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後。

在一位聖徒的護送下,眾人一路追蹤著交鋒的痕跡而來,抵達了紅木林的深處。

這裏原本是一片自然生態保護區,非常適合郊遊踏青,並沒有大型猛獸出沒。

不過此時,它的樣貌已經不符昨日,在占地上萬公頃的生態保護區的中心位置多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區域。

荊棘蹲下身抓起地上的漆黑泥土,輕輕揉捏,看著它指縫中散落出來。

“這不是元素爆炸產生的結果。”

“地麵上殘留著的所有元素能量一切正常。”

“地麵往下三十米就是紅土……”

女騎士不解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來……”

清冷而略帶沙啞的女聲響起。

站在巨大空洞周圍的女子一身蔚藍色的長袍包裹著鋒芒成熟的軀殼,手持杖劍,頭部佩戴著橄欖枝模樣的桂冠,身姿筆直,一頭深藍色的長發到尾端漸變為白色。

回應她話語的正是作為護衛前來的聖徒,神聖教會的頂尖戰力之一,當世羅馬四位大公之一的古德塞大公之女,封號‘冰潔的女武神’。

她目光掃過四周,緩緩道:“看上去像是某種空間轉移的結果,否則留下的切麵不會如此的幹淨利落。”

“空間轉移?”

柯蒂莉亞立刻說:“您的意思是,當事人還可能活著?”

“我隻是說空間轉移,至於有沒有活口,尚且無法確定。”柳德米拉·古德塞搖頭道:“按照群龍胎母的性格,不太可能留下活口。”

她回過頭看向天上:“按照我們一路追蹤跟過來的痕跡來看,龍母連續兩次出手都沒有留情……古代種之中,龍具有天生的空間親和,撕裂空間對龍母來說非常簡單。”

女武神摸著下巴:“而你們口中的那個大夏青年,竟能連續承受龍母兩次全力一擊而不死……”

她讚歎道:“不管是用了什麽手段,能做到這一點,整個羅馬都找不出第二位來。”

“我之前還抱有疑慮,認為沒必要追出來,看來是我犯下了經驗主義的錯誤錯誤,若是早點來,說不定他爭取的時間足夠被救出來,可惜了……龍母走的太著急,而我們忙著應付其他密教半神,無暇分身。”

聽到這裏,柯蒂莉亞也好,梅露西娜也罷,都沒有流露出任何高興的表情。

得到封聖的誇讚又如何。

他到底是去了哪裏?

梅露西娜艱難的問:“所以,他是被龍母帶走了嗎?”

柳德米拉搖頭:“這一點未必,因為範圍太大了,如果龍母隻是要把人帶走,何至於連地麵都挖掘百尺深?”

“那就是連同空間一同湮滅了?”荊棘提出了一個更殘酷的猜想。

“不可能。”柯蒂莉亞立刻否認,然後慌亂的說:“她這麽做,豈不是連聖物也一同摧毀了?”

“不錯。”柳德米拉表示讚同:“既然龍母的目標是聖物,那麽殺人奪寶才是正確選擇,直接進行這種大範圍攻擊並不理智,況且……我個人認為龍母還做不到這麽心靈手巧,即便她是半神。”

“聖徒閣下,請你……”梅露西娜沒說完就被柳德米拉打斷了。

“你太高看我了,封聖也不是全能的。”女武神按著被風吹亂的頭發:“空間轉移若是留下了陣法和坐標可以進行追蹤,但這裏連一丁點痕跡都沒留下,我也沒有任何辦法追蹤,任何聖徒都不行。”

梅露西娜臉色蒼白,身體微微一晃。

柯蒂莉亞扶住了她,強忍難過問:“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或許你們可以去隆冬找尋那位女皇進行協助。”柳德米拉略有不忍,然後說道:“維多利亞女皇也是一位封聖,並且她擁有超越整個時代的眼光。”

“這是,什麽意思?”

“擅自透露一位封聖的神秘並不禮貌,我隻能說這麽多。”柳德米拉將目光從坑洞中收回:“我們也該走了,這裏已經什麽都沒有剩下了。”

……

梅露西娜忘記自己是怎麽回到的住所。

她的辦公室已經被毀掉了,還在維修中。

因為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所以由秘書將她帶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裏的住所是公寓,背後位置就是由東煌集團讚助的孤兒院。

米麗卡望著已經半天抱著膝蓋坐著不動的梅露西娜,想要安慰,卻也無從說出口。

她自己都很難過,很難想象昨天才見到的那位青年已經遇難了。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從總裁姐姐的表現來看,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她隻能強打精神的照顧好梅露西娜,將冷掉的午餐收起,端上來一份番茄蔬菜湯。

“吃點東西吧,姐姐……”米麗卡小聲說。

可沙發上,連衣服都沒換的梅露西娜隻是把腦袋埋在膝蓋裏,外界的一切聲音,她都聽不到了。

她是在後悔。

後悔不該卷進這件事裏。

也是在怨恨。

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說到底,從一開始就是因為自己遇到了襲擊,才一步步發展到了現在的結果。

他其實……本可以離開的。

拿著聖物離開,或者幹脆不要管。

但他還是主動將龍母引走,離開了花都範圍。

為什麽?

梅露西娜咬著嘴唇。

當然是為了救人。

可若是為了救人而把自己搭進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不是救世主。

就算你是,又為什麽不能為自己和身邊的人,多考慮考慮呢?

明明期盼的幸福生活已經那麽近那麽近。

為什麽眨眼間就變成了夢幻泡影?

我苦苦等待的這十年又算是什麽……

梅露西娜手指深深陷入臂膀裏。

叮咚,叮咚——!

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米麗卡透過貓眼確認身份後才打開房門,走進來的是柯蒂莉亞。

她甚至沒打招呼,直接穿著鞋子就走了進來,雙腳濕漉漉的,因為外麵正在下大雨。

她被雨水淋濕了衣服,整個人如同在水裏撈出來一樣。

米麗卡第一眼都沒能認出來,因為和轉播畫麵中的聖女相比,眼前的這位聖女不論是氣質還是神色都差了一大截。

給人的感覺,很可怕。

梅露西娜微微抬起視線,看到了正在擰著頭發的柯蒂莉亞,她垂下視線,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我不是來找你寒暄的。”柯蒂莉亞淡淡道:“他留下了一封信……我覺得你必要看一下。”

“信?”梅露西娜開口,她坐正了身體:“在哪裏?寫了什麽?”

“我還沒看。”柯蒂莉亞拿出了信紙,全身淋濕,唯獨信是幹的。

這一封信的內容並不算多,加起來寥寥幾百字。

‘收到這份信後,記得去找一下東煌集團的總裁,和她一起看,我有幾件事需要交代’

‘我手上殘留龍司祭的詛咒,還有聖物,作為誘餌吸引龍母最為合適不過’

‘即便對方是五階,我也有辦法脫身,但可能在短時間內無法回來’

‘我也有些好奇米迦勒的右腕裏到底藏著什麽秘密令半神都如此著迷’

‘如果我真的無法短時間內趕回來,有幾件事需要提前安排一下’

‘首先是留在碼頭的貨物,財物數量龐大,記得通過東煌集團的渠道進行處理,售出的十分之一直接給東煌集團進行注資即可,當前債務和現金流虧空能立刻解決……具體位置,問柯蒂莉亞吧’

‘其次是我和愛德華船長留下的生意,一個月後,他會聯係上納爾遜船長,屆時碰上女皇壽宴,我可能未必趕得及,到時候麻煩雪莉姐跑一趟隆冬,把不落之日通過納爾遜之手交還給隆冬女皇,如果能得到爵位,你接著就行……這能方便打開隆冬的貴族市場,給老爺子分憂’

‘最後……寫給柯蒂莉亞,我也是沒想到隻是歸還聖物就帶來這麽多麻煩,東西我可能帶不回來了,所以記得對神聖教會保密,本來還有其他話想說,但時間太趕,等回來再說……別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

‘各自保重’

‘閱後即焚’

看到了這一封信後,雖然不能說如釋重負,但心中的不安總算是消退了幾成。

“看來,當時轉移空間的是他。”柯蒂莉亞盯著書信的字跡說:“他還活著。”

“是的,他還活著。”梅露西娜重複了一遍,給自己注入勇氣和信心。

這一封信紙,不單單是一種安慰,更是證明了白榆不是魯莽行事,而是早有準備。

他有深思熟慮,所以並不是悲壯的送死。

柯蒂莉亞正要拿過信件。

“你幹什麽?”

“燒了啊。”

“不行!”

“他說了要燒掉。”

“我說不行。”梅露西娜將信件收起來:“我會小心保管好的……而且爺爺萬一回來了,我總需要給他一個解釋,親筆書信最有效果。”

柯蒂莉亞想了想,沒有繼續堅持,她坐下來說:“看來我們接下來的時間裏,還免不了要打交道。”

“不需要聖女小姐的幫助,我一個人也能解決這些麻煩。”

“請不要會錯意了。”柯蒂莉亞堅持道:“我對東煌集團毫無興趣,但是‘不落之日’的功勞也有我的一份,我需要用它作為跳板,去參見維多利亞女皇,封聖說了,隻有她能知道白榆在哪。”

“……隨你吧。”梅露西娜不再說話,端起熱氣騰騰的蔬菜湯,喝了一口,她需要補充身體能量,然後把事情做好,然後……等他回來。

“也給我來一碗。”柯蒂莉亞舉起手,對著雙手嗬出一口熱氣:“好冷啊。”

女總裁沉默不語,默認了她的蹭飯行為。

她從心底最深處對這名風評褒貶不一的聖女生出了少許的好感。

不論動機是什麽,不論身份合不合適,至少她表現出來的喜歡是認真的。

……

冰冷,抖動。

白榆捂著疼痛的額頭,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處,是些許白霧。

身下是搖晃的木質車架。

在一片白霧中,他能看到的對麵坐著幾人,有個隱約的輪廓。

似是察覺到白榆這邊的動靜,一個人出聲喊道。

“嘿,你,你總算是醒了。”

嗯?

這過於有既視感的台詞使得他立刻提起了精神。

我日,別啊……我可不想再穿越一次了!

白榆想要坐起來,但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束縛著,像是即將上刑場的囚犯。

“省點力氣吧。”開口說話的黃頭發男子淡淡道:“很快我們都要被處死,我還在想你會不會睡到斬首都不會醒過來呢,不過若是這樣不錯,至少少點掙紮和痛苦。”

“斬首處死?”白榆皺眉:“我踏馬犯什麽法了?”

“哈哈哈?你忘記了?”黃發男子從白霧裏露出一張亞人特征明顯的外表,虎人咧嘴笑道:“你突然從天而降,帶著一大塊隕星,活生生砸死和活埋了不少士兵。”

白榆若有所思,但他的確回憶不起來相關細節。

自己之前明明是和龍母在交戰,可她去哪了?

“我有兩個問題。”

“你說,臨死前這點要求我還是樂意的。”虎人聳肩:“隻要你不是想要入股。”

白榆沒理會這句基佬成分過高的笑話。

“當時和我一起出現的,有沒有其他什麽?人,或者是巨大的傳說生物……”

“當時場景一片混亂,誰知道呢。”虎人搖頭:“或許有誰一起掉下來,但肯定沒有什麽巨大的生物,至少我沒看到。”

白榆頓了頓,繼續問:“第二個問題,你知道……”

他看向對方身上那髒兮兮的衣服說:“今夕是何年?”

虎人咧嘴一笑:“這還用問?當然是1524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