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幾乎沒有任何反應,那碗如同鮮血一樣的藥水很自然的順著我老爹的喉嚨流了下去。
我媽在老爹的下巴和耳後又摁了幾下,老爹緩緩地合上嘴巴。
可是,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我有些焦急問:“媽,我爹他還沒有醒過來呢?”因為是林狗蛋送過來的藥,我自然而然覺得那東西就應該很神奇,可是老爹沒反應,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媽沒有回我,她隻是微微地搖頭,她眉頭微蹙,估計跟我一樣焦急。
等了大家幾分鍾的時間,我老爹突然就咳嗽了起來,這聲音也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咳嗽了,比沒有一點動靜好。
我連忙過去幫忙扶著我老爹,老爹一翻身,就衝著床底下哇哇的吐氣了黑水。
一直吐了足足有幾分鍾,老爹也才停了下來,我媽拿毛巾幫老爹擦著嘴角的髒東西,她皺著眉頭,看起來心疼不已。
不過,我媽雖然皺著眉,卻沒有了剛才那些許凝重的表情。
我記得以前那張小光中邪的時候,我爺爺給他治病,那是喝了符水,之後那張小光就哇哇地吐了黑水,吐完之後,張小光的命就保住了。
我老爹剛才吐完黑水,是不是就是沒事了呢?
我看著我媽,低聲問道:“媽,我爸他沒事了吧?”
我媽眼睛裏都是淚水,她微微地點了點頭,給我打手勢,然我把舂桶裏邊剩餘的那種紅色的粉末都給拿來。
我自然是照做,然後,我媽關上門,還衝我使了個眼色,看了看我奶奶那屋,她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小聲點別讓我奶奶知道。
這個點才蒙蒙亮,奶奶還沒有起,我點了點頭。
然後,我媽就將我老爹身上的紗布去了,老爹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很可怕,我甚至不敢直視。
我終於知道我媽為啥不讓家人進這屋了,老爹這樣,若是讓我奶奶看見,她老人家肯定無法承受。
之後,我媽就將那種深紅色的粉末全都撒在了我老爹的每處傷口上。完了之後,重新將我老爹的每個傷口包紮好。
跟著我媽從我屋出去,我媽重新把門給鎖上。
奶奶這個時候已經起床了,她走到院裏,看到我和我媽就問:“凡娃子,你爹他咋樣了?”
奶奶的表情不好看,她從昨天開始就沒怎麽吃過飯,我走過去,貼到奶奶的耳旁低聲說道:“奶奶,沒事了,昨天晚上我狗蛋叔來了!”
“啥,你狗蛋叔來了!”我奶奶直接把這話給說了出來,她看了看我媽,我媽微微地點了點頭。
知道我老爹有救,我奶奶的臉上的愁雲也漸漸地散去。
而這時候,苗小玉也從屋裏走了出來,昨天林狗蛋走的時候盯著她的屋子看,到底說明了什麽?
之後的半個月,老爹一直都是躺著,不過,他的氣色也在慢慢地恢複,中間他醒過來一次,但是很快就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那次,我聽到外邊有人敲門,出門開門一看,門外站的人竟然是李青。
他的臉上掛著笑,一副十分的關心的樣子問道:“楊老師,你父親現在怎麽樣了,我……能不能進去看看?”
在他的眉目之間閃過一絲狡黠的顏色,雖然一閃而過,但是我還是看到了,李青這張臉的下邊肯定隱藏著可怕的一麵。
我總覺得他這次過來,其實不是看我老爹有沒有恢複,或許他本身就是過來確認一下,看我老爹有沒有掛掉。
“不太方便啊,李老師,對不起!”我這麽說道,緊接著就要關大門。
他伸手過來,立刻說道:“楊老師,先別忙啊,我過來就是問您一件事,咱們小學都已經停課這麽多天了,啥時候能開課啊?”
“啥時候開課就等通知吧,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我說說道,突然覺得這李青越來越像李愛國。
“我看,學校的課是開不了了吧?”李青歎了一口氣,做出一副擔憂地樣子問。
“這話咋說?”我盯著他問。
他一愣,臉上又掛上了笑,他擺了擺手,說道:“開玩笑呢,沒啥事,既然楊老師不方便,那我就先回學校那邊了!”
“不送!”我說了兩個字,離開將我家的門給關上了。
說實話,剛剛李青的嘴臉也開始在印證我之前的猜測,殺父看起來是個大義滅親的舉動,他的背後所隱藏的其實是李青黑暗麵。
我老爹具體啥時候能夠醒過來,我媽也不知道,就隻能這樣等,不過,有我媽天天在照顧著我老爹,我倒也稍稍放下心來。
而白天我去地摘菜的時候,路上偶爾聽到有人說,我們村有人要結婚。
而且,這結婚還不是白天結婚,要晚上辦婚禮。說話的那就是我家附近一個胖嬸,我感覺這事怪異,村裏人結婚都是白天,晚上辦婚禮是怎麽一回事?
我拿著菜就過去拉著胖嬸低聲問:“嬸子,您剛才說的半夜結婚到底是咋回事啊?”
胖嬸一看是我,她跟旁邊其他幾個嬸子都搖了搖頭,胖嬸說:“也沒啥事啊,我們幾個就是嘮著玩呢!”
我剛才明明是聽到了,可她們好像是在瞞著一般。
旁邊另外一個嬸子也說:“凡娃,真沒啥事,你快回去吧,回去讓你奶奶給你烙蔥油大瓶子去!”
她們幾個一陣哄笑。
小時候我喜歡吃奶奶烙的蔥油餅,早上就坐我家大門口吃,那嬸子們見我就會問:“哎喲,凡娃,又吃蔥油大餅子呢?”
在外邊貪玩的時候,她們就說:“凡娃子,還玩呢,你奶奶喊你回家吃蔥油大餅子呢!”
小時候還因為這個被叫過一段時間的“餅子”,還好後來大家都沒這麽叫。看她們好像是有意要瞞著我,我也知道肯定從他們這裏問不出啥,所以就回去了。
也就是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朱大年就來了我家,他最近沒見到我老爹,是三天兩頭過來問,一般情況下就說我爹出去辦事,搪塞過去。
這次,他一進門就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凡娃,你還記不記你小時候有個玩伴,叫王喜子,記不記得?”
“王喜子……”我摸著後腦勺仔細想,這個名字的確十分的耳熟,好像是聽過,可是一時又記得不太清楚。
“哎呀,凡娃,就是喜子啊,你咋不記得了呢?”朱大年有點著急。
說王喜子我可能真沒啥印象,因為在農村幾乎沒人喊全名,大都是喊外號。朱大年說喜子,我瞬間就有了印象。
喜子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他是王家的人,在十歲以前,我除了跟林小薇玩,也就是跟他一塊,那時候,喜子的個子大,有大孩子欺負我,他從來都是擋在我前邊,而我則把林小薇給護在身後。
我記憶中,喜子非常的講義氣,他家有錢,他老爹都是抽卷煙的,小時候他經常偷他老爹的卷煙,我們倆好到河邊偷偷的給全都抽完。
其實不是抽,就是點著了瞎玩。
回去被他老爹發現,還絕對不會把我給供出來。
可是,就在我不到十歲那年,我一次跟喜子在河邊摸螃蟹玩兒,本來興致衝衝的,喜子他老爹突然就來了,跟他老爹來的還有另外兩個陌生人,我對那兩個陌生人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害怕,這種感覺到現在還很清晰。
就這樣,喜子被那兩個人給帶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大年伯,難道是……喜子他回來了?”我幾乎不敢相信,因為從十歲那年,到現在都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了,我從來都不敢相信這輩子還能見到他。
“沒錯,喜子回來了,他今天晚上結婚!”朱大年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非常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