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方停,一個男人的笑聲就從屋外的山夜裏飄來,睡著的人也陸續地被驚醒。破屋裏的火被強風吹滅,勞月醒了後急忙又將火點著,眾人看見火光才平息了恐慌。這個男人的笑聲如太監一般,黃千山聽得渾身不舒服,他想這男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晚上不睡覺卻在山裏裝鬼嚇人。
黃千山聽見笑聲,腦海裏就想起山裏的老人常說,深夜睡覺的時候,如果被笑聲驚醒,千萬不要起身出門看究竟。老人說這種笑聲是勾魂音,如果你出去看了,就永遠回不來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當然,這種聲音不一定是笑聲,也可以是哭聲、說話聲,甚至是直呼你的名字。
顧長天驚疑地問:“大半夜的,是誰在笑?”
黃千山自是不信鬼神之說,但他開玩笑地嚇唬道:“這種鬼地方,當然是鬼在笑了。”
蔡敏敏不知黃千山在開玩笑,馬上鄙夷地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信什麽鬼怪,肯定是長空在嚇人。”
顧長天自從在舌簧喇叭裏聽到顧長空的聲音就一直心神不寧,如今聽蔡敏敏隨口一說,他更是焦躁難安。屋外的笑聲逐漸遠去,顧長天坐不住了,就想追出去,但是勞月拉住了他。勞月凝望屋外的黑夜,山裏風吹樹搖,現在追出去誰知道會碰上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魯莽之下恐有危險,所以她不主張現在追去。
“小月,我就去瞧瞧,不會有事的。”顧長天故作輕鬆地說。
“明早再去不行嗎?”睡眼惺忪的梁小玉插話。
郝大力揉揉眼睛,精神地說:“別怕,我和你去,有我在,沒事。”
勞月仍不放心,她說:“如果你要去,我陪你好了。”
顧長天搖頭說:“不行,你守在這裏,不能一窩人追出去,人多了容易弄出很大的聲音,會驚著野獸的。”
黃千山從未聽過夜半笑聲,好奇的他就說:“這樣好了,我和顧老弟去看看,要是有事,我會用手機跟勞小姐聯係的。”
勞月一瞬間想了很多,她咬了咬嘴唇,說道:“好吧,我們留在這裏,你們要是追不上,就馬上回來,別跑得太遠。”
黃千山笑了笑,說道:“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走丟不成?”
顧長天和黃千山拿著手電,走出破屋,跨出門的一瞬間竟有一種空間轉換的感覺。山裏剛下過雨,草地裏積了很深的泥水,樹葉和野草上也沾了許多雨滴。山風拂過草木,人一走過去雨滴就滑落下來,一下子把人都弄濕了。笑聲仍忽遠忽近,如同鬼魅之音,黃千山和顧長天一腳一個水坑地往山下走,生怕失去笑聲的蹤跡。
夜雨過後,山裏的溫度又慢慢回升,水氣漸漸彌漫,形成了一股青灰色的煙霧,並繚繞在山裏間。山下盡是密不透風的綠林,以及怪石凸起的山坡,隔著朦朧的煙霧很難看清山下的狀況。笑聲逐漸往山下飄去,黃千山本可以走得更快,但是顧長天稍微遲鈍了點兒,夜裏行走幾次幾乎摔倒,因此兩人的速度倒不是很快,笑聲也離他們越來越遠。
“長……”
“你亂喊什麽!”黃千山急忙轉身捂住顧長天的嘴,他低沉著聲音說,“那個笑聲肯定不是你弟弟,你再亂叫,小心我把你舌頭割了。”
顧長天慌忙扒開黃千山的手,他指著地上說:“我不是喊長空,我是說腸子!”
黃千山聽後,將手電壓低,地上果真有一截腸子。顧長天剛才腳底打滑,差點又摔倒,他懷疑地看了一眼腳下,哪知道卻是一截腸子。這根腸子和豬腸差不多粗,隻有一根筷子那麽長,兩端都掛著一些花白色的脂肪,想來這根腸子是被撕斷的。腸子還是鮮紅色的,黃千山伸手摸了一下,居然還有暖暖的餘溫。
黃千山將手縮回,奇道:“他奶奶的,居然是新鮮的。”
顧長天疑惑地問:“這截腸子怎麽會在這兒,該不是人的吧?”
黃千山沒有想那麽遠,他剛才還想,今天晚上隻吃了一些沒營養的零食,現在老天開眼,賞了根腸子給他做燒烤。正開心地想流口水,聽了顧長天的話,黃千山馬上沒胃口了。地上的腸子也許是野獸吃剩的殘渣,但是顧長天和黃千山都沒見過真的人腸,所以兩人都愣住了。萬一真是人的腸子,那麽說來,山裏就非常危險了,連人的腸子都給撕出來,這個人哪可能還有命在。
“也許不是人的腸子。”顧長天自我安慰。
“讓我再看看。”
黃千山從旁邊的野樹折下一根樹枝,撩起半泡在泥水裏的腸子,然後仔細瞧了瞧。黃千山吃過豬腸羊腸牛腸,甚至是小肚雞腸子,卻沒吃過人腸,所以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根腸子是人的還是動物的。於是,黃千山扔下樹枝,又將手電夾在腋下,雙手將腸子握起,然後將腸子裏的雜碎通通使勁地擠出來。
顧長天見狀急忙退後,並捂著嘴巴,一股嘔吐的衝動由然而生。黃千山是想看看腸子裏的消化物,希望能找到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以便確定腸子是屬於動物還是人類。腸子裏的東西隻有一點,掉出來以後就化在了泥水中,黃千山丟下腸子,伸手撈起水裏的消化物,顧長天看見以後馬上呆住了。
“這……這是……大米!”顧長天瞬間青了臉,他說,“這麽說……是人的腸子!”
黃千山也覺得納悶,山裏哪來的凶猛野獸,居然能把人的腸子都咬出來。王屋山的西脈鮮有人踏入,又是誰的腸子被扯斷在這裏。可惜四周隻有一根腸子,其他的部分都找不到。四周的山野本來就積了深廣的泥水,剛才又下了一場大雨,若有血液滴下,恐怕也被洗去並化開了,哪還尋得到蹤跡。顧長天琢磨著,既然是條人命,那就不能知情不報,於是他取出手機就想報警。這時,黃千山噓了一聲,因為他聽著笑聲,看見山下有一個人在走動,笑聲就是從那個人傳來的。
“等回來後再報警,先去看看那個人搞什麽鬼。”黃千山低聲說。
“嗯。”顧長天將手機收起,他也想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麽一直笑個不停,為什麽又不與他們相見,地上的腸子會不會是那個男人的,又或者是那個男人將別人的腸子扔在了這裏?
從山腳到河邊,地勢呈一個斜坡狀,越往上林子越密,低矮植物一堆堆地點綴其中。黃千山大步地走上去,顧長天氣喘籲籲地跟著,一直在笑的男人見有人追上來,他也不怕,倒朝黃千山和顧長天揮手,充滿了挑釁的味道。神秘的男人站住不走,他一直揮動兩隻手臂,笑聲也越來越大,根本就沒停過。
黃千山聽得煩了,於是在心裏暗罵:“媽的,這個混蛋笑得那麽難聽,還得意地招手,是不是想打架。”
山下的神秘男人站了好一會兒,等黃千山他們接近時,神秘男人又躲了起來,但笑聲還在,黃千山能聽出神秘男人並未走遠。顧長天急了,他似乎認定神秘男人和顧長空有關,或者就是顧長空,所以就拚命地追。沒等顧長天超過黃千山,那個男人的笑聲就停住了,這讓兩人都覺得很詫異。莫不是神秘男人笑累了,所以不笑了,又或者是擔心被追上,因此將聲音隱藏起來?
顧長天喘著氣嘀咕:“怎麽不笑了,繼續笑啊。”
黃千山笑說:“醜姑娘怕見公婆,他怕咱們找到他。”
顧長天無奈地說:“黃兄弟,你到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黃千山剛想回答,無奈卻又刮起了大風,天上的黑雲又將月亮遮住,一場大雨很快又要到來。黃千山和顧長天都不願意半途而廢,已經走出那麽遠了,現在折回豈不是浪費這趟腳力。山下的林子要比山上的高,他們一走進去,感覺就如進到了一個巨大的草棚中,隻是這個草棚會漏雨。山下的泥石長滿青苔,樹幹上也卷了許多的藤蔓,阻撓了視野。若沒有光線,很難在其間順利地穿行,更會摔到牙齒落光。正因為如此,黃千山懷疑神秘男人可能住在這裏很久了,要不然不會有夜鷹一般的雙眼,更不會如此熟悉地形。
顧長天上氣不接下氣地爬上來,他問:“黃兄弟,笑聲沒了,咱們怎麽辦?”
黃千山也沒主意,他等了等,希望能重新聽到笑聲,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真的有一個笑聲傳來。不過,這個笑聲和男人的笑聲不同,比起男人的笑聲,這個笑聲要弱一點,並且沒那種瘋癲詭異的感覺。笑聲時斷時續,黃千山和顧長天屏住呼吸,惟恐將微弱的笑聲蓋過。黃千山和顧長天順著笑聲在林子裏穿行,有些樹幹上的藤蔓不多,但全是綠黴,不小心擦到就髒一身,一股腥味也跟著染在身上。
“黃兄弟,你看,那裏有間屋子。”顧長天激動地說。
黃千山盯著顧長天指著的地方,山下有一處堆滿了亂石,亂石內搭了一間狹小的草屋。草屋內沒有光線,因為離得遠,也看不見草屋裏有些什麽。黃千山和顧長天一前一後地走過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每走一步都覺得是擠進了一股壓力之中。詭異的笑聲還在繼續,他們走近以後終於確定笑聲是從草屋裏傳出來的,隻是這個笑聲已經不是神秘男人的笑聲,他們也聽不出來笑聲是男是女。
黃千山琢磨著,現在已經找到一間草屋,裏麵沒有光,估計主人不喜光,他們提著手電走進去,興許會刺激到裏麵的人。於是,黃千山就商量著問:“我們還是把手電關了吧。”
顧長天遲疑地看著黃千山,他不願意地說:“為什麽,萬一有危險豈不是不能提前發現?”
黃千山想想,他覺得顧長天說的也有道理,他們並沒有夜鷹一樣的眼睛,萬一黑暗中有人捅一刀過來,他們根本無法提放。商量了一會兒,黃千山和顧長天決定把手電調暗,他們的手電正好有這個功能,隻要不是很刺眼,就不會太刺激草屋的主人。就這樣,兩人忐忑地向草屋走去,草屋沒有窗口,隻有一扇半掩的木門。黃千山走在最前麵,當走到草屋前,他就輕輕地推開了木門。顧長天從黃千山身後繞到前麵,他打起手電往狹小的草屋裏照了照,等看清楚草屋裏的情況時,兩人頓時被嚇得深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