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日。黑夜死一般寂靜，就連侍衛們也被全數撤退。蝙蝠於洞外盤旋，撲閃著凜冽風聲。
洞內滿地都是血跡，黑色的，散發著濃重的腥氣。夜天陌無聲地倚在冰涼的石壁，他的眸中空無一物，連冷漠都沒有，血從失去黑翼的後背不斷地流出來，冷薇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背上很疼，因為失去了羽翼。心裏更疼，因為失去了……她。
“少主……”冷薇在哭，泣不成聲，“如果疼的話就哭出來好不好？流一滴眼淚也成，您哪怕吭一聲也好，算屬下求您了，成麽……”
他不哭，他不出聲。隻是怔怔地用那空洞無神的目光看著洞外，暗無天日，連月光也沒有。黑翼邪王沒有了羽翼，再也不能飛。
“冷薇。”他突然開口，淡淡的聲調，“我記得你講過一個故事，一個神族，斬斷雙翅。你再說一遍。”
冷薇微微一怔。她記得自己剛聽到這個故事時說給少主聽，他沒有聽完，隻說愚蠢。為什麽今天……沒關係，至少他肯說一句話了。冷薇高興地擦幹眼淚：
“那故事說的是中陸鷹神。有一天鷹神與大海妖戰鬥，蒼淩海驟起雷霆狂風，俊美高傲的白鷹受傷跌落海中，被巫女青眉救起。兩人從此相愛，但中陸不允許，鷹神為此犯下大錯觸怒神尊，他自己斬斷雲翼雙翅脫離神籍，終於得以與心愛的巫女結為百年之好。”
冷薇的故事說完，夜天陌還是沉默不言。過了很久很久，在冷薇以為他並沒有留意那個故事時，他卻說話了：“鷹神，真幸福。”
幸福。第一次有這樣的字眼從夜天陌說出，像是哀歎，更像諷刺。
鷹神失去了翅膀得到巫女，他失去雙翼卻什麽也得不到。姬千雪離開的時候說了什麽？她說她恨他，她說是他是毀了她的一切，她說——她死也不會放過他。
夜天陌唇角浮起笑意，微帶蒼涼。其實那就是他要的不是麽。他以雙翼為代價讓她到死都恨他，那麽即便她在穆臨風身邊也不會忘卻夜的存在，哪怕是以恨的方式。
他把蠱種在她身上，她卻將蠱嵌入他心裏。再也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除非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居然，一滴淚從藍色眼眸裏無聲滑出，滴落在夜邪王唇邊還未褪去的笑容裏，殘破而荒涼，夜如天陌。冷薇看得眼裏一驚，心中一痛。
“少主。”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洞外響起。
湛藍雙眸一掃前一刻落寞，同一瞬間亮起警惕的寒光，堪堪逼向洞外那個模糊而熟悉的人影。夜天陌手指一動，一道暗色天幕立刻從洞頂拉至地麵，正好隱隱將他的身影擋在其中，接著朝冷薇遞一個眼色，鎮定自若，須臾懦弱仿若根本不曾過。
冷薇依令走出暗幕，看清了那個人是鬼左使齊榮。齊榮到底心細如發，早已看見地麵上詭異的血跡，立刻證實外頭的謠言屬實，夜天陌傷得不輕。
冷薇對齊榮一向沒什麽好感：“左使大人，你今日不請自來，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少主嗎？”
齊榮不理會冷薇，對著天幕裏暗色身影一笑，笑容裏有些明暗不定的涵義：“少主，齊榮在外聽到了些對您不利的傳聞，說是您……”
“哦。”夜天陌淡然打斷，聲音極穩，“你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