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臨風的目光溫潤而柔和:“我沒有叫你丟下他。如果真要那麽做當時我就不會救他,我隻是擔心你千雪,他曾經不止一次傷害你,誰敢保證沒有下一次?他那樣危險的人,你卻要離他那麽近。”他看看她的眼睛,那雙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裏充滿堅定和倔強,他便終究隻是再歎了口氣,“也罷,我知道勸不動你,我隻是擔心。”
姬千雪拉拉他的胳膊:“相信我嘛!”眸子閃動著明媚的光芒,她很久沒有對他撒嬌了,眉間藍鳶頓時變得嬌柔起來,如今撒嬌的千雪除了可愛又有了一絲屬於女人的嫵媚味道,讓穆臨風看得呆住片刻。千雪笑著點點他的鼻子,“我已經長大了,你看,連寒江都比你相信我。”
穆臨風突然起了霸道,一把抓緊她的肩膀,聳聳鼻子挑起眉毛,“雪丫頭,不要在這種氣氛下提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明白?”
“真霸道!”
“那當然,不霸道還看得住你?”
“我很自覺的,用不著你看。再說了,狗才看家看門的,難道你是?”
穆臨風狡黠地一笑:“狗還咬人呢!”說罷早就傾身下去,覆上她的薄唇,溫柔地品嚐著那失而複得的芳澤,姬千雪回應著他,唇齒相依,臉上早已紅霞漫天。
不知何時醒來的夜天陌早已立在洞口,全身的痛意再一次排山倒海地襲來。他聽了很久,他看了很久,手緊緊抓著胸口,一顆心像是被人揉搓撕咬一樣疼得窒息,比身上任何一處傷痛都要刻骨。他終於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樣的真相——
她對他好,隻是因為厲殘痕?因為藍冰芷?他們有著一樣的父親?!所以她當他是兄長是麽?還因為她同情他,她感同身受他難言的苦楚,但他要的明明就不是這個!
——“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黑暗,就算恨也要在陽光下恨你。就算爭鬥無法避免你我必須有一個人要死——也一定死在白晝之下。”
他記得這句話,多麽美麗的承諾。他苦笑,笑得心揪成一團,白晝,嗬,他哪裏會有白晝?沒有她的愛,那白晝算什麽白晝?!為什麽要愛上她!為什麽得不到她!
全身扯得一陣生疼。夜天陌不知道傷的是心脈還是心情,五指在石壁上劃過一道深深的痕跡,如同姬千雪深深烙在他心中的痛,永遠不會再磨滅。
夜天陌修長的黑色身影很快隱入暗夜之中,沿途滴下黑色的鬼血斑斑,情到深處的穆臨風與姬千雪並沒有發覺身後異常,他越過重重狼族防衛,拖著負傷之身終於逃到山下。
然而,身側突然灰影一閃,一道優雅的灰色身影已經輕盈地躍至他的身前。
夜天陌一滯:“寒江?”
寒江淡淡地掃了一眼夜天陌身後血跡,眉頭一擰,傷成這樣竟還如此妄為,他的毅力驚人,他的驕傲更驚人。語氣卻很客氣:“邪王何不養好傷再走?莫非是寒江招待不周?”
夜天陌暗暗捂住胸口,語氣不耐:“沒有。”
寒江笑了笑:“如果千雪發現你不見了,一定會著急的。”
“我不需要她的同情!”
“那麽小雨姑娘呢?”寒江追問,“你不帶她走?”
夜天陌似笑非笑:“我不認得什麽小雨。我的屬下叫冷薇,早就沒了。”
寒江驚心於這一刻夜的笑容,美到極致,哀到極致,痛到極致,忍到極致,釀成絕世的孤獨之風華,笑若鴆毒,夜如天陌。一個絕美也絕望的男子。
寒江第一次迫切地想要讀懂一個人,但是很遺憾,這偏偏是一個藏心之人,他偏偏讀不懂他。
如果說冷薇是他在黑暗中行走的唯一同伴,那麽現在的夜天陌真正隻剩下孤身一人。他拋開冷薇,離開姬千雪,便是斬斷唯一的陪伴,斷絕最後一絲溫暖的可能,永遠將自己置身於暗無天日的黑暗之中,孤獨到死麽?他的黑翼早已失去,隻能用腳在黑暗裏行走,連飛翔都已不能。
夜天陌沒有給寒江再問話的機會,捂著胸口走出很久,他走得很慢,舉步維艱,黑血一滴一滴幾乎要流盡他最後的生命。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回頭:“寒江,”低啞的聲音在夜裏浮沉,“她是穆詩雨,再不是冷薇,請你轉告她。”他竟然用了“請”字。
等寒江回過神,夜天陌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他的麵前,滿目隻有一片沉寂的夜色,他的身與心一起融入黑暗裏,居然辨不出顏色來。
原來他真的如此契合這色彩,早已走不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