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還是那個黃泉。

但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黃泉。

這裏可以生火,可以做飯。

黃泉霧氣早已退散,即便是到了夜晚,霧氣也不會加深太多。

在這裏的食物不會變成黃泉饗食,那是隻有在黃泉漲潮的時期才會帶來的影響。

雖說每一次黃泉大祓都要死很多人,但死去這些人的代價就是帶來了新時代的發展。

就像是戰爭消耗了多餘人口打壞了基礎設施掠奪了大量財富,最終這些都會成為回流,成為促進社會發展的催化劑。

人類的曆史總是如此螺旋前進。

白榆接過一塊熱好的饢,還有一大碗的抓飯,看著米粒上的油還有香噴噴的羊肉,也不由得食指大動。

澹台家雖然是江南世家,但家族以前也是高原上放過牧的,走過草原和沙漠,這一手抓飯做的十分精髓。

這抓飯在南方飯店裏一般被稱之為手抓飯,烹飪方法簡單,用蘿卜、洋蔥、羊肉、米飯就能做成,隻不過高原地帶的蘿卜洋蔥都是白色的,且味道鮮甜,所以做出來的抓飯自帶一股香甜味,能中和羊肉的油膩口感,一口下去相當爆汁兒。

加上熱乎乎的饢餅,給了白榆一種去XJ民宿混飯吃的感覺。

吃著大鍋飯,商隊裏的人便聊開了。

一行三十多人,二十多個都是沾親帶故,其他十幾個是雇傭來的好手。

隻有白榆是個外人,不過他也是個社牛,很輕易的找到了話題加入其中,拿出了老京城賣豆汁的擺攤大叔侃大山的態勢,三言兩語就把這群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麽說,那蓬萊仙山,還真有仙人居住哩?”一個二十多的年輕小夥詫異的問。

“有沒有仙人我不清楚,但肯定是有封聖在的。”白榆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封聖不就是仙人嗎?”

“倒也沒那麽仙。”白榆笑著攤手:“要說仙氣飄飄的,大抵前提條件是長得足夠好看,這要是一張鞋拔子臉,回過頭一瞅,怕是你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人群一陣哄笑。

不遠處,澹台音聽著調侃,回頭問道:“二叔,這人說的真的假的?鳳凰台雲海當真有那般好看?”

澹台拱搖頭:“我也不曾去過,如何能知曉?鳳凰台乃是當代驕陽首座的私地,敢前去打擾的,大多都會被丟出來,至於蓬萊倒是有幸聽老友說過,倒是和他描述的頗為相似,隻是蓬萊幾大奇觀,便是蓬萊學子也不可能全部看全。”

澹台音點頭:“所以他大概是從哪看的帖子和描述,拿來就用了?”

“這人年輕,卻也不缺乏闖勁,想來那稻荷大社是親身去過,至於大夏諸多地方,則未必屬實。”澹台拱猜測道:“不過,與人為善,不過飯後閑聊,無需太在意。”

澹台音神往道:“我二十六歲還停留在超凡一階,便是購入丹藥突破至二階,隻怕這輩子都摸不到三階門檻,真不知道那讓驕陽之首都流連忘返的雲海會是何等美景。”

澹台拱聽到這個,既憧憬又無奈:“這誰能知曉,大夏修行者千千萬,二叔我資質平平,年近五十才勘破三境門檻,這些年輕天驕年紀輕輕就站在了塵世巔峰,往後超凡入聖不過幾年光景罷了,他們看到的風景不是我們所能暢想的……若是非要去想,隻會鬧出農民猜測皇帝用金鋤頭種地的笑話來。”

澹台音忽然又問:“那位新出的驕陽和驕陽首座,誰更厲害些?”

“這個……”澹台拱搖頭:“不知,但或許遲早他們會有一戰吧。”

“我覺得凰首座厲害些。”澹台音輕聲道:“若是有機會,真想親眼見一見幾位驕陽絕世風采。”

“便是皓月也是難得一見。”澹台拱不好明麵反駁,隻能低聲勸道:“咱們凡夫俗子,遇了天驕也不過平添些自慚形穢,還是莫要多想了。”

飯後,紮營休憩。

商隊留下幾人守夜,輪流值班盯梢。

白榆沒有入睡,假意入眠後,等人不注意便自己走出了營地,以他的修為和潛行根本無人覺察。

商隊的目的地和他不同,很快也要分道揚鑣,留下一個字條就此別過。

離開時,注意到大約九百米開外的地麵下藏著一人,挖空了地麵藏在其中。

他跺了跺腳。

頓時地麵下方一股力量將其絞住,隻剩下一顆腦袋掛在泥土外麵。

看著從樹葉裏鑽出來的頭,白榆挑眉:“天竺人?”

咖喱人立刻喊道:“別,別殺我。”

白榆問:“為什麽在這裏盯著這個商隊?”

“我,我們……”他的大夏話說的不是很好,相當蹩腳,但是之前喊出的‘饒命’和‘別殺我’卻十分字正腔圓……難道在這方麵特意培訓過?

聽了幾句後,白榆就失去了情緒,這咖喱佬說的語無倫次,大抵意思大概是打算做局。

具體是什麽局,他也沒聽明白。

白榆想了想,這時候回去也不方便,於是直接把咖喱佬敲暈,然後綁在了樹上,之後留下一個字條。

隻要商隊明天上路自然能發現路邊的天竺人,說不定待會兒有人過來摸黑上廁所就能察覺到這股濃鬱的咖喱味,聞著味兒就找過來了。

搞定這件小插曲。

白榆沒有停留,開始朝著黃泉內部深入。

……

片刻後,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來到這裏。

很快看到了被打暈過去綁起來的天竺人,猛地一驚。

立刻衝上去啪啪兩個嘴巴子。

天竺人醒來了,驚慌道:“怎麽了怎麽了?”

“這該老子問你!你怎麽被綁起來了,被發現了?誰發現你的,人呢!”

“我,我不到啊!”天竺人一問三不知,剛剛一次物理攻擊給他帶來了少許的記憶喪失。

來人罵了一句蠢材,然後臉色陰沉道:“既然被發現了,你就先回去吧,記得通知他們……”

天竺人問:“要改變計劃?”

“當然要改變……讓他們加大力度。”來人舔了舔嘴唇:“這群大夏來的富得流油,搶了他們,比豁出命去挖金還要賺!”

幾句話後,天竺人離開了。

來人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紙條,看著上麵留下的幾句話,他將紙條點燃後丟在地上,看著它燒成灰燼。

“多管閑事的小子。”

“得虧你跑得快。”

“不然,非得弄死你。”

火光照亮了男人的臉,分明就是商隊重金請來的黃泉引路人。

……

沒有了鬼神阻攔,白榆的前進速度很快。

他隻用了數個小時便穿過了難以通行的深層。

原本打算召喚英靈開路,如今想來都是白費功夫。

倒是深層這裏的地貌環境改變不少,多了許多上浮的礦石,隨便撿起一塊都價值不菲。

不愧是家裏有礦的瀛洲。

要是當年朱八重知道這兒有這麽富裕,還會將其列入不征之國內嗎?

將礦石丟下,白榆繼續深入黃泉,直至腹地。

踏入腹地,就像是進入了黃泉的肚臍,斷崖式下落的懸崖牆壁,直接一個信仰之躍跳下去,然後立地三米時秒開風之翼懸停,之後穩穩落地。

這裏很危險,所以三年來再無任何人出沒過的痕跡。

而且這裏十分荒涼。

超凡四境之上可能會為了家族而去往深層挖礦,但不會進入腹地,隻因為這裏啥都沒有。

白榆明悟:“看來是我誤解了,當年的亞森羅賓建造密室,肯定是就地取材,他肯定是選擇黃泉大祓之外的時間進來,而且是瞞過了幕府,偷偷溜進來的。”

再度抵達了密室的門前。

熟悉的幻影牆壁。

尻擊之,通路顯現。

踏入其中,片刻的混亂後,抵達密室中。

空間本身沒有發生變化,隻不過是一種戲法讓人覺得自己中了傳送陷阱,可實際上它不過是一個加入了五感顛倒的升降梯。

一切和當初離開時沒有絲毫變化。

即便是當初被焚燒殆盡的牧師和吹笛人的屍骨化作的一攤灰燼。

他往深處走去,看到了一座冰霜凝成的石台。

源源不斷的寒霜從上方湧出,金發的聖女閉著眼睛宛若睡著那般沉寂,而手中的匣子散發著低溫。

他伸出雙手將她橫抱起。

永生花的作用下,她沒有絲毫的變老,頭發都保持著光澤水潤。

飄搖的冰霧中,白榆原路返回,離開了九死一生的密室。

然後抬起手,握住了木匣。

【是否開啟永不凋零的花匣?】

喚醒的同時,也將會將花匣開啟。

點擊確認。

花匣開啟,四葉的永生花如同舒展攔腰般將花葉展開,好似夜放的花朵。

於是有冰霜凝結,一道小小的雪女憑空成型。

她先是看了眼白榆,然後漂浮在半空,落在聖女的麵頰上空,對著她吹了一口氣。

然後雪女鑽回了花匣裏,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又把花匣蓋上了,看上去是想睡個回籠覺。

不過也不用去管她了。

金發的聖女睫毛輕輕顫了顫,即將從漫長的長眠中蘇醒。

一陣生命的氣息從覆蓋的冰霧下生出,仿佛嫩芽穿過白雪。

她睜開雙眼時,晨曦破曉,光芒撒入黃泉,皚皚白霧奇妙的散開。

白雲間有一束光芒將她照亮。

恰如她那獨一無二的幸運詞條正在發揮著功效,象征著主的無條件寵溺。

光芒中。

聖女輕輕嗯嚀一聲,慵懶的將眼睛睜開,天空般的無垠藍色重新匯聚了神采。

她看到了光明。

她看到了雲與天。

她看到了近在咫尺仿佛和天等高的青年。

目光交匯。

三年闊別,好似一場大夢,不過片刻須臾。

這時候,該說些什麽好?

她想著。

然後,自然而然的開口……

“嗨~”

“早上好。”

“嗯。”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