,嚇了一跳,胳膊一滑,人就栽進了茶杯裏。
“當心。”藺望塵眼疾手快把人撈出來,可小妖怪已經泡了水,濕漉漉的,從頭往下滴水。
一大一小對視片刻,都沒忍住笑了。
小梨花伸手抹了把臉,攥著小花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殿下,我、我可能得洗個澡了。”
“好,我幫你備水。”相對於小梨花的羞赧,藺望塵完全不覺得有何不妥,小妖怪在他眼中,就宛如他曾經養過的那個小貓崽一般,隻是個需要他照顧的小可愛。
太子一抬手,變出幾個碗來,把小梨花拿起來放進去挨個試了試,挑出個大小合適的玉碗,先拿水洗幹淨,隨後裝滿了溫水,又貼心地拿了幾扇點翠木製桌屏,將碗圍成一個圈,隨後把小梨花放進去,“好了。”
小梨花站在桌屏圍成的小小獨立空間內,眼睛彎彎。太子殿下當真是個貼心的人。
她扒著屏風的邊,探出小腦袋去,“多謝殿下。”
藺望塵歪靠在榻上,嘴角含笑:“不必見外。”
可那小妖怪隻把小腦袋縮回去一半,就那麽露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他不解:“為何不洗?”
小梨花支支吾吾:“殿、殿下,你能回避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