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轉過了一個彎,地下河就變寬了,六人的燈帽在岩洞裏立刻成了閃閃星光,根本無法逼退岩洞裏的漫漫黑暗。兩邊的嶙峋怪石越來越多,洞頂的植物根須也漸漸粗壯,有些根須甚至和蟒蛇一樣的大小。再往前走不遠,兩岸的道路更窄了,六個人擠在岸邊行走太慢,黃千山恨不得跳進水裏,他覺得自己遊泳都比在岸上走得快,這樣螞蟻行軍似地前行,恐怕走到明年都到不了盡頭。

他們愈走愈深,前麵的河道一下子變大,兩邊的河道都被地下水淹沒,已經沒有一處立足之地。勞月提起探照燈,岩洞前麵是一片廣闊的水域,紅色河水將探照燈反射到岩洞的每一處角落,給人感覺已經走到了一個巨大動物的肚子中。未涉足此處前,他們在河岸邊看見過幾條木製古船,大概是當年用來運送古墓建材的。但是滄海桑田,這些木船都隻剩骨架子了,連浮在水上都有困難,更別提載人過河了。

“這下可好,衣服昨晚才晾幹,現在又得下水。”郝大力在前麵說。

“走到半怎麽就沒路了,這麽明顯的特征,村民不會不提,難道咱門走岔了?”顧長天疑問。

梁小玉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說:“應該不會走錯,岩洞一路走下來,都隻有一條通道,沒看見哪裏有岔道。”

蔡敏敏聽後很不高興地說:“小玉你什麽意思,消息是我親自從村民那裏挖來的,你是說我給大家的是假情報?”

勞月趕緊打圓場,她氣勢壓人地說:“小玉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應該不會走錯地方,我想村民也不會騙我們。因為就算騙我們,他們也先得知道這個地方,哪會這麽巧偏偏有個岩洞在古廟下。”

黃千山走在最後,他歪著頭才看見前麵的情況,聽到前麵的人討論他剛想插嘴,可卻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這絲香氣飄忽不定,類似花草的清香,但是岩洞裏連根草都沒有,隻有從洞頂垂下的植物根須,但根須散發的都是泥土的腥味。黃千山納悶地想,這香氣打哪裏鑽出來的,前麵三個女人在進山前幾天就不再使用香水胭脂之類的東西了,她們又不是香妃,不會有迷人的體香。黃千山正想仔細地找香氣的來源,結果卻隻能聞到泥土腥味,搞得他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

“你們是不是誰擦了粉,或者帶了香水進來,這種情形下就別愛美了,會害死我們的。”黃千山擔心地問前麵的人。

三個女人紛紛否認,郝大力回頭對黃千山說:“你是不是餓昏頭了,人家說沙漠裏的人渴得不行就會看見瀑布,你大概是沒吃飽,所以才聞到香味。說實在的,昨晚折騰了一宿,我也餓啊。”

勞月聽郝大力扯遠了,她就咳嗽了一聲,然後說:“當務之急是馬上渡河出洞,熬到晚上才出去,這對我們很不利。”

“這裏六個人都會水吧,遊過去不就得了。”黃千山不以為然地說。

“我不同意!”顧長天忽然大聲地說。

“怎麽了,顧老弟?你不會是漢鴨子吧?”黃千山問。

“這倒不是,我是為大家著想,這萬一水裏有問題,那不是全軍覆沒了,水的顏色變化無常,我看不會那麽簡單。”顧長天慌張地解釋。

“不遊過去,難道要往回走,這裏是唯一的通道。”蔡敏敏又一次支持黃千山。

梁小玉猶豫地看著紅色的水麵,她說:“但是顧大哥說的也沒錯,貿然下水會有危險。”

說話間,黃千山注意到靜靜的河麵冒出幾個水泡,陰風拂過香氣就鑽進了他的鼻子中,他想莫非香氣來自變色的河水?黃千山正覺疑惑不解,地下河又冒出了幾個水泡,靜靜的河麵被水泡吵鬧得漣漪**漾,岩洞裏的紅光也開始混亂地撞擊人的視線。由於岩洞裏很安靜,陰風吹拂的聲音都能聽見,水泡冒出的聲音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紅水**以後,水裏的紅色就慢慢地褪去,地下河水又失去了色彩,變回了原來的無色透明。

郝大力見狀就想用壺子打水,但黃千山馬上叫住了他:“先別急著打,這種水變來變去,喝了的話腸子都可能變青,忍忍吧。”

勞月望著黑暗的遠處,說道:“水清了看看情況,若是水裏沒問題,咱們就快點遊過去,我看遠處的河麵就窄了,應該很快就能上岸了。”

終於,河水裏的紅色完全消失,六個人把照明燈具都打開,然後一齊照向地下河。河水清澈得沒有一丁點兒雜質,就如一麵鏡子,很難想像河水曾經變了兩次顏色。現在的河水中沒有浮遊生物,更沒有魚蝦,連水草都看不見,跟剛才的完全不一樣。奇怪的是,河底每隔一段位置就有一座粗獷的青石雕,青石雕長期置於水中,已經看不出細致的雕琢,也看不出男女性別。青石雕手握一弓一箭,有一顆圓滾滾的石球架在弓箭之上,青石雕仿佛是要將石球射下來。這一排的青石雕完全一樣,以一定的頻率一直延伸在河底,如今在河邊望著水底的青石雕,總覺得石雕馬上就要活過來一樣。

“他大爺的,這些雕像真他媽嚇人,臉都沒了,害老子想起無臉鬼。”郝大力心驚膽戰地說。

勞月聽見郝大力接連不斷地說粗話,她就威嚴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她自己說:“這些石雕怕是和山澗裏的水底木俑一樣,都是古虢國留下的。”

“月姐是說會有危險?”梁小玉害怕地問。

“怕什麽,我不是說了很多次,村民很早前就走過了,他們一點事都沒有,我們能有什麽事。”蔡敏敏無畏地說。

“黃先生,你看水底的青石雕……是不是覺得眼熟?”顧長天問黃千山。

黃千山點點頭,他說:“和古廟外的那尊石像挺像的,不知道石像的寓意是什麽。”

顧長天凝視水底,皺眉說道:“我不是說像古廟外的石像,你不覺得它們很像上古神話裏的後羿射日嗎?”

勞月聽了也讚同地說:“聽長天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這是後羿射日石像。”

黃千山沒有出聲,他盯著水底的青石雕深想,西王母和後羿射日神話唯一的聯係就是不死藥。傳說西王母賜給後羿的不死藥被嫦娥偷食,因而一人在天一人在地。既然古虢國的國王自認為西王母轉世,或者地位高於西王母,又為何將後羿射日石雕置於水中。和西王母相關的神怪不勝枚舉,石像到底是表達了什麽意思。

勞月一行人發現水底青石雕後都很高興,隻有黃千山滿懷心事,但他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所以隻好將憂慮藏在心中。黃千山認為,青石雕最關鍵的部分不是石雕是誰,而是在於石球本身。早在古廟廢墟中,他們就發現了不少的石球,進入岩洞的機關也是一個石球,岩洞內還鑿了無數個石球。若說石球代表太陽,勉強地能說通,後羿射日嗎,但是射日傳說裏太陽最多隻有十個,岩洞內的石球又何止十個。但若說後羿憎恨嫦娥吃了不死藥,要將月亮射下來,那月亮也隻有一個,又哪有這麽多個月亮。

黃千山腦子迅速地運轉,他又想王屋山靠近山西,他有個朋友姓陳,曾是一個考古工作者。黃千山那位姓陳的朋友曾去過山西的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在那裏這位姓陳的朋友說發現了一支女媧族人遷徙的遺址,而女媧和嫦娥其實同屬一族。雖然黃千山不清楚那裏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王屋山也叫女媧山,王屋山下的邵原鎮為“女媧之鄉”。

邵原鎮小溝背景區內,滿溝分布著五色石,附近有巨大鼇背山、陡峭娃娃崖、五色補天石、女媧廟等,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級,摶土和泥造人,揚泥塊成娃娃崖等自然原形印證,和古籍記載及神話傳說相一致。若他那位陳姓朋友說得沒錯,很可能女媧族遷徙時也曾經到過王屋山。

當然,補天神話隻是一個神話,黃千山心想,女媧補天是因為不周山被撞斷了,因而引發天洪降世,莫非這段神話是暗指女媧族人曾在王屋山治水,就如後來的大禹一樣?畢竟不可能真有人撞倒不周山,也許這也是一次地震的暗指旁說。

曆史上的不周山究竟在哪裏,現在已不為人知。黃千山的陳姓朋友說,《山海經·西山經》指不周山在昆侖山上,不周山與西昆侖山同出一經,不周山就在西昆侖山地區,也就是王屋山與太行山這一段。黃千山琢磨著,後羿和西王母不能平起平坐,那女媧總比西王母的資曆要高點,既然女媧和嫦娥同屬一族,那麽聯係女媧和西王母的就應該是月亮才對,難道石球代表的是月亮?

就在黃千山苦思冥想之際,勞月已說服各人遊水渡河,顧長天雖然也同意了這個辦法,但是他卻擠到隊伍的最後,說要最後一個下河。黃千山犯起了迷糊,顧長天雖然斯文了點,但是昨晚和他在山林裏表現得不像膽小懦弱之輩,今天怎麽害怕得要最後一個下河?

因為要下河,身上背的行囊內都包了很多層油紙,以防滲水。黃千山正想確定自己的背包是否嚴實,卻看見顧長天鬼鬼祟祟地將一樣東西從懷裏取出,然後用油紙層層包裹。當顧長天發現黃千山偷瞄他時,他馬上轉身,似乎不想被人看見。黃千山想起顧長天曾在猴骨堆裏撿起了一樣東西,也許顧長天用油紙包起的就是那件東西,黃千山懶得當場拆穿,於是隻好裝作沒看見。

當所有準備工作做好時,站在前麵的郝大力卻說岩洞裏有亮光,莫非出口近在咫尺。勞月不相信,她說出口遠著呢,當年村民就走了好幾個小時,他們一個小時還沒走到,哪有那麽快就到出口處。黃千山也覺得納悶,於是就歪著頭朝前麵看,岩洞的遠處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個流溢黃光的光球,猶如一輪明月高掛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