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天的弟弟叫顧長空,顧長空到達王屋山後就感到身體不適,然後提前離開了。如今顧長天在山裏又聽到弟弟的聲音,不由得大吃一驚。盡管黃千山沒見過顧長空,但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中忽然聽到一個人的聲音,而且是從劣質喇叭裏放出來的,或多或少都會覺得有點發毛。顧長空一直在喊:讓開,讓開,廣播的聲音就如快沒電的放音機,聽著很別扭。顧長天朝林子裏喊了幾聲,但是沒有人回答,隻有樹葉晃動時發出的沙沙聲。
蔡敏敏平日嘴巴刁鑽,但到了此時卻害怕起來,她強迫自己沉住氣,然後問:“長空的聲音怎麽會……難道有鬼?”
梁小玉一聽有鬼,馬上緊張地問:“真的有鬼嗎?”
黃千山不信鬼神,更不信上帝,他說:“我們還沒這福份撞到鬼,我去林子裏瞧瞧,看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
顧長天跟著說:“我和你一起去。”
勞月從背包裏翻出一支強光手電,又取出一把瑞士軍刀,她吩咐道:“大力,你留在篝火邊,別讓火滅了,敏敏和小玉也留在幫忙添火。”
郝大力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把火燒到最旺,就算下雨也不會滅,你們放心去吧。”
黃千山聽後,心想什麽放心去不去的,聽著就像在詛咒人,郝大力的情商真是夠低的。勞月和顧長天各自準備了一把瑞士軍刀,黃千山隻拿了一根木棍,三人就慢慢地朝前麵的林子走去。林子密不透風,樹與樹之間都生滿了藤蔓,青灰色的妖霧飄忽不定,手電照進去看不清裏麵到底藏了什麽。在紮營之前,郝大力用棍子在林子邊隨便鼓搗了一下子,以便趕走藏在裏麵的飛禽走獸,哪想裏麵會有東西能放廣播。
黃千山急著知道林子裏藏了什麽,所以走在前麵,並把障礙掃清,藤蔓野刺全給他連根拔起,一條小道很快就被開了出來。廣播聲持續了一段時間,但黃千山他們走進林子以後,廣播聲就沒了。勞月見黃千山走在前麵,她就遞過手上的瑞士軍刀,想讓黃千山拿著防身。黃千山不需要這東西,所以又將瑞士軍刀推回去,勞月已摸清黃千山的脾氣,她見黃千山不肯接刀,所以就沒再勉強。
黃千山知道勞月是好意,他就輕聲說:“謝了,這東西我使不慣。不過……你和長天兄弟都在我後麵,刀可別指著我,萬一你們摔一跤再往前一撲,那還不把我給捅了。”
顧長天聽後苦笑著說:“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勞月收起刀,然後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噓——!”
這時,勞月繞過黃千山走到前麵,她手中的手電照到了一間破敗的水泥屋子,廣播聲就是從屋子裏傳出來的。水泥屋被藤條包裹著,表麵盡是殘葉黑泥,若不是強光手電的照射,他們還以為是一塊大石頭。勞月為了保險起見,在地上摸了幾塊石頭,然後就朝水泥屋砸去。黃千山和顧長天覺得此法可行,於是紛紛效仿,三人一下子就砸了許多石頭過去,直到地上再也摸不到石頭才肯罷休。
經過石頭的轟炸,水泥屋要是藏了猛獸,早就受到刺激而跑出來了,所以三人就不再擔心,邁著步子就走了過去。沒走兩步他們就看見一根高過水泥屋的粗木,粗木下端長滿了野菌,它的頂端有個簡易的風向標,中間還有一個滿是青黑黴斑的百葉箱。百葉箱沒有關上,裏麵有幾根溫度計,但是因為長期受到山川濕氣的侵蝕,純淨的玻璃已經汙濁。
顧長天不明白地問:“這屋子幹嘛的?”
黃千山看清楚這些東西後,疑惑地說:“這應該是個氣象站。”
勞月肯定地說:“沒錯,隻有氣象站才弄這些東西。”
一想到水泥屋是氣象站,三個人就放心多了,顧長天還不忘往回喊了幾聲,告訴郝大力他們在林子裏的情況。其實,幾十年前很多山裏、林子裏都有氣象站,但是氣象站通常都依附一個農場或者林場之類的單位,不會單獨存在。現在的天氣預報都用上了衛星雲圖、氣象雷達等現代科技,但幾十年前要作出本地區的氣象預報,依賴的是本地氣象站觀察到的記錄數據,依靠上級省市氣象台通過電台發布的消息,參考大範圍天氣形勢,憑經驗作出自己的預報。
勞月等人沒有打聽到西脈的山裏有座氣象站,所以他們就猜測這座氣象站屬於軍事方麵的研究所。一般情況下,山裏藏若有軍事方麵的研究所,軍方都會嚴格保密,就算你在附近住了一輩子,也很可能不知道山裏有這麽個東西。眼前的氣象站早就人去樓空,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麽原因撤離。黃千山看著水泥屋,覺得氣象站的人離去時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要不然百葉箱裏的溫度計不會忘記帶走。
廣播聲是從氣象站的水泥屋發出來的,可惜人一走近就沒了動靜,就連蟲叫聲都停止了。三人提了一口氣,慢慢地繞了半圈,找到一個半掩的門。三人一前一後地魚貫而入,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於是紛紛捂住口鼻,生怕吸進有毒氣體。屋子裏隻有幾張椅子和桌子,但是已經腐朽不堪,全都歪倒在地上。屋子裏還湧進了厚厚的綠泥,植物在裏麵發芽滋生,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光照,所以都有氣無力地垂著,顏色也以黃色為主。
黃千山覺得空氣裏的味道不對勁,於是小聲提醒道:“你們小心,屋子裏有血腥味。”
勞月和顧長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們在屋子裏小心謹慎地搜尋,發現了一些記錄數據的工作本,但是紙張已經黴爛,無法辨認紙上寫了什麽。屋子的地上有一個計算器半掩在青土中,黃千山將其撿起,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強烈。
要知道,幾十年前常用的計算工具是算盤,工程人員使用的是計算尺,再就是四位數學用表了。70年代末,學生讀大學時買計算器,先得向公安局提出進口申請,不然根本買不到。因此,在那時候的計算器是非常珍貴的,如果氣象站的人員是平安撤離,那他們絕不可能將這麽貴重的計算器扔下不管。
顧長天還在屋子裏翻搗,他想找出廣播的來源,怎知他忽然大喊一聲:“有蛇!”
勞月和黃千山被顧長天的聲音嚇了一跳,黃千山嘀咕著,身上不是塞了白屈菜嗎,要是有蛇早該跑了,莫非是千年蛇精,所以不怕白屈菜。黃千山不信屋子裏還藏著蛇,他疑惑地上前一看,屋子的角落裏堆了十幾隻青鱗小蛇,但是它們身上都有很大的傷口,且都已經死了,血腥味就是從這堆死蛇傳出來的。
黃千山指著死蛇,怒罵道:“哪個變態家夥,殺了蛇堆在這裏,好歹當山珍祭五髒廟,現在都臭了,叫我們怎麽吃?”
勞月謹慎地說:“這些蛇的傷口好像是齒傷,恐怕這裏是個獸窩。”
顧長天嘖嘖地說:“野獸還會囤積食物,這年頭它們都學精了。”
黃千山見狀心想,這隻野獸學會囤積食物,恐怕真的成了精,成了精的野獸可不好對付,興許它不怕藥草的味道,所以他就讓勞月他們趕快找找聲音的來源,找完了趕緊離開,免得和野獸直麵碰上。黃千山望著堆著的死蛇,很想知道這隻野獸不知是什麽來曆,但是就算它再凶猛,也不可能將氣象站的人全部趕走——或者全部殺死。野獸怕火,氣象站的人不會不知道這點,恐怕讓氣象站的人匆忙離去還有別的原因,又或者氣象站的人根本沒離去,而是死在了山裏。
水泥屋雖然不大,但是裏麵生滿了雜草,要仔細查看是很耗時間的。勞月舉起手電一步步地進行地毯式搜索,終於她找到了一個喇叭,廣播就是從這個喇叭傳出來的。喇叭上接了一根線,線的塑料外皮已經脫落,但並不是電線。山中方圓百裏沒人居住,自然不會將電力引到山中,更何況這裏早就沒有人住了,誰還會把電線拉到這裏。
勞月驚奇地說:“山裏沒接電線,這喇叭怎麽響的?”
顧長天也不懂,他困惑地說:“該不會真碰上鬼了吧?”
黃千山看了一眼勞月手裏的喇叭,他笑了笑,說道:“勞小姐和顧兄弟家財萬慣,收藏的盡是古玩奇珍,這種舌簧喇叭入不了你們的法眼,自然不知其中乾坤。”
顧長天謙虛地問:“那黃兄弟說說,這喇叭有何神奇之處。”
黃千山說,舌簧喇叭今天恐怕已經絕跡,你們不認識不足為奇。舌簧喇叭裏由一個磁鐵組成兩個磁極,中間有一個空心線圈,在線圈中心安裝一片鐵片,這片鐵片就是簧片,簧片一端固定,另一端連接喇叭紙盆。當線圈通過交變電流,簧片磁化,在外磁場的作用下產生振動。
現在的喇叭阻抗是8歐姆,舌簧喇叭的阻抗高達一萬歐姆,阻抗高,所以在數公裏的鐵絲中仍能有效傳輸。60年代的人玩的是礦石收音機,他們在房頂架一根天線,水管作地線。收音機是用線圈和可見電容組成調諧器,用磷鐵礦石作整流檢波,直接拖動舌簧喇叭放音,用的是天電地電,不必用電池,無需功率放大,比起現今的電子設備環保多了。
黃千山還說,舌簧喇叭在以前的生產大隊裏是做廣播用的,小時候的他在一個知青的**下,他頑皮地改造過生產大隊的廣播線路。當時,黃千山偷來十幾個電池串接起來,觸碰廣播線路,用舌簧喇叭既當話筒又當耳機,輸入設備、輸出設備一身兼,對著喇叭大喊,另一頭的知青就跟著大喊,果真給他們搞出了一個沒有電話機的電話。
顧長天聽後,疑惑地問:“這麽說,不是有人放廣播,而是舌簧喇叭的另一頭,有人再說話?”
勞月也納悶地問:“長空不是回去了嗎,他的聲音怎麽可能出現在舌簧喇叭裏?”
黃千山來了精神,他說:“舌簧喇叭傳出聲音,幾個電池就可以搞定,這裏沒有電池,也許附近還有一間氣象站。要不,我們去找找?”
顧長天立刻表示同意,他急著知道弟弟的安危,剛才也打了顧長空的手機,可是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因此才會焦躁不安。黃千山覺得顧長空可能真的沒有回去,而是找了借口獨自進山,也許恐嚇信和藥品丟失的事情都和顧長空有關係。顧長天雖然擔心弟弟,但是他不忘把舌簧喇叭帶走,黃千山一看就說,這種東西他有五六個,要是顧長天想要,那就全部送給他。至於現在的這個喇叭,恐怕沾了陰氣變得不吉利了,還是扔了算了。
勞月對這個舌簧喇叭不感興趣,所以她也同意將舌簧喇叭扔掉。顧長天隨手將舌簧喇叭扔到角落裏,沒想到他手裏的瑞士軍刀也給扔了出去。黃千山站在屋子的最裏邊,他二話不說,要去幫顧長天撿回瑞士軍刀。黃千山走到角落,還沒撥開野草,右腳就踩到了一個東西。由於下腳太快,沒注意草堆裏有東西,所以踩下去的右腳沒來得及收回,地上的東西喀嚓一聲就碎掉了。
黃千山急忙呼來勞月和顧長天,勞月舉起強光手電對著地上的東西照了照,黃千山馬上覺得一陣惡心,他抖了抖右腳,厭惡地說:“這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