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下了雨,小巷裏積滿了雨水,陰沉濕冷。我嚴肅地盯著那個被我逼到死胡同裏的男孩,不敢大意。胡子的話提醒了我,沒準兒他真的是個瘋子,如果他真的是,那這種跟蹤行為就可以解釋清楚了——誰又能指望瘋子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他們的行為舉止本來就怪異。

可我反而害怕起來——瘋子太難以預料了,誰知道他哪天瘋病犯了,會不會突然撲過來給我一刀。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這一次一定要讓他知難而退,或者被我嚇跑。

我有一把彈簧刀,那是我的貼身物品。我把刀擺在男孩麵前來來回回地揮舞,嚇唬他。大概是真的被明晃晃的刀子嚇到了吧,他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他結結巴巴地對我說:“你……你要幹什麽?”

我故意壞笑起來:“我倒想問問你,你總跟著我想幹什麽?”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咬住嘴唇,似乎是在做最後的心理鬥爭,片刻後終於抬起腦袋來對我說:“毓林,是我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小段哪!”

我愣住了,果然和胡子說的一樣,這小子不僅知道胡子的名字,還知道我的名字,還說我們都認識他。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打聽到一個人的名字並不難。我的好奇心一下就燃燒起來,我收起刀子問:“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我不認識你啊。”

“是我!”他有些激動地指著自己的胸口,雙手不停地比畫,“我!我啊!小段!”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有些急了,“你忘了嗎?我、胡子還有你,我們三個人一起離家出走的。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同學,還在一個小區住,你真的忘了嗎?”我又搖了搖頭。他更激動了,指著我說,“你六歲時還在尿床,九歲時和胡子打架,屁股上被胡子割了一刀,你媽還和胡子他媽大吵了一架,還有你喜歡我們班的莊林林……”

在這個自稱叫小段的男孩一五一十地講述著我童年的糗事時,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他說的都對,可我不認識他啊,我的記憶中也沒有一個叫做小段的同學或朋友。

我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小段,他和我差不多大,很瘦,眼圈發黑,看樣子已很久沒睡個好覺了,頭發稀薄得像壓力極大的中年男子。但我真的沒有一點兒印象,我想不起來他是誰。我隻好對他再次聲明:“對不起,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也從來沒有一個叫小段的朋友。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的事?”

我的話剛出口,小段那滿懷希望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忘了,你果然忘了我……”

小段那痛苦可憐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過分,便安慰他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和我長得很像,或者說也叫毓林?”但話一出口,我自己都有些心虛,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名字和童年故事都相同的兩個人。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小段突然對我說:“能帶我去你家看一看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小段的要求,也許覺得他真的不像一個壞人吧。

我把小段帶到了我租住的小屋裏,但剛走進屋子,小段的行為就讓我很不悅。沒等我說話,他已搶一步躥進我的房間,瘋了一般地翻找著我的個人物品,把我的衣服和錢都翻了出來,甚至連床底下的襪子都找了出來。

我忍無可忍,對小段大吼:“快住手!你這是做什麽?”

小段充耳不聞,繼續瘋了一般翻找我的東西,直到他翻出了一個舊書包,並從書包裏拿出幾張照片後,他才停了下來。我一時懶得管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滿屋的狼藉,一邊偷偷地望著他。他坐在地上,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那些照片。

那幾張照片是我和胡子剛來時,在小城四處遊玩時照的。

等我匆匆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過去教訓小段時,他突然把照片撒得漫天飛,淒涼地大吼一聲,哭著跑出了我家。我則愣愣地傻在了原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真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