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姬千雪很安然,這是她來到東陵之後唯一一次睡得香甜。似乎再也沒有危險、亦沒有欺騙,她不用背負任何的責任,也不用選擇任何一條路。就隻是像母體裏的嬰孩一般沉睡著,沉睡著。
然而,就如同在中陸的每一個美夢,總也不會長久。又一次夢見那個容顏模糊不清的女人,千雪知道那一定是她的母親。當母親抽身離去的那一刻,那便成了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阿媽……阿媽你不要走……”
此時穆臨風正在酒館一個人喝悶酒,這幾天他總會想起姬千雪跑開時的那個眼神。幾天來我早已經習慣了那對大眼睛裏滿滿當當清澈的笑意,可那時候他才看清了她的無助,甚至絕望。
臨風仰頭飲下一杯酒,卻隻覺得索然無味。她說她是東陵神女,真的會是她麽?
“唰”,極輕的一聲響。穆臨風第一時間伸出手,將一把飛刀夾在指間,很顯然飛刀的主人意在送信並未動殺心。他放下酒杯,將飛刀上的書信取下,撚開看過立刻變了臉色。
“小二結賬!”
書信上說,姬千雪此時正在西樹林。
白衣巫司幾乎是飛到西樹林的。等他趕到那裏,果然看到姬千雪躺在一片草地上,似乎是睡著,卻緊緊蹙著眉頭,口中一直喃喃不斷:“阿媽,阿媽……”
穆臨風站在幾步之後恍然有些挪不開步子去。他見慣了千雪吵吵鬧鬧的野蠻樣子,從未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孤苦無依。她每叫一聲“阿媽”,他的心便緊縮一分。很久不曾再聽見過這樣的字眼,自從逃亡途中失去了最後的親人,他便覺得塵世間已經沒有什麽可珍惜。輕浮也罷,風流也罷,都隻是逢場作戲。
她也一定是夢見了她的母親,那大概亦是一段痛苦的回憶。臨風忍不住走過去,俯身去抱起她,輕緩的動作裏沒有一絲褻瀆之意。
她於他仍舊還是身份可疑的人,然而這一刻相見,居然就如此鬼使神差地接納了她。
“阿風。”
穆臨風赫然抬起頭來,看到那道姑打扮的女子,不覺吃了一驚:“雲姑?你怎麽會在這裏?”
雲羅一直住在王宮祝神廟,因此即便是作為巫司的穆臨風也並不常見她露麵。這一次她非但出了祝神廟,竟還私自除了王宮。雲羅並沒有在意他的驚訝,而是看著沉睡的千雪歎息道:“千雪這孩子也從小沒了爹娘,你們是同病相憐的。”
這話讓穆臨風更加驚詫:“雲姑認識千雪姑娘?”
“是。”雲羅平靜地說,“或許你不相信,但她的確是東陵神女。隻是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連你師父那裏也得暫時保密。”
原來姬千雪真的是神族,那麽雲羅與她相識便也不是什麽奇事。隻不過:“雲姑,阿風有一事想不明白。為什麽千雪的身體裏會有亦正亦邪兩種力量,其中一種,似乎……似乎是鬼之氣。”
雲姑聞言也愣了片刻,接著有些擔憂地說:“原來連你也發現了。千雪體內的鬼之氣被喚醒,這麽看來,她之前跟鬼族的人已經有過接觸。”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雲姑,我不明白,千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我從沒見過這樣奇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