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都給我出去!”

“再把漂亮的禮服拿進來試試,統統給你撕碎!撕碎吔!”

“誰再敢進來,別怪本小姐手裏的剪刀不留情麵!不怕變成雞窩頭被人嗤笑嗎!”

維納斯家莊園深處,一間房間內一片騷亂。

不論是造型師還是做衣服的裁縫都是滿臉為難之色。

眼瞧著婚禮還有兩天時間,可她們連最基本的工作都沒做好,更別說彩排了。

下人們竊竊私語著。

“我就說這婚禮大小姐是不會接受的。”

“哎,聽說侯爵進去了都吃了火球術呢。”

“為什麽非得逼著她結婚啊。”

“聽說是有大人物指定的,而且大小姐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下人們快速的收拾著一片狼藉的走廊。

此時一道俏麗的倩影站在走廊盡頭,若有所思的說:“原來如此,看來她唯獨反抗精神還是和十幾歲的時候一樣,這已經不是叛逆期,而是一身反骨了。”

“可不是嘛,這孩子……哎。”侯爵夫人在一旁擦著眼角說:“你一定要幫幫忙啊,奧蘭多小姐。”

“安心,作為同學,幫助她認清現實也是應有之義。”芙蕾德莉卡很自然的接話道:“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麽這場婚禮安排的這麽倉促,從訂婚到婚禮,隻有不到兩個月?要想磨一磨她的性子,起碼要半年以上才合適吧?”

侯爵夫人繞開了這個話題,隻是握著她的手說:“你一定要好好勸勸她啊!”

說著便帶著下人們轉身離開了。

芙蕾德莉卡看向被塞進手裏的一塊寶石胸針,低聲說:“有錢真好。”

她走到房門前,敲響房門,咚咚咚。

“都說了,別煩我!”

裏麵傳來怒聲:“想吃十萬兆大火球嗎!”

芙蕾德莉卡故意壓低著嗓音說:“我是來送下午茶的,大小姐。”

“……”

門打開了一道縫隙。

芙蕾推門而入,緊接著就看到遍地都灑落在衣服碎片如同服裝廠廢料處理間的房間裏,寬大的梳妝台旁側身坐著一名身段婀娜的俏佳人,她正咬牙切齒的啃著馬卡龍,同時嘴裏碎碎念著什麽。

“我剛剛好口渴了,把茶留下,然後人出去。”她頭都不回的指揮道。

“要加點糖麽?”

“要。”

“牛奶呢?”

“也要。”

“確定都要嗎?”

“都要!別讓我說第二遍!”

“看你肥成豬了,還敢這麽吃甜食,是不是幹脆把自己胖成兩百斤就可以不用嫁了?”

突如其來的毒舌讓安潔莉卡手背上冒起一陣雞皮疙瘩,這熟悉的口吻。

她直接回過頭,看到了自己的好室友,頓時情不自禁的站起來,走過去:“芙蕾德莉卡——你這小矮子再罵一句試試!”

芙蕾壓住試圖扯住自己腮幫子的兩隻手,沒好氣的哼了聲:“我千裏迢迢過來可不隻是為了罵你一句肥豬的。”

“哼,本小姐身材凹凸有致,你越是誹謗代表你越是嫉妒,我沒什麽好怕的。”安潔莉卡凹了個性感的姿勢。

“然後你這幅身體兩天後就要被一個你壓根不認識的男人享用了。”芙蕾德莉卡露出譏嘲的表情:“瞧瞧你這幅嘴硬的小臉蛋,實在是可愛。”

安潔莉卡表情一瞬間很表情包,然後壓製了回去,頹然的坐到床鋪邊沿:“原來你也是過來勸我接受的。”

芙蕾德莉卡攤手:“畢竟你媽媽給的很多。”

“那不是我母親,她是父親後娶的。”

“後母啊。”芙蕾德莉卡奇怪:“我怎麽沒聽你說過?這會不會是她的……”

“她同時也是我母親的妹妹。她可能有點壞心思,但還不至於把我推入火坑裏,畢竟當年是我媽媽橫刀奪愛了嘛。”

“你家庭關係好像有點亂。”芙蕾德莉卡按著眉心表示要捋一捋。

“貴族是這樣的,不亂x算什麽貴族?”安潔莉卡躺在床鋪上,一臉絕望道:“然後這群瘋子盯上我了。”

“瘋子?維也納的貴族之間一直有通婚的習俗吧?”

“所有貴族都是瘋子。”安潔莉卡睜開眼,信誓旦旦道:“整個羅馬帝國的貴族階層都病了,而且病入膏肓,你感覺不出來嗎?我隻是不想變成他們的一員。”

芙蕾愕然道:“你這是因為被逼婚,所以決定開始發動革命了?”

“哪有?我隻是考慮如何反抗。”安潔莉卡歎了口氣:“然後始終沒能成功。”

“你的反抗指的就是把自己關在房子裏,剪掉所有好看的裙子,對任何進入房子裏的人丟火球,卻還要保持著每天喝下午茶的習慣?”芙蕾德莉卡挑眉:“連十歲孩子都知道這種反抗和大聲嚷嚷著‘我今晚不吃飯了’一樣幼稚。”

“你什麽意思啊!”

“狗餓了會自己回來的。”

“我明白了。”安潔莉卡掌心亮起火光:“你是來找我打架的!”

“嗬……”芙蕾德莉卡淡淡一笑,有些羨慕對方的天真無邪,又有些嫌棄這位大小姐的蠢笨。

明明自己險死還生的,怎麽她還能有閑情在家裏麵矯情呢?

這就是貴族嘛……真討厭。

最討厭的還是在於我不是其中的一員。

芙蕾坐在了床鋪邊上,平淡道:“邀請函的事已經暴露了,我前些日子被盯上了,把家裏房子都燒了,也算是一路逃難過來的,來瞧瞧你的情況,順帶問一問你知不知道愛麗榭的去處。”

她本想著麵對突然轉變話題的自己,安潔莉卡會不太適應,反應速度比較慢從來都是這個大小姐的缺點,可能是胸大占模的緣故,她沒辦法同時多線程處理幾件事。

結果安潔莉卡回答的極快,坐下來床鋪陷下去一大塊,讓芙蕾重心都朝著她的方向偏移了一些。

“我當然知道——事實上,我一周前就收到了佩姬的信件,讓我小心一些,我想她應該和愛麗榭有過確切的聯係。”

“你知道,為什麽不寫信給我?”芙蕾盯著她:“金發肥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佩姬讓我不要寫信給你,她懷疑你已經被監視了。”安潔莉卡說:“畢竟你是我們四個人裏最好拿捏的。”

“……”

——看人真準!

“我是打算解決完這邊的事後,先去找佩姬匯合,然後再去羅馬找你。”安潔莉卡抱著雙手托起胸口的沉重負擔:“可沒想到你先一步來了,你是怎麽解決麻煩的?”

芙蕾德莉卡傲然道:“當然是本小姐天賦異稟。”

“誰幫你了?”

“沒有人幫我,是我獨自一人靠著智慧和實力戰勝了敵人。”

“然後一把火燒了房子,跑到維也納來尋求庇護?”安潔莉卡嘴角揚起一個嘚瑟的弧度,如同水之女神一樣的眼神:“你不會現在連住酒店的錢都沒有了吧?”

她抬高音量:“哎呀,真拿你沒辦法呢~”

芙蕾德莉卡勃然怒道:“誰要你的臭錢!”

“所以誰幫你了?我想想……難道是聖女?”

“不是。”奧蘭多女士挑起眉毛,提醒道:“與其關心我,你不如想想自己怎麽辦,你這問題可不是小麻煩。”

“除了逃婚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安潔莉卡十分自然的反問道。

“你真的意識到逃婚意味著什麽?”芙蕾認真的看著安潔莉卡:“你確定?”

“……我,應該,確定吧。”

“逃婚,就意味著你背棄了婚約,不僅你的結婚對象淪為笑柄,你的家族也會遭遇聲譽的打擊,為了挽回聲譽,你有可能會失去維也納的姓氏……從今往後,你就無法回到這個宅子裏,沒有了貴族的身份,你吃穿用度都得自己來負責。”

芙蕾德莉卡用盡可能平淡的語氣娓娓道:“這和我們大學生活不同,大學裏你仍然可以揮霍家庭給你的零花錢,但脫離了家庭,你必須養活你自己……哪怕你帶走了一些錢財,也未必夠你消費一輩子;縱然你有什麽打算,失去了貴族層麵的支持,你會發現做什麽都變得寸步難行。”

她看向自己的三年室友:“你,真的做好了放棄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的心理準備了嗎?”

安潔莉卡張大嘴巴,被這無比嚴肅的一段話暴擊心靈後,她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我希望你考慮好再做決定,不要讓你自己後悔。”芙蕾德莉卡語重心長的勸說道:“我可以燒掉房子,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本來就一無所有,可以重新開始;可你不同,如果你放棄了‘維納斯’,那你還能剩下多少呢?”

“作為一個女大學生,你的人脈也僅限於寢室內罷了,最好的選擇就是聽從家人的安排找個合適的人結婚,最為貴族夫人,繼續享受上流社會的庸俗乏味的生活,至少這不用承受顛沛之苦。”

安潔莉卡更是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你……”

“我不是勸你,而是在告訴你,選擇什麽就一定會付出對應的代價,如果你懷抱著幼稚的想法,那最好早點……”

“你居然又在當麵罵我。”

“???”

“你還罵的這麽難聽。”

“啊?”

“你居然真的認為我會什麽都沒想好,什麽準備都沒有,就決定逃婚了?”安潔莉卡氣的火氣直冒:“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樣的蠢貨嘛,我早就存夠足夠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了!”

“隻是存夠錢了?”

“產業我也有好多處,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你這不還是吃上一輩的遺產麽!”

“就算都沒有,那又有什麽關係?”安潔莉卡抓住芙蕾德莉卡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不是還有你麽?我們四個一起,不管是什麽困難,都一定能越過!”

熱烈的目光是友情的證明。

芙蕾女士為自己內心深處的自私想法感到了一絲羞愧。

“我知道了……”

她心想,看來準備好的激將法,也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

維也納大教堂。

聖女讓娜剛剛抵達,便看到了從教堂中走出來的一名青年,對方舉起手表示歡迎。

讓娜不著聲色的拉開一定距離,並點頭示意。

雙方錯身而過。

“為什麽他會在這裏?”讓娜對當地的主教提問。

“您不知道嗎?”主教訝異道:“您接下來要見證的就是這位的婚禮啊。”

讓娜立刻道:“我記得婚禮對象是維也納的當地貴族吧?”

“最初的確是這樣,不過訂婚宴的當天就改了名字。”主教說道:“這一次的婚禮正是大皇子殿下沒有錯。”

讓娜拳頭握緊了,望著那個離開的背影,沉默的立在陽光下,影子在階梯上被拉的很長很長。

……

回到了酒店的芙蕾德莉卡將交談的內容盡數告知。

“接下來,等婚禮當天,我們把她接應出來,直接離開便是。”

芙蕾微笑著說:“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坐在窗台邊看著月亮的白榆回過頭,直接給出了結論。

“很遺憾,芙蕾女士。”

“你被她騙了。”

“安潔莉卡小姐,恐怕根本沒打算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