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陸頌衍後的生活很快歸於平靜, 除了那日晚上的崩潰,喻忻爾再沒有情緒變化太過激烈的時候。
宋瀠凡時常約她出去玩,帶她參加各種派對, 她玩得瘋,時常喝個爛醉,再心煩的事在醉酒中也能慢慢散去。
直到某天夜深,剛加完班的她獨自前行在寂靜鮮少有人經過的街道,準備趕最後一班地鐵。
那一刻她又想起陸頌衍。
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她加班到多晚他都會派人過來接她,她完全可以不用考慮交通的問題, 更不需要擔心安全。
落寞感油然而生,她不免加快步伐,但當坐在空**的地鐵上時心情還是難以控製愈加低落。
好陌生的感覺。
戴上耳機聽歌,企圖以躁動的音樂讓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她還是很想陸頌衍。
想到鼻子發酸。
下了地鐵依舊是這樣的心情, 她走到出租房的那棟樓下,倏然被一束車燈投來的光線吸引注意。
順著光線位置看過去, 車外站著個人, 應該是為她而來的, 手中還捧了束花,身影頎長, 站姿桀驁灑脫。
心髒下意識一顫。
緊張又無措盯著對方。
但當對方離開背光位置的那瞬間,她也被拉回現實。
是梁俞哲。
她從陸頌衍那邊離開的消息並沒有告訴他, 但這些消息肯定瞞不過他。
梁俞哲將花遞給她, 笑得愜然:“在這等了你好久,最近都加班到這麽晚?”
“嗯, 工作忙。”喻忻爾看著那束花,又想起某個人——他也送過她同種花。
收起眸底的失落, 雙手接過花,回應梁俞哲的同樣是個笑容。
她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宋瀠凡告訴你的?”
梁俞哲聞言反問:“你這幾天一直故意躲著我?”
他說過希望喻忻爾與陸頌衍分開後第一個告訴他,但她不僅沒有,反而讓他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喻忻爾看著他,側頭笑了笑:“沒有啊,因為我相信你會找到我。”
“你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生分了?”梁俞哲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麽時候有時間,我為你辦一個單身派對。”
“我已經辦了兩場了。”喻忻爾掐著手指細數,“宋瀠凡那邊一場,常裳從千裏之外也專門遠程替我辦,最近我已經喝酒喝到反應都慢半拍。”
梁俞哲吹了吹口哨:“那不喝酒,純玩。”
兩人一直站在室外聊天,後來梁俞哲提出想上樓,她猶豫了下沒拒絕,將人帶上去。
因為足夠信任,幾個朋友都知道她家的位置甚至密碼,在往常他們都是隨便來往,這算不上什麽出格的事。
但沒想到的是,剛開門時眼前燈光順勢打開,伴隨幾聲禮炮聲響,以及一句:“單身快樂!”
喻忻爾怔怔看向對麵掛滿的氣球——這是她的第三場單身派對。
宋瀠凡拎著蛋糕從旁邊鑽出來,還有幾個朋友負責將還在狀況外的她拉進室內,點歌暢快,迅速將人帶入氣氛裏。
“你們怎麽來了?”喻忻爾笑著看向身邊人。
宋瀠凡吐吐舌頭:“那你得去問某個人了,說想找你還得把我們帶上,本來今晚我打算去做個美容的,都因為你延期了。”
喻忻爾看向梁俞哲。
那人已經坐在沙發上,怡然自得端起桌上果汁,替她倒了杯。
並說:“不喝酒,喝果汁。”
“我以為你說的是這周末。”喻忻爾坐在他身邊,“怎麽今晚突然辦了這麽一出。”
梁俞哲則說得坦然:“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你今晚心情不太好。”
“人家費盡心思就隻為博得紅顏一笑。”有人起哄,繞到喻忻爾身邊捏了捏她的臉。
喻忻爾笑得開朗,伸手拍打對方,玩著玩著又攬住對方,靠在她肩膀上。
耳旁是躁動的音樂,麵前是掛著濃烈笑意玩遊戲的人,每個人都在努力轉移她的注意力。
讓她忽然感覺,有朋友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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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刻。
陸頌衍的家冷清寂寥,在這個連光線都難以照顧全局的空間內僅有他一人。
他坐在靠窗的辦公椅處,背後是黑金色調的城市,偶有白光點綴在他周圍。
他很少有這麽失魂落魄的時候。
難得不工作,不抽煙,就這麽盯著麵前的空,沉浸在耳旁的靜裏,任由混亂到快炸裂的頭腦瘋狂運作。
他看見了——
可悲得如同跟蹤狂那般,他控製不住對她的思念,在下班後守在她的公司外,跟著她回家。
她行走在街道上,他就在她身後看不見的那輛車上跟隨;她上地鐵,在第一節 車廂,他就在最後一節,看著她。
因此也看見就在門口與另一個男人交談的她。
看到她臉上的笑,他的心一抽,卻依舊能夠保持樂觀,慶幸她的心情並沒有如他一般難以釋懷。
但他卻沒有想到,她會與那個男人一起上樓。
孤男寡女,前去她的家。
那一刻的他仿佛是個小醜,連周圍路過的人都在嘲笑他的行為。
他依舊站在原處,看著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又看著樓上那盞燈亮起,終於難以再麵對轉身離去。
其實今天距離他們分開已經過去將近一周。
時間並沒能淡去對她的想念,反而愈演愈烈。
但他發現,她好像相反。
是她先放下了,做得如此絕情。
誰又能想到,竟是他耿耿於懷。
桌麵手機響起提示音,他順手接通。
戴安的聲音恰好讓這個空間內不再那般安靜:“陸總,遊輪已經談好了,就差簽名,您是要交給喻小姐,還是自己過去?”
那本是他要給她的驚喜——她想要的足以滿足她下半輩子生活的一艘遊艇。
可惜還沒送出去,人已經離開了。
“交給她吧。”陸頌衍說,聲音充斥著疲憊。
戴安繼續交代:“好,那我明日聯係喻小姐。”
在沒有喻忻爾在的日子裏,連交代工作的話語都成了唯一陪伴他生活的聲音。戴安說完,再道下一件事:
“另外,陸莨發來消息,要你明日晚上與他出席一場應酬,與張家千金見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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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梁俞哲知道喻忻爾家的地址之後,三天兩頭往她這邊跑,時而帶著某地的特產零食,時而找各種借口在她家帶著,後麵還以擔心她一個人無聊為理由給她送來了一隻貓。
這招對喻忻爾確實有用——她很喜歡貓,特別是眼睛水靈五官精致萌化人心的布偶貓。
看見貓的刹那她尖叫出聲,抱著它愛不釋手,注意力因此又被轉移。
從此,梁俞哲便更有理由過來她這邊,美名其曰為了看貓。
周末,喻忻爾難得有個休息日,本來打算在家待一天。後來門鈴一響,她過去開門,意料之中撞見的是拎著貓糧過來的梁俞哲。
喻忻爾靠在門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你剛從我家離開。”
梁俞哲打趣,熟練地將帶過來的東西放好,完全將這裏當自己家般:“我過來看斤斤,你不會有意見吧?”
斤斤是他為小貓起的名字,說這算是他與喻忻爾共同養的小貓,所以要以兩個人的共同特征想名字,而‘斤’就是兩人名字裏同有的結構。
喻忻爾倒也習慣,隨著他抱斤斤,回到電視旁吃零食。
“中午吃了沒?”梁俞哲問道,“我買了點菜。”
“沒有。”喻忻爾手點了點旁邊的小隔間,“廚房在那邊。”
“行。”梁俞哲動作自然拎著自己帶過來的東西過去,很快又傳來他的聲音,“你搬過來之後不會還沒做過飯吧?”
“沒有,我已經很久沒有下廚的習慣了……”喻忻爾下意識回應,想了想又收住,眼神裏有悵惘。
梁俞哲也有片刻停頓:“沒事,我在這的時候我幫你做。”
“梁俞哲。”喻忻爾摸著懷裏貓貓的爪子,忽而喚了聲。
聽見那頭愉悅的:“嗯?”
她說:“我暫時沒有開啟一段新的戀情的想法。”
梁俞哲聲音如常:“我知道,不急。”
“以後也不一定會有。”喻忻爾繼續說。
梁俞哲沒有回應。
他們兩個人如今都是單身,況且梁俞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女朋友。喻忻爾知道,他或許還抱著與她能發展的想法。
可是,她發現談戀愛很累,不想再接觸一段新的感情了。
從廚房傳來的飯香很快充斥在整個家裏,暖意蔓延,幸福感油然增長。
很快梁俞哲端著三菜一湯出來,擺放在喻忻爾麵前。
喻忻爾還沒吃,先往貓盆裏倒了點食物,梁俞哲就去準備碗筷,待她回來的時候才坐下,將筷子遞給她。
兩個人的相處和諧得與情侶沒什麽不同。
但喻忻爾卻覺得有些負擔。
梁俞哲似乎看懂她的遲疑,若無其事吃著自己的東西,並說:“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在你身邊,就連哥哥照顧妹妹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喻忻爾看著他:“我可沒有這麽想,隻是不想要給你留期待。”
他們之間一向有話直說,她相信梁俞哲能懂,也隻有將話說清楚他們才能繼續相處。
梁俞哲自然知道:“我也沒什麽期待,要說有的話早就該跟你在一起了。”
喻忻爾沒說話。
又聽男聲:“但是我跟你說過的,當你玩夠了,還有想法的話,你隨時可以考慮我。”
喻忻爾低頭,隻覺得嘴邊的食物有點幹澀。
記憶也被拉回許久前。
那時她與他告白,卻被拒絕。他的理由並非不喜歡,隻是覺得他太愛髒,而她太幹淨,就這麽談戀愛的話對她不公平。
除非他們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他們才會考慮在一起。
如今是這樣的,她玩夠了,他也玩夠了。
他們之間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