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想到穆臨風曾經說起她交到寒江這樣的朋友是運氣,如今深以為然,接著又記起阿風曾為他吃醋的事情,想到他那樣子就要笑:“你不是在和阿風喝酒麽?怎麽一個人跑來了?”
寒江牽牽嘴角:“他讓我來的。”
“他?”姬千雪簡直無法相信,他為寒江吃醋多少次了,怎麽可能還給他們提供單獨相處的機會?
寒江就是寒江,不用讀心術也能猜出她八九分心思:“你對穆臨風了解還不夠,他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他對你的好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啊……”千雪唏噓一陣,甜甜地笑起來,“我知道。所以我也要對他好,諾,你看我不正給他洗衣服麽,這樣白的衣服,可真難洗。”
她的笑容明媚溫暖,與同狼相初次相見那次完全不同。唯一的相似是那小酒窩,讓當時被隱藏起來的天真與單純完全表現在臉上,使周圍的人也無法忽視這份快樂。當然,寒江知道,是穆臨風重新帶給了她這份她曾一度失去的天真。他情不自禁地便脫口而出:“也許……真的還是穆臨風合適……”
“嗯?”姬千雪不明所以,“什麽阿風合適?”
寒江反應過來,笑道:“我是說比起夜天陌,還是穆臨風比較適合你。”
聽到夜天陌這個名字,姬千雪的笑容果然立刻暗淡。各種複雜的情緒在瞬間湧上心頭,原本明晰溫柔的世界又突然一下子紊亂掉,變得模糊黑暗讓人無所適從。她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問寒江:“你有沒有聽說過百蠱子?”
“百蠱子。”寒江說這三個字時聲音發冷,“嗯。當然,邪道裏沒有人不知道。”
就連寒江這樣的邪道中人都掩飾不住對於所謂“百蠱子”的反感和恐懼,那麽承受過那種苦痛的人又要多久才能夠愈合?也許一生,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夠。
姬千雪縮回身體,緩緩抱住自己的雙膝,身體止不住發涼:“我身體裏有一隻蠱蟲,被它撕咬的時候很疼。如果同時有一百隻一千隻在身體裏發作,那一定是生不如死吧。”
寒江明白她說的是誰,卻隻一笑:“我原以為你恨他入骨,現在是什麽?同情?”
“不是。”她垂下眸子,搖頭,“他那種人不稀罕同情。”而後又笑了笑,“也許隻是多了可以減輕恨意的理由,畢竟恨人比愛人要難過得多。”
寒江喜歡她這種笑容,仿佛真的有足以融化冰雪的力量:“那麽你愛的人是誰?”
千雪看了看仍舊在遠處喝悶酒的那襲白衣,絲毫沒有忸怩和猶豫:“穆臨風。”回答得很幹脆,讓寒江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笑:“你真坦白。”
“坦白些才好,否則自己給自己畫地為牢,有什麽益處?阿爹和阿媽便是那樣的人,什麽話都攤開來講清楚何至於鬧成今天這種局麵。”
“嗬嗬,還是個小丫頭。”寒江搖搖頭,不以為然,“不是所有話都可以講出口的,人總有要有些秘密藏在心裏,講出來並不見得是好事。”
“哦?”姬千雪笑著用胳膊肘拐他一下,“你也有秘密?說來聽聽?”
“當然不能說。講出來的還算是秘密麽?”寒江哈哈一笑,將話題跳轉回去,“看來你還分得清楚是非黑白,心情也還不錯,我的任務完成,某個酒鬼也該放心了。”
千雪頓時明白了穆臨風叫寒江過來的用意,也笑了笑,打趣道:“你說話的口氣跟他越來越像了啊,根本是臭味相投嘛。”
“還真是。”寒江笑著站起身來,汙泥塵土竟沒有一點沾衣,“堂堂狼相竟與神女巫司混跡在一起,實在是千古奇事一樁!嗯,我也覺著這口氣跟風大少爺很像啊。”他笑得很真誠,皎皎如月,一貫犀利的幽碧色眸子在此刻無比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