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帶的群山都沒有名字,勞月說為了明確路線,幹脆給山頂上有座破石屋的山安個名字,省得討論的時候混淆了。郝大力聽了直接說,叫饅頭山好了,簡單明了。顧長天不同意,他打量著那座山,說饅頭山包子山太俗氣了,況且哪座山不都像饅頭包子,依他看就叫天宇山,意思是說山上的屋子是天上的瓊樓玉宇。蔡敏敏搖不同意,她說這名字不夠美麗,不如用她的名字命名,叫蔡敏敏山。梁小玉無辜地望著大家,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該支持哪一個名字。
黃千山聽他們七嘴八舌地爭論,心中覺得好笑,名字起得那麽斯文幹嘛,應該取個一聽大家就能明白的名字,所以他就說:“叫石屋山好了,誰聽了都會明白的。”
“真沒想象力。”蔡敏敏不以為然。
勞月讚同道:“就叫石屋山好了,咱們在山下找個地方紮營,順便檢查一下帶來的裝備都還在嗎?”
顧長天點頭說:“沒錯,我們要檢查一下,藥品不見了,搞不好其他東西也沒了。”
山裏雖有路,但是一路泥濘,走了幾步鞋子上就糊滿了一層厚厚的綠泥,拖泥帶水的走路把眾人的體力耗去了大半。山路不寬,兩邊全是野刺藤蔓,隻能容一個人通過,郝大力的塊頭太大,所以一直被野刺勾住,衣服都給扯刮得破破爛爛。黃千山他們明明看見了石屋山,可是走過去卻花了很長的時間,剛走到山下天就黑了。
石屋山下老樹縱橫,樹下擠滿了野刺利草,幾乎找不到平坦幹燥的空地。在山林中夜營是非常危險的,石屋山這段山脈很少有人踏足,植物動物都保持著原始狀態,興許山中會有猛獸。山裏的夜晚溫度比較低,夏天裏雖然不至於冰冷,但是濕氣會衝到身上,容易落下病根。
梁小玉見找不到紮營的地方,她就問為什麽不到山頂去,那裏有間破石屋,起碼幹爽溫暖,不至於風吹雨打。黃千山說不行不行,你都知道石屋是個好去處,野獸們也不笨,指不定屋裏藏了猛獸,現在天都黑了,不好再在山林裏轉悠。
最後,勞月找到了一個比較平坦幹燥的大青石,足夠六人在上麵吃喝休息。顧長天不放心,於是又和郝大力將附近的野刺藤蔓都割掉,端掉毒蛇蟲蟻的藏身地。勞月取出一罐汽油,堆了些木柴就燒起了一堆篝火,將青石烤幹後,六個人將睡袋鋪上後才坐下。大家都筋疲力盡了,火燒起以後,梁小玉就在附近打了些溪水回來,準備做晚飯填飽肚子。
郝大力負責藥品、食物、以及炊具,水鍋架起以後,他卻找不到事先準備的掛麵了。郝大力將所有的包都翻個了遍,麵食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女生才會吃的零食。黃千山看著就覺得頭大,零食哪能吃飽,吃不飽又哪有體力在山裏活動,這下可好,得體驗一把饑餓的徒步山行了。
蔡敏敏見狀,終於忍無可忍,責怪地說:“我真受不了,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嘛,出發前不是買了掛麵嗎,東西呢,怎麽全變零食了?”
顧長天也覺得納悶,他問:“大力,怎麽回事,是不是你拿錯包了?”
郝大力一頭霧水,他撓了撓後腦勺,說道:“我沒錯啊,包還是原來的包,東西怎麽變了,我也不知道。”
梁小玉想開口幫郝大力說情,可是她擔心蔡敏敏又拿她看丟東西的事情攻擊她,所以就沒出聲。勞月歎了口氣,但並沒有責怪郝大力,她說這東西給誰看都會被換掉的。也許,他們在村子裏打聽山裏的情況時,已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想阻止他們進山,那封恐嚇信就是最明顯的證據。如今的偷天換日,就是想給他們增加困難,想讓他們知難而退。
顧長天很迷茫,他問:“村子裏的人看起來都很淳樸,誰會這麽做?”
蔡敏敏煩躁地說:“現在管這些沒用了,當務之急是吃飽睡好,反正我不會回去的。”
郝大力往山上看了一眼,他說:“會不會是先前進去的人做的?”
勞月不認同,她說:“不可能,他們都進山了,哪有時間去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其實一路走來,我一直注意路上的情況,可是都沒有特別明顯的痕跡,好像根本沒有特別多的人從這裏經過。”
黃千山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他說:“會不會是有另外的路,他們走了別的路?”
勞月搖頭說:“應該沒有別的路,就算有,你想想看,進山的人看見有一條走出來的山路,當然會選擇這一條,難道他們會另開新路嗎?”
顧長天丟了一根樹枝到火堆裏,然後又說:“可你又說路上沒他們的痕跡,難不成他們憑空消失了?”
討論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眾人起了困意,就沒有興趣再說下去。所有人都隻吃了零食,肚子根本沒有踏實的感覺,為了保存體力就倒頭睡了。黃千山倒不擔心食物的問題,山裏的山珍很多,不至於被餓死,隻是現在已是深夜,不方便在山裏轉悠,等白天到了他就去采點野菌,或者掏幾隻螃蟹煮來吃。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睡了,黑夜裏的山林誰知道會不會跑出一頭野獸,為了保險起見以及續火,每個人要輪流守夜一個半小時。黃千山的小腿還有點疼,他也睡不著,於是就自告奮勇地第一個值班。黃千山還在琢磨著,既然帶來的藥品都沒了,明天上路時必須采些山藥以備不時之需,不能隻記著吃的。
篝火撲哧撲哧地閃動著紅色的火焰,不時飛出幾顆火星,黃千山靠在火邊,警覺地環顧著四周的環境。大青石的四周都是高樹,樹幹上生了不少的青苔,搖拽的火光映上附近的樹上,看起來樹幹好像已經發黴了。在黃千山前麵,有幾棵老樹混生在一起,藤蔓又纏繞著老樹,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夜風沒有完全吹到大青石這邊。山中夜風不時刮起很大一陣,黑雲一朵朵地從月亮前麵飄過,樹葉沙沙作響,黃千山不知為何想起了一句話:月黑風高殺人夜。
就在黃千山想得出神時,勞月卻翻個身,原來她一直沒閉眼,隻聽她說:“你有沒有後悔跟來?”
黃千山懶洋洋地笑著說:“當然後悔了,等回去了,你可得給我加工錢。”
勞月坐了起來,她將睡袋移到篝火邊,然後認真地說:“你覺得我是瘋子嗎?”
黃千山撩了撩篝火,說道:“就算你是瘋子,也是個有錢的瘋子。”
勞月見黃千山老不正經,就更惆悵地說:“這些錢都是我父母留下的,並不是我自己賺來的。”
黃千山除了工作時嚴肅,生活中都很隨意,他不喜歡這些沉悶的話題,但是勞月的話匣子像是憋了很久,所以就不再說些輕浮的話,專心聽勞月說話。勞月看了一眼酣睡的眾人,安靜了片刻,然後才說起自己的心事。
勞月說,她不是勞家的獨生女,她還有一個孿生妹妹。在她小時候,勞家夫婦在去南海考古,不幸地碰上了一場暴風雨,海浪掀翻了船,她妹妹被卷入大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雖然大家都認為勞月的妹妹死了,但是孿生的姐妹有著特殊的心靈感應,勞月總覺得自己的妹妹沒有死。可是,南海茫茫,一個小孩子落入海中,又怎能活下來?
勞家夫婦因為失去了一個女兒,悲痛交加,在以後的歲月裏,他們陸續收養了四個孩子,三女一男,想以此聊慰心中的遺憾。勞家夫婦雖然收養了四個孩子,但是出門考古從不帶這三個孩子,隻帶勞月,大概是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不敢讓他們犯險。勞家夫婦不止踏遍中國,還涉足世界各地,光埃及就去了十多次,勞月也是在這些時候增長了見識,萌發了興趣。
三年前,勞家夫婦得病死了,他們留了許多珍貴的收藏品,還有一大筆財產。勞家夫婦死前弄到了一本手稿,據說手稿是抄自圓明園遺失的典籍,他們拿到以後就斷定模仿愚公移山的人肯定是為了山中的寶貝。王屋山從軒轅黃帝起,是曆代皇帝祭天的地方,直到後來有個皇帝改了規矩,以後的皇帝才沒來王屋山祭天。勞家夫婦推測,既然曾有多位皇帝來此祭天,為表尊重,會不會在山中留下一批寶貝?
奈何世事弄人,勞家夫婦三年前病死了,這事就耽擱了。勞月本想完成父母的心願,代他們找到王屋山中的遺跡,可是勞家產業出了點兒問題,為了解決家產的事情,勞月一直東奔西走,直到前不久才脫開身。勞月忙完後,她就想完成三年前父母未完的心願,正好下周五就是父母的生日,於是就和其他三個被收養的孩子一起來王屋山尋找遺跡,想以此紀念自己的父母。
黃千山聽後,遲疑地問:“那三個孩子,該不會是……”
勞月肯定地說:“沒錯,就是敏敏、小玉、大力,長天是我在學校裏認識的朋友。”
黃千山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這群人不像探險經驗豐富的人,為什麽脾氣不合,卻能湊在一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勞月話剛停,前麵的林子裏就響起了沙沙的聲音,黃千山聽了覺得像電流聲。正當他們覺得奇怪,警惕地盯著前麵的林子時,林中忽然傳來一陣廣播一樣的聲音:“走開,走開!”
“怎麽回事,誰在放廣播?”顧長天驚醒後問道。
“噓——林子裏有古怪。”勞月暗示醒來的眾人不要出聲。
林子裏的聲音不是人說話的聲音,而是一種劣質喇叭放出來的聲音,可是王屋山的西脈渺無人煙,連個村子都沒有,又哪裏來的廣播。黃千山也覺得奇怪,這聲音和舊時農村裏集合開會時常用的廣播很像。可是這裏又沒村子,再說現在早就將那種廣播淘汰了,誰還會用這種廣播在夜裏嚇人,一切都不像是常人所為。
“走開,走開!”
廣播裏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並斷斷續續地從林子裏傳過來。眾人被驚醒後,全都疑惑地盯著漆黑的林子,他們大眼瞪小眼,沒有一個人說話。
良久,顧長天方才難以置信地張口說道:“這聲音……是長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