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的羅馬和五百年後的羅馬,恍若兩個世界。

沒有迎來生產力改革之前的羅馬,仍然處於一個明麵上的人吃人的階級社會。

社會上層富足,靠的是壓榨貧民階層來實現的。

事實上,即便是在地球,第一次工業革命到來,也有同樣的情況。

雖然生產力迎來了初步的解放,但也有大批農民失去了土地,被迫進入城市和工廠,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下加工上班卻掙不到幾個錢,最終淪為城市貧民階層,這個群體數量龐大,但利益最容易被忽視。

十六世紀的羅馬帝國正在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不過尚未進入到這個時期,整體仍然處於封建時代,保守派占據上風,商人沒有太大的社會地位,資源集中在擁有封地的貴族和擁有選舉權的公民階層手裏。

而教會和皇室……似乎也沒什麽太大變化。

二十一世紀的羅馬,其實平民擁有網絡,相當於是掌握了一定的輿論和監督權;十六世紀的羅馬沒有這些,因而比起五百年後肯定更加糟糕一些。

不過也因為信息的時效性,白榆能一路自駕遊而不用擔心被拘捕。

通緝令追上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他的車速。

要說通緝令,這自然是因為白榆斬殺了聖殿騎士和幾名法師,卻沒有將現場所有人趕盡殺絕的緣故。

他也不是什麽惡魔,解決掉問題後就離開了當地。

在他離開後第二天,通緝令就已經張貼了起來,一些賞金獵人聞風而動,卻連白榆座下的地獄火3000的尾氣都追不上。

他切換成了命運編者的皮膚後,騎車橫穿羅馬,直接朝著羅馬首都而去。

速度很快,隻用了不到三天時間。

為了避免麻煩,自己買了點染色劑,給自己手動染了個紅頭發。

畢竟純黑發色在羅馬太過於少見和顯眼。

這個時代就漂流到羅馬的東方人是很少很少的。

十六世紀的羅馬,這時候連幽靈船隊都沒形成穩定航班呢。

愛德華的安娜女王號目前還是海上災害一樣的存在,距離這位傳奇的幽靈船長被羅馬皇室招安都還有兩百年。

要說白榆為什麽要特意跑到羅馬首都羅馬。

一是打聽聖物的下落,它不出意外就在神聖教會的總部,也可能是在皇室手裏,這種級別的聖物隻有在極其重要的節日典禮上才會登場;

二是因為,皇家學院就坐落在首都附近,他有一個不得不去見一麵的人。

雖說打開英靈編年史就能隨時碰麵,但現實相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榆固然很期待和五百年後的愛麗榭相見,但也沒有矯情到通過五百年時間去考驗一次真心。

來都來了,豈能不見?

雖說是巧合,雖說是保底法則亂發功,但如此唐突的來到這個時代,他多少覺得是命運編織出的使然。

穿越者並沒有多少身在異鄉為異客的感慨,或許是因為他早已來到過這個時代,或許是因為在這個時代還有他熟悉的人事物。

去皇家學院前,白榆打算買點禮物。

這一次不是命運編織,總不好空手上門。

去皇家學院需要正式手續,他正考慮著如何討好聖女讓娜,讓對方給自己一張通信證。

要買禮物,就需要錢。

後世的紙幣在這裏用不上,世界網絡的快捷支付也是同樣,通貨是羅馬金幣還有神聖教會發行的信仰紙券。

後者在羅馬帝國分裂時期帶來過嚴重的經濟問題,不過現階段幣值還算穩定,差不多兌羅馬金幣是三百比一。

白榆的旅行資金初始為零。

短短三天後已經累計到了一百多個羅馬金幣。

問就是開了自動拾取。

怎麽說呢……

羅馬帝國民風淳樸,民風淳樸呀!

白榆心中唏噓感慨,難怪古代人都不喜歡出遠門,不論東西方都一樣。

經常看到曆史上有些人在外麵瞎晃悠,明明隻是瞎晃悠卻莫名其妙的名滿天下了。

如今一想才明白了,春秋戰國孔夫子到處亂跑巡遊天下,那活該他成聖;

就算相對和平時代,能出門走南闖北還手腳完整的人,也都是有點硬本事的。

坐在家裏做學問,那真不算什麽,可不見得是掃一屋真的就掃了天下。

不說的太遠,就算是剛剛踏入二十一世紀的零幾年的阿中,坐個長途大巴都可能碰到劫道的。

他這一路自由行過來,光是碰到熱心送錢送人頭的好心人就不下於十指之數,再算算碰到坐地起價的黑店,基本上每一頓都吃成了霸王餐。

臨近帝都後,就像是來到了盛唐時節的京兆府,治安一下子就好轉了很多。

同時改變的還有路人的畫風。

羅馬首都是財富匯聚之地,在這裏隨便做點生意都不至於餓死,純粹賣苦力的人很少,當侍從和仆人都比當個學徒要賺的多,而貴族、公民都喜歡充門麵,即便是侍從仆人也能保持衣著整潔。

首都羅馬展現出的運行規則十分清晰,差不多是九十人圍繞著剩下的十個人來轉,因而首都羅馬的各種服務業很發達。

在一家餐館吃了午餐後,用小費換取了一個小廝的情報,說是在馬爾斯大街77號有一家不錯的烘焙店鋪。

白榆散著步來到了這家名為‘妖精的火爐’的店鋪,有不少人在這裏排隊,且不少都是侍從。

踏入店鋪裏,他看上了一個限量款的紅絲絨蛋糕,做工頗為精致。

“抱歉。”服務員說:“這個已經被奧蘭多小姐提前預定了。”

“奧蘭多?”白榆問:“哪個奧蘭多?”

服務員回答:“就是那個很有名的馬車品牌商的奧蘭多。”

不等白榆回答,附近一名貴婦人用扇子遮著臉,目光不斷湊向白榆的側顏,一邊笑著說:“聽說奧蘭多家最近過的不太好啊,資金鏈都快要斷裂了,怎麽還有時間來訂蛋糕?”

白榆心中正好奇著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位女士。

此時門被推開,一道倩影走到櫃台前方。

“那個……”

芙蕾德莉卡站在烘焙坊的櫃台前。

服務員熱情的說:“奧蘭多小姐,您來了,紅絲絨蛋糕已經定製完成,現在就可以打包好。”

芙蕾德莉卡站在櫃台前,身上穿著皇家學院的製服。

神色有些憔悴,麵對熱情的服務員,她的態度很猶豫。

在周圍一眾目光中,她有些艱難的開口問:“我,可以退訂嗎?”

服務員明顯愣了一下,這種情況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恐怕不行,已經做好的蛋糕是不方便直接二次銷售的……如果您這邊不想要了,也至少需要付個成本價。”

“看在您是老客人的份上,我們已經沒有收訂金了,所以……”

她禮貌的笑起來,笑容略微有些無奈和疏遠。

哪怕再熟悉的客人,那也是顧客和賣家的關係。

給老顧客可以打折,但不能免費。

芙蕾德莉卡已經能聽到人群裏那刺耳的嘲笑和哄笑聲了。

恐怕奧蘭多破產的謠言已經傳開了吧,今天過後,自己更是會淪為笑柄。

這個店鋪本來就麵向高端客戶,一個蛋糕往往價格不菲,消費的就是品牌,味道反而是其次。

她暗暗攥緊手指,承受這份恥辱。

以過去的奧蘭多的財力,她若是想吃蛋糕,訂兩個,吃一個丟一個都不算什麽。

但天有不測風雲。

僅僅是小半年時間,家庭財產劇烈收縮,已經快到了破產邊緣。

父親大半輩子辛苦掙來的公民頭銜也隻是保存奧蘭多家的體麵。

芙蕾德莉卡訂這個蛋糕也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當做禮物和敲門磚。

可惜現在也用不上了。

若是用得上,哪怕賒賬,她也會把錢墊上;

但用不上的東西,她隻能犧牲一些尊嚴選擇退貨。

如今奧蘭多家裏支撐不起這樣的鋪張浪費。

她知道,其實以這家烘焙店的知名度,一個蛋糕很容易就能賣出去。

她深吸一口氣:“我想和店長談一談。”

服務員冷下臉:“不好意思,店長很忙,恐怕沒有時間特意過來給小姐賒賬。”

芙蕾德莉卡的臉頰如同火燒。

前兩日,是她訂蛋糕的時候店長親口對她說了‘如果資金吃緊,可以賒賬和退貨,就當是我幫你的一點小忙’。

現在這個服務員是不清楚這一點,還是故意在羞辱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控製好情緒,如果這時候失控,給店長添麻煩,也是讓自己淪為笑柄。

一旁有個看戲的貴婦人微笑道:“奧蘭多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這個蛋糕可以賣給我的,您還可以做個二手販子,多賣一點價格,我也不介意的嘛。”

明顯就是諷刺和抬杠。

芙蕾德莉卡快要忍不住了,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要被一個服務員針對到委曲求全。

也就在這時……

一袋子的羅馬金幣灑落在櫃台上,叮叮當當的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個單,我買了。”

在一眾人錯愕驚訝的視線中,青年自人群後方走出。

卓然的氣質,出色的樣貌,其實自他踏入烘焙坊起,就頻頻引人注目,此時更是直接成為眾多女士們的視線焦點。

芙蕾德莉卡聽到這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

回頭望去,目光落在走到跟前的青年肩頭。

她本意是想要道謝的。

但如果是出於同情和憐憫,她寧可不要。

頃刻,她眼中的倔強和憤懣,那些情緒都如同春雪遇到暖陽般融化了。

一雙明亮的眼眸,恰似被風吹皺的湖水。

青年衝著她微笑,主動彎下腰,牽起她的手背,做了個簡單的吻手禮。

“好久不見,芙蕾女士。”

芙蕾德莉卡微微一怔,下一刻便微笑著回應,取回了自己的優雅從容和自信。

“好久不見,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