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撞到某位意想不到的男人隻是一件小插曲, 慈善晚宴還要繼續,葉晨夕很快就被折返回來的葉景裕拉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在前往酒樓第3層的途中, 氛圍異常的詭異。
剛剛被攥住的手腕區域此時被一隻更為熟悉的寬大手掌牢牢握住,獨屬於少年的清晰骨節硌的她手有點疼, 像是想攥緊什麽似的,指腹幾乎嵌進了細嫩的皮膚裏。
“.....哥哥?”
葉晨夕試著努力跟上對方的腳步,悄悄抽了一下被拉住的手腕,沒**, 雖說現在有F1的能量加持、她快步跑個幾十米都不是問題。
但, 但是氣氛有點怪吧?
走在偏前麵一點的葉景裕聞聲側過頭, 垂下眸子。
臉還是那張冷峻的帥臉, 視線因為聲音轉移到她的臉上, 不過沒說話。
“呃, 沒什麽, 咱們走吧。”
被對方直勾勾投來看似詢問的眼神,葉晨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啥好, 她縮回脖子盯向自己的鞋尖,和前幾次那樣選擇安靜如雞。
實不相瞞, 她總覺得葉景裕的態度從下午開始一直怪怪的。
如果把時間更精準一點,從對方來教學樓走廊裏找她.......哦不,是從昨晚半夜偷偷回家持續到現在, 尤其是幾個小時前接通江香馥電話的時候, 對方身上就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冷硬。
冷硬中還隱隱透著一絲往常沒有的緊迫,以及淡淡的疏離和沉默。
[係統:唉。]
葉晨夕:“..........”
你沒事唉個什麽勁。
她團起眉毛, 係統這家夥冒出來莫名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葉晨夕最煩謎語人, 正想抄家夥(在腦內)逼問對方,腳下冷不丁絆到電梯的門檻,腳踝一歪差點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
........就捏媽離譜。
這些門檻為什麽都要安裝得這麽湊巧!
不幸中的萬幸,身旁高挑健碩的葉景裕一直攥著她的手腕,注意到她的情況,在她身體向前撲倒之前眼明手快地隨手一撈,手掌剛好繞過葉晨夕的後腰穩穩蓋到她的肚子上,以肚子為支撐點騰空撈住了葉晨夕。
成功避免了她摔個狗吃shi的命運。
“看路。”
葉景裕語氣不變,但聲音很具有安全感,見她穩住身形才收回手掌。
“嗯........知道了。”
身體重量全部集中在肚子上,葉晨夕被壓得差點yue出來,她苦著臉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上麵還殘留著溫熱的溫度和男性五指的力道,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
有一說一,這能怪她莫名其妙又平地摔麽。
還不是係統突然搗亂吸引自己注意力啊喂!
因為這個打岔,腦子裏的機械音成功裝死,沉溺在腦海裏一點聲都沒有了。
身旁某位英俊的黑發少年同剛才一樣,隻是收回了攬住她肚子的手,鬆開後便重新拉住了她的手腕,不過這次沒有先前那麽用力和快速而已,單純像哥哥拉著妹妹那樣帶著她徹底邁進了電梯裏。
葉晨夕的內心更複雜了。
她仰頭看向不再說話的葉景裕,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線條淩厲的下頜,零碎的頭發垂散在深邃的眉骨前,根本猜不到對方到底在想什麽。
.......他也看到了剛才那個男人吧?
那個眼睛和眉型都與她極為相似,氣場非常龐大的陌生男人。
不會覺得奇怪麽?
葉晨夕已經做好了對方簡單詢問自己幾句的準備,亦或者告誡她遠離陌生人,不管怎麽說都不是現在這種處變不驚、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靜態度。
偌大的電梯包廂裏安靜異常,除了他們還有一個穿著製服的女性電梯員,對方站在靠近角落的地方,臉上一直保持著商業微笑,不多說也不多問,恭恭敬敬地幫他們按亮了第3層的方格鍵。
雖然但是,葉晨夕總覺得這人在偷偷打量自己和便宜老哥,眼神過於灼熱,哪怕刻意掩飾也阻止不了隱匿在空氣裏的視線。
礙於第三個人在場,外加上難道遇到啞口無言的情況,她一點也沒有因為Buff源源不斷從手腕處傳來而感到高興。
殊不知,那個工作人員隻是暴風雨前的一個開胃小菜。
“哢嚓——”“哢嚓——”
電梯抵達第三層,伴隨著閃個不停的白色閃光燈,她被葉景裕牽著手腕進場的照片不斷被蹲在門口的幾家媒體記錄到膠片裏,幾乎卷入白色的浪潮風暴,直至邁進酒廳內部才停歇下來。
兩個人一起“攜手”登場明顯給外界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更不用提這是葉晨夕第一次公開亮相,文娛新聞上不多時便出現了《兄弟恭維》《繼兄弟倆關係融洽》之類的詞條。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幸好有葉景裕領著自己,被對方穩健的手掌牽著,葉晨夕一點也沒被那些劈裏啪啦的閃光燈嚇到,十分順利地跟著他穿過了高雅大氣的紅毯。
晚宴內部的大廳簡潔明亮,人員流動比外麵減緩許多,偌大的吊燈懸掛在嵌著花紋的白大理石天花板上,放遠望去奢簡大氣,非常符合這次晚宴的主題。
久違的,葉晨夕見到了自己那位便宜母親。
不是通過電話,不是通過微信,更不是通過那些虛無縹緲的夢境。
江香馥就站在不遠處的空曠場地上,保持著端莊優雅的微笑,十分溫婉地挽著葉弘國的手臂。
她身穿一件紫色絲綢質地的高貴晚禮服,細挑的腰間點綴著銀色的鏤空裝飾,麵龐清麗美豔,紅唇淺淺微勾,保養得如同三十歲出頭的年輕女人,優雅華貴的氣質中,又不缺乏年歲上該有的成熟韻味。
任誰看了都會由衷的感慨一句,難怪能爬到這個位置。
對方的視線若有所覺地注意到這邊,眸光頓了頓,那張與她相似40%的貌美臉頰露出了喜色。
葉晨夕心口沒由來得一緊,眼睜睜看著對方挽著葉弘國告別談話的那個人,筆直地朝著這裏走過來,隨後親切地看向自己的身側——
“景裕。”
“你們可總算到了,來的路上車堵不堵?”
上上下下仔細端詳著葉景裕的容貌和身高,江香馥笑著地拍了拍他的肩:“兩個月沒見,感覺你瘦了不少,個子也長高了呢,和你爸年輕時候越來越像。”
“........”
身旁的葉景裕沒說話,葉弘國倒是心情不錯地打量著他倆,笑吟吟地說道:“你們兩個關係還挺好,沒吃飯呢吧。”
“我們等會兒要走一趟,這裏有吃的,你們可以留下來隨便放開肚皮吃。”
“景裕啊,一會兒記得帶小夕逛逛,你先跟我來一趟。”
被叫住的葉景裕皺起了眉。
他側回頭看了一眼葉晨夕,見她單純眨著個大眼睛反應平平才鬆開她的手腕,低聲說道:“別亂跑。”
“........哦。”
她又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啦!
葉晨夕頗為鬱悶地目送著便宜老哥跟著葉弘國走掉,霎時間,原地隻剩下她和江香馥兩個人。
氣氛瞬間有些冷場。
本以為接下來會更尷尬一點,站在她麵前的貌美女人卻隻是低頭確認了一下手表,語氣平靜地說道:“你自己在這逛逛吧,等會兒來找我。”
葉晨夕:“.........”
“事先提醒你,別忘了我會接受你來京城的原因,等會兒老老實實的,別給我鬧事。”
葉晨夕:“..........”嘖。
估計礙於這裏是公共場合,江香馥沒像第一次在家裏那樣說太多,隨便叮囑了兩句便同樣離開了原地,對方的表情端莊得體,從外表看去半點感覺不到嫌棄和警告的意味。
如果不去聽她最後那段警告的話。
事到如今,葉晨夕這具身體已經不會因為對方一點小破事產生異樣的情緒了,沒有江香馥她反而樂得自在。
低頭理了理西裝袖子上的褶皺,葉晨夕直接放空了思緒,轉過身決定去食品區搜尋搜尋便宜繼父所說的吃食。
這裏不愧是位於京城中心地段的有名酒樓會展,場地比想象中要大,場合也比以往參加的宴會正式許多,葉晨夕一路上看到了好幾個靚麗的明星,甚至還有知名全球的冠軍運動員。
不過沒有人搭理她就是了。
懷疑自己純粹是被叫來湊數的,葉晨夕幾乎是暢通無阻地來到糕點區。
說是暢通無阻也不太對,其實很多賓客都留意到她和葉景裕一起結伴進場、中途還和葉弘國江香馥幾人聊了天,身份背景稍微猜猜就能知道。
混跡在娛樂圈的明星沒關注這邊,年齡相仿的幾位上層富家子弟倒是有,有兩三個打扮精致的女生一直跟在她身後,猶豫著想上前攀談。
為了避免被搭話,葉晨夕直接發揮自己的人設優勢,垂下頭讓零碎的劉海在額前投下一片陰影,學著葉景裕的模樣擺出冷淡的表情,結合她蒼白秀氣的麵頰,立即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厭世氣息,身上充滿了戾氣。
周圍瞬間清靜了許多。
葉晨夕悄咪咪鬆了口氣,她滿意地穿梭在食品區裏,一眼就發現了擺在不遠處的高級甜品。
精致的粉色玫瑰糕點被擺在鳥籠鐵藝架的最上層,下方的顏色以此類推,別有風味的擺盤裝飾為這份本就清新自然的糕點增添了一絲雅致。
..........那個不是在葉灝家裏見過的麽,她記得自己當時因為落水了沒吃上。
突然有點想嚐嚐了。
葉晨夕主動抬腳往那邊走去,彎下腰取出一個盤子,好奇地把手伸向鳥籠糕點,還不等用夾子夾起來,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陌生但又有點熟悉的聲音:“噗。”
葉晨夕:“.........”
什麽b動靜。
循著聲音轉回頭,果不其然,後方站著一個麵容稍微有些熟悉的蓬卷發少年。
對方穿著不亞於她那款修身顯瘦的高定西裝,睫毛很長,睜著一雙無辜又閃爍的靈動眼睛,皮膚白皙乖巧,酥軟柔順的劉海上別著兩枚黑色一字發夾,為他本就精致的臉蛋增添了幾分可愛。
——是F3的繼弟。
那個叫花....花什麽明來著的小屁孩。
“你還真是喜歡那個啊,每次都拿。”
麵對葉晨夕的警惕回視,容貌精致的少年悠哉悠哉走過來,姿態隨意地拿起鳥籠旁邊的粉色小馬卡龍隨便扔進嘴裏,鼓著腮幫子一邊嘎吱嘎吱嚼,一邊無所謂地說道:“放心好了。”
“我這次不會和你搶那個山藥糕。”
啥?
原來最上層是山藥做的嗎!
葉晨夕大為震驚,由於上次故意打翻了第一層根本沒吃到,她目前還不知道這個糕點的味道,如果真是山藥味的,暫時不太想吃啊。
默默收回手,她把心思重新放到對方身上,仔細打量起他的麵頰來:“是你,花....明濯。”
麵前的少年:“........”
“你沒事吧,我叫花明哲!花明濯是誰啊??”
“哦,是嗎。”
誰管你叫什麽啊你個炮灰弟弟!
葉晨夕心下無語,她哪裏能事無巨細地一直記住所有的名字,不重要的角色一般很少分過去目光,見麵前不認識的俊俏少年炸了毛,她不耐地將手插向口袋:“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哥呢?”
拜托了,希望他的某位好哥哥花池濯別找過來。
葉晨夕下意識回想起那位俊美的混血少年昨晚與自己告白的場景,絢麗的煙花照亮整個天台,也照亮了地上的玫瑰。
對方的言語太過清晰,也極為動人。
不知道為什麽,視線再轉移到麵前這位與F3有幾分相似的男生身上,她竟然因此莫名聯想出自己成為這小子嫂子,三個人一起掃玫瑰收拾屋子的生活畫麵..........嘶,什麽怪東西。
葉晨夕趕緊甩了甩頭,把腦子裏詭異的想法扔出去,太離譜了。
“你管他做什麽。”
提到F3,麵前的蓬卷發少年倒是有些得意起來,像是鬥贏了什麽似的略微揚起下巴:“怎麽,又想向人求救啊?”
他輕蔑地勾了勾嘴角:“比起找他,你還是自己想想你等會兒該怎麽辦吧。”
“誰讓你們家莫名其妙卷入了這種商戰裏。”
什麽商戰?
葉晨夕愣了一下,稍稍皺起眉,不明所謂地看向這個叫花明哲的弟弟。
對方來得太過湊巧,總感覺他在一字一句蹦出十分關鍵的信息,葉晨夕想了想,幹脆試探性地說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還不簡單嗎?”
“當然是因為我們家也差點和你們一起合作投資那個房地產項目啊,幸好及時止損了。”
花明哲看上去比剛才還要意氣風發,他又拿起一個抹茶綠的馬卡龍扔進嘴裏,語氣輕快地說道:“誰能想到被安德集團截胡了,合作公司宣布破產,這次晚宴就是安德那邊主辦的。”
“我能知道這個消息,你多多少少也該看清我的實力和地位了吧?”
.......這不是新聞裏就能看到的麽。
“所以別太小看我,找一個合適的合作對象是明智的行為,不是嗎?你們家到底和安德他們談了什麽才會舉辦這場晚宴?”
容貌精致乖巧的少年把腦袋湊過來:“我可是聽說你媽特意去和安德的老總私麵會談了。”
葉晨夕臉上毫無變化,實則心裏產生了幾分波動。
等等,先讓她捋一捋。
首先,麵前這個花明哲自以為自己鬥過了F3,被父母親自帶到了宴會非常得意,同為“繼子”身份想找她結盟,特意跑過來打探情報,殊不知這家夥反而是被套話的那個。
其次,他嘴裏說的房地產項目破了產啊什麽的,貌似和今天下午刷到的看點新聞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葉氏出於某種目的原本打算和一家公司合作,但是被安德集團橫插一腳,打壓示威等各種手段逼的那家公司宣布破產,項目吹了賠了一大筆。
她親媽江香馥為此特意去找安德集團的老總談判,兩個人私下裏不知道談了什麽,才會誕生今天這場晚宴——大致是這個意思吧。
涉及江香馥,她總覺得這個晚宴沒有明麵上簡單。
難道說,昨天半夜給葉景裕送牛奶的時候,偶然撞見對方和葉弘國打電話,他們談的就是這個事情麽。
葉晨夕忍不住捏緊了一點手指。
在這場宴會中,偌大一家子,不會隻有她被蒙在鼓裏不知道這件事吧..........那麽她被帶到這種場合是不是也有特定的原因?
也許不止是單純為了在媒體前亮相、方便江香馥給她盡早安排聯姻對象。
畢竟她以前從來沒被叫來參加這種慈善晚宴,而且他們商討的對象,是與自己相貌十分相似的那個安德集團的男人。
“喂,和你說話呢。”
花明哲等了半天沒聽到回音,語氣有些不耐起來,他還想說些什麽,察覺到周圍有人來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溫良聽話:“葉家的哥哥,你也要吃這個嗎?”
他拿起鳥籠上的糕點,乖順地夾到盤子上遞到葉晨夕懷裏。
“對了。”
借著拉近的距離,少年乖巧可愛的臉頰勾起了小惡魔一樣的笑容,壓低聲音打破了兩人剛才的沉默:“聽說你們今天還會物色邱家或者薑家訂婚。”
“邱家最近可是剛找回來個土包子真千金,從小在農村山溝溝長大,確實和你挺般配的。”
“你怎麽知道,我好男風?”
“啊?”
沒管花明哲的懵逼,葉晨夕答非所問地打斷他的話,抬起胳膊接過對方手裏的盤子,骨節白皙的手指撚起盤子中央的玫瑰糕點,直接將它按進了少年水潤的嘴唇裏。
微微勾起一點嘴角,葉晨夕秀氣的眉眼因此消散了幾分陰戾,伸過去的指腹剛好觸碰到對方唇瓣,反而增添了幾分情調:“尤其是你這種年下,一直都是不錯的目標,我不介意試試。”
“你沒聽你哥說過嗎,我男女不忌啊。”
花明哲:“..........”
空氣驟然安靜了幾秒鍾。
帶著一字發夾的乖巧少年先是沉默,隨後臉頰逐漸憋的通紅、一直蔓延到耳垂,嘴裏塞著糕點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神經病。”
他握緊拳頭走了。
告別花明哲那個弟弟,葉晨夕心情並沒有覺得多輕鬆,她拿起麵前的桌布,有點嫌棄地蹭了蹭自己的手指。
不太想繼續留在糕點區域,蹭完手指便放下盤子,轉身離開了這裏。
事實證明,今天來找她搭訕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除去走開的花明哲和後續前來搭話的兩三個陌生富二代,葉晨夕對身旁一位端著酒盤路過的服務生很好奇、正要去拿對方舉著的一杯香檳的時候,她相中的那杯被人拿走了。
“咻——”
罪魁禍首吹了聲口哨,帶著深灰色指環的手晃了晃掌心的高腳杯,好心似的建議道:“這個口味不好喝。”
那是一個染著偏金棕發色的男生,長相中等偏上,嘴角紮著一枚銀色的唇釘,身上帶著一股不同於井熠的痞裏痞氣,語氣玩味地說道:“我推薦我手裏這杯黑桃A,口感更好。”
將杯子穩穩地遞到她的胸前,陌生的男生眼睛微微眯起來:“要不要認識一下?”
葉晨夕的身體僵住了。
倒不是被對方突兀的動作嚇到,而是因為他那張陌生卻已經刻進腦海深處的臉頰。
沒有任何征兆的見到這個人,確認對方麵孔上清晰分明的五官,聽到他玩世不恭的口吻,哢嚓,她明顯聽到自己腦子裏似乎傳來了什麽碎裂的聲響。
太陽穴像是紮著根針一樣發出了鑽心的疼痛,伴隨著對方唇瓣一張一合的動作,無數畫麵緊跟著湧出腦海,葉晨夕的臉頰立即被抽去了幾分血色,眼睛無意識落到他舉到自己麵前、透著一股淡粉的淺色香檳上。
這枚通透的玻璃杯麵,正清晰地浮現出對麵那個男生的正臉。
——是先前那些夢境裏出現過的人物,薑舟。
薑家的二公子,上麵有個正在上大學的姐姐,因為是薑夫人打了好幾胎才拚命生出來的男孩,全家人恨不得把他寵到天上去,無論捅了多大的簍子都願意出麵幫他擺平。
在暫時保存下來的夢境裏,這家夥就是用一杯簡簡單單的、摻了藥的粉色雞尾酒,坑害了許多被他盯上的無辜女孩。
甚至逼死過一位熱度不高的小男明星。
隻不過因為夢裏撞到她這個硬茬子上,圈子裏鬧得滿城風雨,他們最後兩敗俱傷。
情緒稍微被夢境感染,葉晨夕盡量壓製住心中的躁動,不停告訴自己那些隻是夢境罷了,現實中其實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稍微後退一步,她向後仰了仰脖子拉開兩人的距離,陰鬱蒼白的眉目增添了一絲戾氣:“你是誰?有事嗎。”
“你不認識我?”
薑舟訝異地揚起眉毛,輕佻的目光來來回回掃**起她:“你是葉家的那個,那個什麽繼子來著,葉晨夕,對吧?”
“我是薑舟,這名字你聽過才對。”
葉晨夕:“.........”
你是流通貨幣麽人人都得聽過。
由於至今都記得夢境裏帶來的氣惱和絕望,不管現實和夢境到底一不一樣,葉晨夕都不太想搭理這家夥。
“不過我隻是和你打個招呼吧,你的臉白什麽。”
沒有注意到纖瘦“少年”疏遠的態度,站在麵前的薑舟絲毫沒什麽眼力見,他突然湊上前,身上的距離感不同於剛才的花明哲,毫無避諱地用手輕捏住葉晨夕的下巴,左右打量起來:“這麽容易就被嚇到。”
“還真有意思。”
“.........”
關節捏緊,發出嘎嘣一聲清脆的聲響,葉晨夕忍了忍才壓住了胸口一閃而過的衝動。
“所以,你有什麽事麽?”
她蹙著眉拍開對方的手指,側開身徹底忽視對方遞過來的酒杯,聲音冷淡地說道:“沒事就讓開些,我不喜歡別人給的東西。”
“喂喂,你這樣是不是太冷漠了點。”
薑舟有些遺憾地嘖了一聲,他扭頭把高腳杯隨便扔到又一個路過的服務員懷裏,隨後豎起雙手,像好兄弟那樣把右胳膊攬到了葉晨夕的肩膀上,眉毛重新揚起來:“你該不會不知道,你媽前兩天聯係我家訂一下你的婚期吧?”
“這個消息還瞞著,雖然具體的沒多說,但咱們以後好歹要成為親家啊,我畢竟就那一個姐.........”
“你說什麽?”
葉晨夕猛地將頭轉向他。
“幹、幹什麽。”薑舟被她冷不丁扭頭的動作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重複道:“我說你媽昨天找我媽談妥了...........啊。”
察覺到葉晨夕這次沒有介意自己的肢體觸碰,他話說到一半停住,尾音拐了個彎,眯起眼睛聲線變得有些揶揄,眼神也露骨起來。
看得出他對葉晨夕這種病弱秀氣的類型非常感興趣,攏住她肩頭的掌心也在慢慢收緊:“我說,你想不想玩點刺激的。”
“反正聯姻這種東西不過是架在表麵給人看的,大家私底下都各過各的,我可以先帶你去玩玩。”
“別把生活過得這麽死,你說是吧?”
.........
葉晨夕連肩膀上的手臂都懶得顧及,她現在腦子裏隻回響著一句話:江香馥想讓自己與這個薑舟聯姻。
不是和對方頭頂上的姐姐,知情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的聯姻對象是對方本人。
既然薑舟能信誓旦旦地找過來,說明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至少像他剛才透露的那樣已經有了私下交談商量的雛形。
——完完全全,與夢境裏一樣的決定。
明明知道薑家是個火坑,明明知道這位二公子因為家裏重男輕女已經被寵到無法無天,性取向男女不忌,骨子裏爛到無法救藥的地步,薑家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麵收拾爛攤子,圈內人盡皆知。
那個女人竟然還是在昨天去私訂這件事,連同如今意義不明的慈善晚宴一起,把她徹頭徹底當成了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
雖說葉晨夕早就知曉江香馥的德行。
但是,情緒是不可控製的。
短時間內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多,哪怕用最快的速度去梳理也需要花費一些時間,無論多麽明白事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她的心底還是不受控製地翻攪起自己不該有的波動,胸口揪緊,無意識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作嘔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那些原本塵封的夢境的影響,還是說,這具身體本身的情緒影響了自己,她全身冰涼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而上,即將衝破某種被封印住的枷鎖。
“砰”,“砰”。
胸口因為不平靜的情緒而發出十分清晰的、一下又一下的有力聲響。
葉晨夕被這一瞬間的衝動控製了身體,情緒牽引著有點亂的大腦,她甚至忘了拿開薑舟的手,直接無視對方,不假思索地原路朝著那個女人的方向走去。
她要找江香馥徹底問個明白,就在這裏。
否則接下來怕是要控製不住做出和夢裏一樣的事情、將肩膀上那隻膈應的手腕硬生生甩出5米,現場給這男的鼻梁來一個骨折套餐。
“喂?!”
身後的薑舟懵逼地看著她離開,當即覺得自己被拂了麵子,語氣不由變得惱怒起來,但是望見葉晨夕朝著看台附近的方向走去,他猶豫了兩秒到底還是沒追上去。
那邊人流比較多,甚至還有葉家的其他人。
江香馥的位置很好尋找,對方氣質出眾,頭發挽成發髻,苗條優雅的身姿剛好站在看台一株的綠植旁邊與人談著話。
注意到葉晨夕的身影,她不由微蹙了一下眉。
送走麵前搭話的商人,江香馥假笑的麵龐礙於場合增顯出幾分僵硬,等到附近看不見一個人影,她才語氣不耐地把視線投過來:“你現在過來幹什麽?這邊還沒你的事。”
葉晨夕靜靜地盯著她,平靜的視線像是想透過對方光鮮的外表看清楚皮下的靈魂。
半晌後,她裂開了嘴角:“那什麽時候有我的事。”
“薑家的婚約麽?”
“還是說你跟別人一同談判的時候,比如這次的晚宴。”
“嗬。”江香馥挑了一下眉,塗著紅色指甲油的雙手好整以暇地抱在胸前,保養得當的麵頰從容不迫地看向神色平靜、但語氣疏離到極致的葉晨夕——
“你倒是察覺到了啊。”
“沒錯,你和薑家的婚事我昨天就訂下了,具體的細節你用不著知道,他們家那小子目前還不知道你的性別。”
“葉氏現在遇到一點小問題,薑家的幫助功不可沒。”
“..........”
“這都要拜你那個親、爹所賜。”江香馥起伏不大的聲線說到這裏,突然加快了音速,牙齒摻雜著怒氣憤恨地咬到一起,食指一下一下點著手臂:“不過是想知道你的身份,竟然兜這麽大一個圈子。”
“什麽?”
葉晨夕瞪大一點眼睛,什麽叫拜她親爹所賜?
所以.........之前在地下停車場不小心撞到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她親生父親?
“你現在知道也好,免得我等下還要給你解釋。”
江香馥語氣不耐放下環住胸的雙臂,眯起眼妝精致的雙眸:“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你的,連我之前都沒察覺到,真是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
她最後兩句尾音明顯夾帶著十足的個人情緒,比起正常的口吻增添了一絲怨懟,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拎起葉晨夕的衣袖公事公辦地帶她往西廳的角落走去。
那邊人更少一些,距離側麵的出口也近。
雖然語氣裏感受不到耐心,但從別人的眼裏看去,不過是母“子”倆正常地一邊走一邊聊天而已。
“那個男人對你的態度不清不楚,沒說要認你,但也這種模糊的態度也能不代表不認。”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等宴會結束就給我去找他吧。”
葉晨夕擰起眉毛,沒有順著對方的思維停留在驚歎裏,畢竟這件事不難猜想到,確認了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她在意的是江香馥最後一句話的目的:“我為什麽要去找他?”
“為什麽?”
江香馥難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她轉回頭,用一種精明的目光打量著她:“這些還要我多說嗎,你能走到現在應該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地位,一點貢獻都提供不了,你以為你能拿什麽東西立足?”
“不管你那個親爸認不認你,既然他讓我把你叫到這個宴會上,說明還是在意你的,接下來該說什麽不用我教了吧。”
“拉下臉去求求他,停手別再幹擾葉家這邊的項目,最好能一起合作,葉家不介意分出去這杯羹。”
“這樣於他們於我們都是百利無害的好選擇。”
“夕夕啊。”將所有話一口氣說到這裏,江香馥的聲音突然軟化下來,像是有些無奈和感慨地打起了感情牌:“從小到大我沒少你吃,沒少你穿,錢照樣往家裏寄,還給你添了許多同齡孩子得不到的物質。”
“你當初吵著鬧著來這邊我多說什麽了?”
“現在,是你報答我們的時候了。”
葉晨夕:“...........”
又是這套說辭。
又是這一套,與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天被叫進書房時聽到的、根本沒怎麽改變過的話術。
她差點又一次被氣笑了。
停下腳步用力甩開對方抓著自己的手臂,葉晨夕扯了扯嘴角,瑩白的皮膚被劉海垂下來的陰影所覆蓋住,看似正常的聲線發出了比往日還要緘默的詢問:“你們究竟把我當什麽?”
財政出現了危機,把她推出去聯姻,不顧她的意願把她當成一個與別家結交的工具。
項目出現了問題,讓她一個狀況外的人去打感情牌,絲毫不在乎自己與那邊有沒有感情可言,開口求情又是怎樣尷尬且放低尊嚴的場麵。
不說對她有一點小小的關心,反而要把最後一絲價值抽取幹淨,榨得半分也不剩。
明明,她連自己為什麽會被叫到這種場合都不知道,直到現在才確切的得知自己親生父親的消息。
從小到大,她身體不好沒辦法吃油膩的,對方不知道。
她交不到朋友,周邊的小孩把她當成不男不女的洪水猛獸,對方從不關心。
她不喜歡說話時故意壓著聲線,不喜歡小汽車、變形金剛這種無聊的進口玩具,不喜歡剪短頭發,不喜歡束胸,不喜歡穿男生的衣服..........
所有關於男裝的一切都徹頭徹尾、半點也不喜歡,卻被對方嫌棄和埋怨,掛在嘴邊當做恨鐵不成鋼的累贅。
葉晨夕咬緊了唇瓣,那些原本壓下去的情緒重新在胸腔裏不斷翻攪起來,她從來沒有想過,夢境會在此時與現實重合。
甚至分不出哪個更真實一些。
猝不及防被甩開手,走在旁邊的江香馥不由蹙起眉,不過她的表情管理一直都算不錯,很快便調整好了神態,跟隨著兩個人的動作停下了腳步。
“葉晨夕。”
轉回身重新看著身後清秀纖瘦的“少年”,江香馥似笑非笑地把目光落在那張與她十分相似的蒼白麵頰上,突然喊出了一句自重逢到現在、從未親口喊出來過的大名。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養你?”
..........
早些年獨自北漂闖**的時候,江香馥一直野心蓬勃,提前為自己籌備好了所有計劃。
日複一日,她每一天都在精打細算地度過,隻有已經生出來的孩子是個意外。
當年在那個酒吧,她泡的都是一群有錢有地位的男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兒,但身份背景全都不一般。
偶然撞見一次混亂的場景,因為喝了酒不太記得全部的情況,江香馥沒料到自己會意外懷孕,她有想過通過孩子上位,可惜.........
生的是個女兒,帶回去也沒有任何用處,隻是個廢物般的存在。
那晚是一夜情,去找孩子父親本就麻煩,圈子裏的豪門也不會為了一個女兒同意母女雙方認祖歸宗,江香馥便暫時放棄了尋找男方的想法。
索性女兒也有點微不足道的好處。
江香馥當然不止給自己鋪了一條隻靠孩子上位的路,如果以後闖**失敗了,那小孩總歸是個找豪門要錢要福利的保障。
既不算特別大的累贅,以後還能用來討好別人、作為聯姻的工具送出去。
更不用提她隻是生養過一個女兒而已,不是男孩,哪怕被追蹤到出身背景和詳細到年月日的時間經曆,也不會被一些繼承權敏感的傳統豪門抱有芥蒂。
雖然這小孩真的是個拖累,麻煩又令人鬧心,非常、非常的礙眼。
江香馥不可能讓累贅一樣的嬰兒跟在自己身邊,確保死不掉就行,所以她把女兒扔到父母那邊養著。
偶爾寄回去一些東西,看似十分掛念家鄉,不過是為自己的生活兜底,希望後麵能派上一點用場。
誰能想到,這家夥還真派上了用途。
親眼見到葉承堔那個年紀輕輕的掌事人,江香馥一眼便能確定對方是那個累贅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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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晨夕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深深地呼吸著鼻間冰涼的空氣。
耳邊殘留著那句回**在空氣裏的清冷聲音,她的頭一陣刺痛,像是有什麽要呼之欲出,連帶著平複的胸腔也輕微起伏不定。
嗡嗡作響的大腦莫名響起了尖銳的耳鳴,開始與腦子裏的痛感攜聲作伴。
江香馥的麵頰已經逐漸與中午那個朦朧的夢境相重合,事不關己的態度仿佛下一秒就會甩過來一張機票,讓她滾出這個地方,一張一合的鮮紅嘴唇演變成了吃人的魔鬼,將葉晨夕的雙眸刺到發燙。
積攢至今的所有情緒終於再也強壓不住,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原身影響了,要不然,怎麽會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崩潰和無助。
“所以。”
葉晨夕眼尾染上了幾分紅色,死死盯著麵前的女人,骨節捏到狠狠泛白的程度,一字一句從唇縫裏擠出了那個自始自終都掩埋在她心底的問題——
“你就是因為這些,才生下我的嗎?”
四目相對,江香馥依舊保持著原本的表情看著她,沒有說話。
死寂。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在漫長的等待中,葉晨夕也笑了。
她不再抱有希望,毫不猶豫地轉過身離開這裏,半點眼都不想再給後方的人分過去,然而,在轉過身的那一刻,雙眸冷不丁掃到了一道自己極為熟悉的身影。
——是剛從其他區域回來的葉景裕。
對方就那樣筆直地站在不遠處,身材高挑,俊秀的眉眼平靜地看著這邊,墨染般的黑色眸子與她的視線毫無阻攔地對到了一起。
不清楚為什麽,葉晨夕又想起了許多夢境裏的零碎片段。
當初在醫院處理薑舟後續的時候,對方也是如此安靜地站在無人察覺的陰暗角落裏,默不作聲地看著她與江香馥的對話。
隨後,冷漠絕情地留給她一個拒絕的背影。
“哥........”葉晨夕張了張口,想要叫住他的聲音卻因為這個回憶起來的夢境卡在喉嚨裏,酸澀難咽,“....哥。”
她鬼使神差地閉上嘴,那句沒說完的話語轉而迫切地變成了一句令她心底發涼的質問:“你剛才聽見了嗎?”
沒有等待對方的回複,葉晨夕走上前,繼續不受控製地向他發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德那邊的掌權人是我親生父親?”
“你知道這個晚宴的目的,對不對?”
那個俊挺高挑的少年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身影。
葉晨夕目光緊鎖著他,試圖不錯過一點可能被忽視掉的、冤枉對方的細節,可惜卻一點也不敢麵對他的反應。
眼圈不自覺地泛出紅色,她慢慢地蜷縮起十指,再次一根根掰緊了自己的所有關節。
她很想開口說,這是假的。
她希望對方親口告訴自己,他並不知道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隻是單純帶自己來參加一個正常的晚宴、擴充一下圈子內常見的知識和見解而已。
他們普普通通地參加完宴會,又會像往常一樣普普通通地乘坐司機師傅開出來的豪車回去,熱上一杯加了糖的牛奶,一切的經曆都與往常沒什麽區別。
葉景裕和江香馥是不一樣的。
江香馥給她帶來的情感可以歸攏到自己這具身體本身存在的記憶上,她與那個女人至今為止交集不深,真正見過的麵數其實隻有2次,葉晨夕可以麻痹自己的大腦,用理智衝破情緒帶來的崩潰。
——但是葉景裕不行。
她與這個少年的相遇不是源自腦海裏的記憶,而是源於她自己一步步主動湊上前的嬉笑弄俏、攻略賣乖,一朝一夕積攢下來的相處已經讓她對他產生了十足的信任。
“你、你告訴我。”
比起剛才麵對江香馥時還能勉強能壓製住的狼狽,葉晨夕這次的聲音徹底染上了幾分無措,她咬著下唇走過去,眸光充斥著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渴求,抬起胳膊想要拉住葉景裕——
拉住那個自她穿越以來第一個見到的,看似冷漠但其實十分負責任、也時刻具備安全感,真的如同她的大哥一樣的存在。
“你昨天晚上在房間裏打的那通電話,不是在聊我的事情。”
“今天遇到那個與我長相相似的男人,不過是湊巧罷了。”
“上麵那些都是在我胡亂瞎猜,你並不認識他,也沒有配合這場晚宴,是不是?”
“..........”
麵對她請求式的詢問,葉景裕陷入了沉默,零碎劉海所投下的陰影徹底遮住了深邃不平的眉峰。
半晌後,對方別過了頭。
他別過了頭。
大腦清晰地認知出對方的動作,葉晨夕咬破了一點唇瓣,眼淚終究還是“啪嗒”一聲掉了出來。
她猛地縮回了自己伸過去的胳膊,握緊的手指止不住發出顫抖,然而擺在眼前的現實就如同夢境裏那樣,夢中的黑發少年背過了身子,麵前真實存在的他則別過了視線。
“........為什麽。”
空氣中有種無形的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崩塌瓦解,嗓子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發出難過的哭響,葉晨夕哽咽著喉嚨,一把推開對方,越過他高大的身體逃離了這個令自己喉嚨窒息而苦澀的地方。
不管怎麽說,她得離開。
現在必須要離開這裏。
站在麵前的葉景裕似乎愣了兩秒,眼睛略微睜大了一點,他沒有管自己被推開的身體,下意識追上前,抬起手掌想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不要碰我。”葉晨夕忍著眼淚甩掉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加快了腳步。
看似寬闊明亮的晚宴大廳變得漫長又難走,從西廳一路來到無人的北廳,漂亮的綠植和林立在兩側的餐桌如過眼雲煙一般劃過眼底,葉晨夕無心在意這些,她隻想趕緊離開這個令自己情緒失控的是非之地。
身後不合時宜地傳來匆促的腳步聲,不知道相隔多少距離,無論怎麽甩也甩不掉。
葉晨夕咬緊牙沒有停歇,終於,在拐過一個轉彎口後,沒有盡頭的前方出現了這場宴會基本沒有人員流動的小型出入口。
她蹭著眼淚奔向門檻,奈何,右腿還不等邁出去,纖細的手腕再次被一雙穩健修長的手掌握住,害的她不得不又停下了身子。
“我都說了,你不要碰我——!”
葉晨夕崩潰地回過頭,聲音因為拔高了一些而充斥著哭腔,發紅的眼睛徹底灌滿了淚水,她用力想要甩掉身後的那隻拉住自己的手。
然而,轉回身的瞬間,伴隨著飛滯於半空中的晶瑩淚珠,鏡頭像刻意放慢了整整三的倍數。
葉晨夕透過那幾滴透明的淚水,清晰地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對方有著一副純淨柔和的眉眼,身著一套修身且極為顯高的深色西裝,鼻梁俊美挺秀,俊逸到如若天使的麵孔無瑕疵,本該笑眼如月的雙眸此時正無比驚訝地看著她。
沒有鬆開手中那隻纖細白皙的手腕,俊美的少年低著頭,輕輕地問道:“阿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