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雪還不能適應潮濕黑暗的蝙蝠洞穴,翻來覆去直到深夜才稍微闔眼睡著一會。醒來的時候已是清晨,她悠悠睜開眼睛,有絲絲縷縷的光線從洞外投射進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一件披風。如同東陵最深沉的黑夜之色,一眼就能看出這披風是主人是誰。
她站起身看過去,夜天陌果然隻穿著一件單衣坐在牆角,如鷹一樣的眼睛冷漠地盯著她。
千雪走去,將衣服拋給他,語帶嘲諷:“你晚上都不睡覺的麽?看著我怕我跑了?”
他的聲音沒有溫度:“你跑不了。”
她也冷然一笑:“我和他的命都在你的手裏,自然跑不了。”
“千雪。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說話很少這樣猶豫,眉間擰出一道川字,“你放棄東靈珠,或者放棄穆臨風,我會考慮放過你們。”
千雪不說話,隻一雙沉靜的黑眸看著他,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你當然可以不聽我的勸告,但後果自負,我不想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千雪終於笑起來,緩緩開口,與他如出一轍的平靜:“當我對夜大哥癡情不悔的時候,穆臨風也曾經很多次給我勸告,我同樣沒有聽。我姬千雪向來是不聽勸告的人,非要自己撞個頭破血流才會回頭,否則絕不會放棄。對你,對東靈珠,對穆臨風,都是如此。”
夜天陌終於起身,暗夜披風順勢落向肩頭,帶起一陣略顯焦躁的濕風。那焦躁隨著風爬上夜邪王的額頭,在冰冷的表情下顯得格外突兀:“那你是不要命了。”
“笑話。我什麽時候顧惜過性命?一次、兩次、三次,你殺過我多少次?嗯?我哪一次皺過眉頭?這次黃泉路上倒不寂寞,至少還有穆臨風陪我一起死。”
“不可能!你不能和他一起死!”他青筋冒起,狠狠將拳頭砸在洞穴壁上,引得轟然一響,山石碎碎滑落。他沒來由得怒,因她這樣一句話幾乎喪失理智。
姬千雪一顰一笑仍舊雲淡風輕:“為什麽不能?真有趣。難不成你真的愛上我了麽,夜邪王?”
“沒有為什麽!我是邪王之王,你得聽我的!”他的每一句都是在怒吼,仿佛是在發泄心底塵封已久的某種情緒,再也無法恢複平靜。
“你沒有權力命令我,即使你是邪王,你也不能控製我的心。”
她的每個字都像針尖密密紮過他的心,看不見傷,流不出血,卻隻是疼,比幽冥反噬還要疼上千萬倍。記憶裏藍冰芷臨走前的那一晚,也是對厲殘痕說出了同樣的這一番話。可是——他不懂。那時不懂,現在依然不懂。
昨晚他接過東巫山的飛鴿傳信,巫王玄飛告訴他一切按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他不會背棄他們之間的約定。隻是巫王的最後一句話讓夜天陌沉默了很久,他說“我得到了雲羅的人,我卻永遠無法再擁有她的心”。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厲殘痕不是說有了權力就可以得到一切麽?
為什麽至高無上的殘邪王無法得到藍冰芷,為什麽東陵之尊的巫王得不到雲羅……為什麽他夜天陌明明已經成為邪王之王,反而失去了那個真心愛他的千雪?
為什麽想要得到那顆曾經漠視不屑的她的心時,卻似乎怎麽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