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咬牙,他不會輸!夜天陌的一生絕對不會存在這個字。他忽而拉動指上墨珍珠的光亮,仿佛一根黑線在拉動宿命的傀儡。姬千雪瞳孔赫然張大,她的五髒六腑,在他拉動光線的那一瞬間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她明白了,是夜天陌在操縱她身體裏的蠱,再次給予她這莫大的傷害。
姬千雪一下子攤倒在地上,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整個弓成一團,渾身如同在烈火中焚燒一般疼痛難忍。胸口劇痛,肝腸欲斷,又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紮在心窩,比死還要難受千萬倍。她還是抬頭用仇恨的目光盯著那個男人,她不叫,她不哭。隻是那樣默默地看著他,牙齒將嘴唇咬出血來。
黑色的血跡沾上潔白的牙,詭異得令人歎然。
“你可以求我。”他旋轉墨珍珠握在手中,也握著她的命運。
她反而笑,如在絕望中盛開的鳶尾:“不……我不會求你……死都不會。”
他躬身看向她,手中墨珍珠捏緊幾分,她臉上的痛苦更甚。他暗惱,帶著瘋狂的妒意:“你,要為穆臨風死?!”
千雪強忍著痛楚抬頭,唇角笑意若有似無:“夜天陌,你到底、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他頓時猶如一個被猜中心思的孩子,狼狽地搖頭:“沒有!”不假思索地否認。
“哦,”她又笑了笑,“你隻愛你自己……”
“不。”他更加篤定地搖頭:“我連自己都不愛。”
“真是……”千雪的笑容愈加無力,像是美到極限的花兒終於等到最後凋殘,“真是悲哀啊……天陌……”
他頓時如雷擊般猛地一個震顫。她說他悲哀?她叫他……天陌?這一刻他聽見自己心裏冰川細細融化的聲響,仿佛是兩百年前他第一次看見藍冰芷。她對著他微微笑,然後俯身下來撫摸他的頭,溫柔的那一聲“夜兒”……
他記得小小的自己那一晚偷偷地笑醒,然後很小聲很小聲地自己叫了自己一聲:“夜兒……”
那時才知道,原來整日被厲殘痕呼來喝去的那兩個字也可以被叫得如此動聽。
少主、夜邪王……其實他根本就不喜歡這些沾染權欲的稱呼。他期盼的也許是那一聲夜兒,又或許隻是現在的這麽一聲……天陌。
隻是那些給予他這樣溫柔期盼的人都要離開他。過去是藍冰芷,現在又是姬千雪,沒有一個願意永遠陪著他。也許她們都可以把他救出黑暗的,可她們還是把他丟棄在走出黑暗的門口。始終沒有人領他走出那扇門,光明一門之隔,卻永永遠遠都不會屬於他了。
這世上唯有一樣東西不會拋棄他,隻要他足夠強大就一定能夠牢牢把握在手中的——
隻有權力。
姬千雪終於承受不住蠱毒的巨大痛苦,悶哼一聲昏迷過去。夜天陌緩緩蹲下身,她失去知覺之時蹙眉未展。他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去撫平她眉間褶皺,然而冰涼的指尖在觸及到那朵鳶尾花瓣時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他最後到篤定地從披風裏探出手,將那個失去溫度的身體抱進自己的懷裏。從前藍冰芷也曾在他生病睡去的時候這樣抱著他,神族身體特有的溫暖一點點融化他心靈的防線,仿佛體內的冰血也漸漸有了暖意。他那時候其實是在假寐,不肯睜開眼睛,因為怕那隻是一個會碎的美夢。
他冰冷的身體當然溫暖不了姬千雪,也許他隻是喜歡這個姿勢。她在他的懷裏,或許也能夠聽到他的心跳。其實他是那麽希望她能夠留在身邊吧,所以用了各種手段,卻反而讓她更加憎恨他。
那顆殘缺的心隻能用這樣激烈的方式來表達愛,可是她不懂,誰也不會懂。這就是他們的陌路天涯,也許永遠永遠都不會走到同一個終點。
她的心向著風雪,他的心留在雪夜。這蒼茫東陵有太多太多為愛迷失的心,很少能找到回家的路。
“阿風……”千雪喃喃一聲低語。夜天陌低下頭,懷中女子執拗地皺著眉,眸中滾落出一滴滾燙的淚水:“阿風……”
藍色在夜的瞳孔裏漸漸冷卻。
罷了。既已迷失就一錯到底,那就永遠不要再回家。他沒有家,他不會有家。抱著她,心狠狠地痛,方知道愛是比蠱更濃烈的毒,一旦涉足便再難抽身。
夜天陌終於知道,就像是命運是輪回上演,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步了厲殘痕的後塵。自己成為自己的掘墓之人,利用的結局是自己的淪陷。
不。他不是厲殘痕,他不懂什麽成全犧牲。就算是非死不可,也要讓全世界來為他殉葬!穆臨風……危險的笑意漫上鬼少主的唇角,這個奪走姬千雪的人,將會是第一個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