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性格抑或命運,因為沒有信任彼此猜疑,他們注定要走到今天的這個局麵。即便沒有何淵,沒有藍冰芷和厲殘痕,宿命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巫王看著雲羅良久無言。她那雙曾經靈動萬千的眸子早已被歲月磨礪的滄桑而疲憊,他有一刹那的心軟,他幾乎就想要這麽放他們走。可他突然想起齊榮的話“得不到她便毀了她,為何要讓他倆稱心如意”,這話說得多麽美妙,他玄飛不是什麽聖人,隻要雲羅和何淵兩人一起生活在東陵大陸,他就一天都無法安生!

他終於開口,對她說:“我不會放你走。”

雲羅點點頭,兩百年來他一直不曾放過她,今天當然不也會,意料之中。

他加重了語氣:“我不會成全你們!”

她還是點頭:“我知道。”

她不驚不詫,淡定從容,讓他有那樣無力的挫敗感。是啊,他此時再也無法否認這許多年來她給他的挫敗。身經百戰傲視天下的巫王連厲殘痕都不怕卻輸給一個小小的神婢,可他一直輸,無論他做什麽事情她都一丁點都不在意。因為,她的心裏早就沒了他吧。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麽要顧及?她的身家性命又與他何幹?

巫王下定決心,再次開口:“我會把你送給夜天陌,他要你的精元。”

他要把她的性命送人,說得如此清楚明白,連粉飾都不再需要。雲羅慘然一笑,被情蠱折磨的身體搖搖欲墜,何淵焦急地扶住她,她還是點頭:“我……都明白。”

玄飛狠瞪著她。那個女人,即便他做到這般她還是平聲靜氣,因為她就根本不在乎他!他已是近乎咆哮:“你明白什麽?啊?你到底明白了什麽?你其實什麽都不明白,你的心裏隻有他,你怎麽能明白我的心意!”

何淵感覺到左手掌心她的身體在猛烈顫抖著,怒喝:“玄飛!你不要太過分!”

“住口!你不過一個小小的鬼使,不過就是一個斷手的殘廢!憑什麽跟我爭?”人在極度恐懼失去的時候會口不擇言,巫王也不例外。

何淵卻笑了起來,似乎那樣的話不是刻薄而是誇讚:“我的確是殘廢,因雲羅而殘。我何淵至少為雲羅付出了一隻右臂,你又為她做過些什麽?”

玄飛愕然,這個問題問倒了他。他為她做過什麽?他以尋找藍冰芷為條件迫她留在東陵王宮,他為她建了一座華麗的關雎宮,利用情蠱將囚禁在裏麵。因為他愛她,便不惜一切要得到她,從來沒想過要付出什麽。他是王者,王者的法則是掠奪是搶獲,怎麽能夠容許她心裏的人不是他!

就在所有聲息都擱淺在天遙地遠般的沉默中,一切的一切都如同靜止。兩百年前的愛,兩百年後的恨,抑或這兩者再也分不清,終於與身體裏的血液混在一起化作此生難以磨滅的印記。雲羅淡淡的聲音突然劃破這寧靜,帶著一點忍不住的嘶啞:

“放他走。”

玄飛和何淵同時盯住出聲的女子,她依舊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曾說過話,似乎錯覺。

“我要你放他走。”

雲羅再次重複,美麗的眸子裏有堅定無畏的力量,即便麵對東陵的王者也絲毫不遜。她根本不是在懇求,那是命令,對王者的命令。

玄飛緩過來,朝何淵看了看,再望向她:“為什麽?”他當然可以拒絕,因為誰都沒有命令他的資格,神也一樣。

“你放他走,我留下。”

“就算我不放他你也走不了,我留得住你。”

“嗬,是麽?如果武力留得住我你又何必用小姐用情蠱來控製我?你不會不知道,巫王。”

她是神族。她曾經放不下他,放不下他們的過去,才甘願受他脅迫。不是走不了,而是沒到非走不可的時候。但如今呢?心灰意冷,沒有理由再留下。但何淵是走不了的,玄飛不會放過他。

雲羅冷笑,情蠱的痛楚遠遠抵不過心痛:“我留下來任你處置,交給夜天陌也好,自己留著也罷,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