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北齋的畫作包括肉筆繪畫、版刻錦繪、折物[9]、小說插畫、繪本、扇麵、短冊[10]及其他圖畫，涉獵各種格式，不勝枚舉，在貢斯的《日本藝術》（L’ art japonais）中，提到他的作品至少三萬種。如今，在他的主要畫作中，最受歐洲人讚揚的，第一是《北齋漫畫》十五卷以及此類繪本，第二是《富嶽三十六景》《諸國瀑布巡禮》《諸國名橋奇覽》等錦繪，第三是肉筆掛畫中的鯉魚、幽靈或山水，第四是折物。他的美人風俗畫較少，也稱不上北齋的上乘之作。

《北齋漫畫》（一）

《北齋漫畫》（二）

《北齋漫畫》十五卷是評論北齋時一定要欣賞的作品。借用龔古爾的話來說，猶如蛾在蠶紙[11]表麵產卵，下筆所到之處，繪出萬別千差之圖，可說是北齋的全方位代表作，其中也采用傳統日本畫中的各種題材，一眼就能遍覽其筆法，是一部宛如辭典的作品。因此，以龔古爾為首的歐洲鑒賞家，對《北齋漫畫》的說明及評論，不僅限於北齋的藝術，對於日本一般的風俗、傳說、文藝也有許多討論。他們對北齋的驚歎、讚美之詞，不僅針對北齋一人，自然也遍及整個日本畫界。同時，我也不希望他們分別評論，這將會局限了北齋的價值。這並非毫無意義的白費功夫，想要複雜地評論北齋複雜的作品，可能會麵臨更複雜的局麵。例如評論北齋描繪的幽靈圖時，必須追溯、探究日本人在妄想下創造出幽靈的心理作用，可說已經超乎一般的繪畫評論了。與其用浮世繪的幽靈來證明畫匠的迷信，倒不如說這與當時的戲劇及小說有關。歐洲人在鑒賞浮世繪時，由於此類論述過於周詳，反而偏離了主題。

《北齋漫畫》（三）

《北齋漫畫》（四）

一覽《北齋漫畫》後，海內外人士都能感受畫匠對寫生的狂熱，以及對事物敏銳的觀察。北齋仔細地觀察士農工商的生活、男女老弱的舉動及姿勢，進一步畫出各人的特征及習慣。《北齋漫畫》成功地表現出滑稽與諷刺，因此才會讓西方人聯想到法國漫畫大師杜米埃。我想以北齋的筆力，與同時代的文學家三馬[12]、一九[13]等人毫不留情的辛辣社會觀察不相上下。

浮世繪中的漫畫，原本是北尾政美的擅長領域。政美在寬政七年[14]首度出版《蕙齋人物略畫式》，約為《北齋漫畫》第一篇付梓的二十年前（寬政七年北齋的稱號為菱川宗理，繪製許多折物）。因此，《北齋漫畫》的由來，也許是來自蕙齋[15]的《蕙齋人物略畫式》吧。和北齋相比，蕙齋的筆致相當穩健，藝術感情更加洗練，然而，在滑稽諷刺方麵，終究不如北齋深刻。一個是浮世繪中最清淡的畫師，一個則是最複雜的畫師。一個具貴族氣息，一個卻最貼近平民。兩本漫畫反映出畫匠個性及畫風的差異，同時也陳述了時代的好尚出現顯著的變化。江戶末期的藝術寫實傾向，遍及戲劇、繪畫、文學等各類別，在文化年間發展到極致，終於走向極端。在《北齋漫畫》中可以找到諸多證據。例如武士夾著大小[16]進雪隱[17]的圖，與一九在《東海道中膝栗毛》的滑稽如出一轍。

《北齋漫畫》（五）

《北齋漫畫》（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