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飛怒得要發狂,抬手直指向何淵:“你居然肯為他死?”
“為什麽不?”她還是淡淡的,帶著笑意,“小姐對我好,我便將青春給她。何淵待我真,我便將性命給他。我雲羅除了青春和性命什麽都沒有,這一輩子把全部回報給了愛我的人,多麽美好。”
巫王怔怔地愣住,雲羅,雲羅,那恍若夢裏的笑容在眼前輕輕蕩開,夢醒時從來都抓不住。如此單純過,如今卻沉重得難以負荷。
他終於開口:“那麽我呢?我也那麽愛你!你給了我什麽?”
雲羅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散去,隻餘下無邊哀愁:“曾經我想要把愛給你的,玄飛。但後來才知道,原來我根本就沒有愛。是你親手毀掉了它,你不要它,它就永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她的臉色蒼白虛弱,好像隨時都會斷氣而死,“我累了,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愛下去,我也沒有任何什麽可以留給你。當然,或許你還可以得到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但我的心、我的愛,早就空了……”
與此同時,雲羅的手狠狠砸向心髒,悄然掏出身體裏神族精元,死死攥在手心裏。
何淵頓時感到手中一沉,雲羅的身體在一點點地倒下去,就在他加力要扶緊她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她的另一隻手迅速將精元塞到他手中。她的整個人幾乎在同時倒下去,軟軟跌進他的懷裏。
“雲羅——”
何淵和玄飛同時大叫起來。
巫王什麽也顧不上猛地衝上前去從何淵懷裏搶過她:“雲羅!雲羅!”她要死了?她要死了?!他們曾經深愛,曾經怨恨,相互猜疑,也明爭暗鬥,可她……那樣一個不服輸的神族女子,也會死麽?
雲羅殘存的意識感覺到自己在玄飛懷裏,這闊別了整整兩百年的溫暖卻分明帶著死亡的氣息。
從來也沒有忘記那時鬢角飛揚的他啊,他和她在那一大片紫竹林中私定了終生。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說她是他唯一的王妃,他說要給她建造最華麗的關雎宮。明明說好要一起老一起死的,說好的卻還是變了卦……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不清,雲羅看見一朵美麗綻放的藍色鳶尾花,開著開著又變成了藍冰芷。她還是少女時的模樣,笑意盈盈地向她跑過來,伸出手:“來,雲兒,我們一起去牧馬放羊。”
雲羅也微笑起來,身體變得飄飄,仿佛可以飛,一點也不覺得累。她也慢慢向著藍冰芷伸手,輕輕握住她:“小姐……小姐……雲兒來了嗬……”
手,從半空無力垂下,孤獨半生的雲羅終於滿足地閉上眼睛。她沒有哭,可是眼角的淚痣盈盈如淚,多麽美好。
“雲羅啊——”何淵開始大哭起來,那樣一個硬朗的鬼族男人,居然可以哭得如此理所應當。那是他愛了一生卻從未得到過的女子,她說她把自己的性命給了他,可他寧願什麽也不要,隻要她好好活著他什麽都可以不要。她本可以安然離開,但她那麽傻。
玄飛沒有哭,他隻能緊緊抱著雲羅,喉嚨幹澀得生疼。她何其殘忍,她說她將這具沒有靈魂的屍體留給他,可現在連這屍體也在漸漸冷卻,根本就沒有屬於她的溫度。他聽過那個鬼族男人的哭聲,心裏的某個地方開始悲傷地共震,猛然意識到哭泣的是誰,狠狠抬頭,盯住何淵:“你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想將他碎屍萬段!可是雲羅用性命來保全他,他怎能讓她再死不瞑目?
“我……”何淵本想拒絕,然而左手突然碰到她臨死前塞給他的那樣東西,陡然明白過來是什麽!他不可辜負雲羅最後的托付。終於狠一咬牙,起身,念念不舍地看一眼死去的雲羅,揣著她臨終的夙願快步離開東巫山。
那個讓雲羅至死都深愛的巫族男子不會知道:
雲羅的生命會在另一個年輕的身體裏延續,那是她和藍冰芷共同的女兒,她留給了姬千雪神族的精元,這最後的母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