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山蹲下來,把頭燈斜對著地下河,等水光反射得不厲害了他才看見河水真的變了顏色——一種惡心的綠色。水質本來很清,但是變了顏色後幾乎成了濃漿,根本看不見水裏的魚和水草。勞月歎氣著站起來,她本想打幾壺水,沒想到天不遂願,隻好放棄。變色的水肯定不能再喝了,不過誰都想不明白水為什麽變色,總之不可能是有人倒進顏料那麽簡單。
壺子裏原來裝了一些水,郝大力想著地下河有那麽多水,就算拉輛水車也裝不滿,所以水還沒裝就先把壺裏的水給倒掉了。沒想到郝大力水一倒完,地下河就變色了,他正覺得口渴,如今隻好懊惱地看著變色的水罵了幾句粗話。罵了幾句更覺口幹舌燥,郝大力無奈地安靜下來,但他卻想嚐嚐變色水的味道。勞月見狀就阻止,現在河水變了顏色不能亂喝,覺得口渴的話就先忍一忍。
“我就是渴死也不喝這裏的水!”蔡敏敏厭惡地說。
“大力,算了,隻要從岩洞裏出去,山裏還會有水的。”勞月輕鬆地說。
黃千山也不擔心,渴死隻會發生在沙漠,山裏的大河雖然不多,但是細流交通,要取水並不困難。不過,黃千山隱約覺得水變色是有暗藏的危險在向他們靠近,不然好端端地為什麽要變色,總不能說是水如老天一樣有風雨變化。黃千山憂慮地看著岩洞的拐彎處,卻發現顧長天對變色水沒啥興趣,在別人談話的時候他一直蹲在猴骨堆旁,似乎從骨堆裏撿起了一樣東西。
“顧老弟,你撿了什麽,猴骨這東西就別撿了。這些都變質了,回頭我從家裏給捎一斤正宗的猴骨!”黃千山笑著說。
顧長天鬼祟地將東西塞進懷裏,然後轉身說:“不是骨頭,是……”
“噓,長天別說話,你們聽!”勞月作出安靜的手勢,眼睛盯著前方。
岩洞裏的地下河起了波紋,洞頂的植物根須也被前麵吹來的腥風吹動,岩洞前方忽然響起一聲雷鳴般的動靜,但很快又消失了。風呼呼地吹過來,黃千山覺得自己產生了視線上的錯覺,那一刻他覺得岩洞裏掛著的石球似乎被風吹得飄起來,全都脫離了陡峭的石壁。
風聲靜後,所有人都不敢出聲,確定沒有別的事情發生才鬆了口氣。黃千山覺得河水變色是不祥之兆,為防萬一他先用手上握著的木棍量了地下河的深度。木棍隻有約兩米長,可是木棍沒入水中後都沒觸到水底。
地下岩洞異常陰涼,人一走進來會產生一種溫度上的錯覺,甚至感覺地下水如冰水一般。黃千山深知這種環境是蛇類的最愛,他擔心水裏藏了青鱗小蛇,雖然木棍沒觸到水底,但他還是拚命地渾攪著。
“黃先生,你在幹嘛?”站在旁邊的梁小玉小聲地問。
“看看水裏有沒有蛇,待會兒誰要是不小心掉進水裏,好有個心理準備嘛。”黃千山嬉笑著說。
“要是水裏真有蛇,做好心理準備有屁用,難道有了心理準備,蛇就不咬你了?”郝大力對黃千山說。
“黃先生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說如果你提前知道水裏藏有蛇,就會更加小心,不會那麽輕易地掉進水裏。”蔡敏敏幫忙解釋。
也許是蔡敏敏一直沒給黃千山好臉色,她剛才幫忙解圍後,所有人都奇怪地盯著她,她也頭一回臉蛋紅了起來。黃千山正納悶地看著蔡敏敏,手上的木棍卻忽然一鬆,一股力量從水裏將木棍拉了下去。待黃千山清醒時,木棍裏被扯進了綠水之中,可是木棍又馬上浮出了水麵,隻是它已經斷成了幾截。黃千山呆呆地望著遠漂的木棍,心說水底難道有女鬼,剛才他捅到人家屁股了,所以女鬼一怒把棍子給折斷了?
“你剛才戳到什麽東西,怎麽把棍子都戳斷了?”郝大力驚訝地問。
“我看不像,是不是剛才有東西把棍子拖下水?”勞月問黃千山。
黃千山點點頭,他說:“剛才水底有東西,力氣可大了,我一不留神棍子就給搶走了。”
梁小玉有點害怕,她不安地問:“水底能有什麽東西,力氣會大過人,這裏的河這麽小,能躲什麽東西?”
黃千山不以為然,他說:“別看現在都21世紀了,但是王屋山大部份地區至今仍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山林,這種地方經常有古怪的事情發生,不可掉以輕心。”
“對了,長天,剛才你在骨堆裏撿了什麽東西,你知道我們不可以隨便亂動這裏的東西,也不能亂拿。”勞月嚴肅地說。
“我剛才看見你拿了東西的,給大家瞧瞧,要真是好貨,咱就占為己有。”黃千山開玩笑地說。
“我什麽都沒拿!”顧長天慌忙否認,但是他臉上已寫了“承認”二字。
所有人都看向顧長天,顧長天一時感受到群眾的壓力,但他很快壓住驚慌,一下子就鎮定了。剛才看見顧長天從骨堆裏扒出東西的隻有黃千山一個人,其他人都是聽黃千山說的,現在顧長天極力否認,勞月當然相信自己的男朋友,其他人和黃千山的交情不深,自然也是站在顧長天這一邊。黃千山不喜歡別人不相信他,他看這場爭執既然一邊倒,索性不再追問,愛怎麽藏就怎麽藏。
“我相信你!”蔡敏敏忽然對黃千山堅定地說。
黃千山很意外地看著蔡敏敏,心裏卻想該不是上回從蚺蛇瘴救了她,然後就喜歡上他了吧?黃千山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美女愛英雄的戲碼太老土了,何況他吊兒郎當,也不是英雄。顧長天發現蔡敏敏站在黃千山這一邊,他就又有點慌了,但是這表情隻是一閃而過。黃千山看出顧長天是撒謊老手,他就說是自己看錯了,算是給顧長天一個台階下,不再為難別人。
可是,顧長天聽了黃千山的話卻瞪大了眼睛,仿佛見了鬼似的。黃千山暗惱地想,別給臉不要臉,有台階不下還演戲演上癮了,當心我馬上拆穿你的鬼把戲。黃千山正氣不可竭,卻見顧長天驚訝地舉起手,他指著眾人身後,大聲地說:“你們快看,河水又變色了,變紅了!”
黃千山聽後馬上轉過頭,六頂燈帽上的光齊唰唰地射向水麵,一波閃耀的紅光就在黑暗的岩洞裏放肆地**漾起來。就在一瞬間,綠色河水就變成了紅色河水,猶如一條血河,看得人心裏發毛,感覺自己來到了阿鼻地獄。洞裏的嶙峋怪石似乎有了生命,好像全都想伸進紅色的河水裏。特別是洞頂上的植物根須,黃千山總覺得植物根須在不斷生長,很快就要從洞頂注入水中。
“還是回到地麵上吧,這條河挺嚇人的。”梁小玉心驚膽戰地說。
“怕什麽,有我在,不會有事。”郝大力拍著胸脯保證。
“得了吧,你都保證了多少回了。”蔡敏敏毫不猶豫地潑冷水。
“從地麵上可能很難找到村落和黑石堆,畢竟上麵有一大片山,這條岩洞是捷徑,我覺得走這條路比較好,隻要別掉進河裏就好。”顧長天對大家說。
“嗯,我也這麽覺得,主要是不宜在山裏轉太久。小玉要是不想走岩洞,可以讓大力陪你回到古廟那裏等我們,其實你身體不好,不一定要處處跟著。”勞月善意地勸說。
“不行,我得跟著你們,我不要拖大家後腿。”梁小玉認真地說。
勞月搞定梁小玉後,她看見黃千山出神地盯著紅色河水,於是就問:“黃先生,你怎麽看?是跟去還是在古廟等我們?”
黃千山把身上的行囊往上抖了抖,不屑地說:“我當然不會半路跑人,我隻是覺得這條河不對勁,它不可能無端變色,捷徑之內必有埋伏,古往今來多少人栽在捷徑上。”
勞月也不敢鹵莽,她說:“黃先生說的極是,我們得處處小心,河道兩邊不寬,若能分站兩邊就好。可惜河水太寬,很難跳過去,如今水裏的情況不明,實在不敢輕易遊水而過。”
顧長天放心地說:“我想岩洞內應該沒有大問題,村民多年前曾走過,他們都一路無阻,我想我們也不會這麽倒黴就遇上了怪事,村民不是說過河水是綠色的嗎,變色水應該沒問題。”
勞月還說:“本來殉葬坑裏的骨頭都是要埋起來的,如今這裏的猴骨都露在地上,估計是古墓主人認為自己會飛升天界,所以就設計殉葬坑裏的屍骨也露出地麵,意為一人得道……”
“全家升天!”黃千山接話道:“那都是騙人的鬼話,我覺得這些猴骨不會隻是殉葬那麽簡單,畢竟殺死猴子扔在這裏就可以了,他們偏偏用複雜的工序做了那麽多猴骨,肯定還有其他用意。”
郝大力無畏地擠到前麵,帶隊走進岩洞深處,然後他轉身說:“別討論了,再討論天就要黑了,雖然白天黑夜在洞裏沒區別。”
其他人覺得郝大力說的有理,畏畏縮縮地站在原地也沒用,不如水來土掩,見招拆招。於是,郝大力打前陣,黃千山殿後,一行六人撥開垂下的植物根須就往黑暗深處走去。當六人戴著燈帽走向前時,身後馬上就被黑暗占據,似乎想將每一個人吞沒。可是,沒人發現有一個形狀怪異的東西從變色的河水裏浮了起來,一雙金黃色的眼睛正凶惡地盯著前麵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