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馮鶴軒會拉二胡,也不過是對那首最著名的《二泉映月》能上手,再多了,便不會了。這時拉的,也就是那首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二泉映月》。

這首淒涼的樂曲,本不應該是馮鶴軒這樣的大家少爺能夠拉出來的,但是眾人都知道,他自一出生,便沒有了母親,父親又常年在外,雖然有祖母疼愛、親朋憐惜,終究少了些天倫之樂;加之自幼體弱多病,天天竟似泡在『藥』壇子裏麵,雖然生來富貴,這十幾年來,不僅沒有享到什麽福,倒是受了不少的罪,因此聽他發出這悲愴之聲,也都沒有感到詫異。[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

想了別人,再推到己身。一直在旁服侍的丫鬟春桃、夏荷,都是生在貧苦人家,因為養不活了,不得已,才被賣了給人家為奴做婢,雖然命好,來到了馮府這樣的人家,不但沒有受到什麽委屈,過得倒要比之前在家還要好些,這時聽了這淒涼的樂聲,不由又想起那狠心的父母來,不由的紅了眼眶;那些戲班子裏的人,也都是些命苦的人兒,不然也不會投身到下九流的行當來,一生受人冷眼,聽了這淒苦的樂聲,想到自家的身世,感同身受,不覺悲從中生,流下淚來。

馮鶴軒搖頭晃腦地把曲子拉完,心中得意:沒想到從那一世到這一世來,不僅腦子的記憶沒有遺失,連著這些玩意兒,也沒有放下,之前沒有想到這個,整日無聊,現在多了這打發時間的把式,想來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不少。睜開眼來,看到身邊的人都靜靜的立在那裏,臉上帶著悲戚之『色』,有的竟還帶著些淚痕,不知道是自己造的孽,還以為是怎麽了呢,忙開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金班主是有過曆練的人,從情緒中出來的也快,當下抹了把老淚,笑著回道:“哎喲我的少爺,你是從哪兒學的,竟然拉出這樣隻有天上才能有的曲子來?隻是有點悲了,讓我們聽了,都不覺流出淚來了!”

馮鶴軒沒有想到,自己的琴藝竟然高超到,能夠讓別人感動的境地了,心中更加的歡喜,笑著站起身,說道:“班主過獎了!”把那二胡遞還給金班主。

金班主沒有接下,雙手給馮鶴軒推回了去,說道:“這二胡經了少爺的手,又拉出過那樣的曲子,我們班裏還有誰敢再碰它,就請少爺收下,算作我們白聽了一回少爺仙樂的福報吧!”

馮鶴軒見他如此,再推辭也不好,就收下,也覺有**份,少不得又讓春桃給些錢,算買下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經是三更天了,馮鶴軒雖然精神還好,卻被春桃、夏荷硬『逼』著上了床。馮鶴軒對這四個花樣年紀的婢女,雖然心中饑渴,也知道和她們就是發生些情況,也沒有什麽,但一來他這一世的年紀還小,又是久病初愈,想來有人也囑咐過她們,不能過於招惹他;二來這春夏秋冬四婢,雖然比馮鶴軒大了幾歲,也不過是十五六的年紀,在那一世來說,還是個發育沒有完全的小女孩,馮鶴軒也著實不忍心下手,便想著且等幾年,養大了些再說吧!

躺到了**,沒有睡意,便開始胡思『亂』想。

掐指算來,自己桃代李僵、鳩占鵲巢也有六個月了,回到京城這繁華之地,也有兩個多月了,對現在的生活,也漸漸地適應了。因著平時還算小心,馮府上下人等,都對自己沒有起什麽疑心——就是覺得自己變了個樣子,也都想著是因為大病痊愈,心境轉變,原來被壓抑住的『性』子解放了——以後就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了,期待已久的紈絝生活,也可以開個頭了。

隻是,原來隻是在小說裏、電視上看到說紈絝,但是究竟是怎麽個紈絝法兒,自己卻不甚清楚——難道就是領著一幹小廝,到街上調戲良家『婦』女不成?自己雖然好『色』,但是既然生在這富貴之家,不說將來的妻妾,就是可以上手的丫鬟,也應該是不少的,倒也沒有必要去做那樣的齷齪事,沒的辱沒了這“紈絝”的名號。

那麽,難道要去逛青樓、進賭場、喝花酒、吃佳肴,花天酒地,自己個去投那溫柔之鄉?這些個東西,時不時地去應該景兒,調劑了一下生活,才是好的,若是每日裏如此,自己倒怕沒有那個常『性』兒。

不然,就去欺行霸市、欺壓良善?那也不是自己這個『性』子,能夠做出來的事兒!

左思右想,竟然還是個無事可做。隻想到腦殼子都痛了,才不得已罷了,心道:誰說紈絝便要那樣?我偏要活出另外一種紈絝來!來到這個世上,又投身到這富貴之家,衣食無憂、前程無量,又有老太太疼愛、親朋們憐惜,那便由著『性』子活一把,也不枉這一番奇遇。別的且不說,就拿前幾日看到的書,今日拉的曲子來說,憑著那一世的記憶,在這裏做個小說家、音樂家,倒不是難事!

如果生逢『亂』世,拉起大旗幹他一竿子,轟轟烈烈一回,也是沒奈何的;既然生到了這太平盛世,便老老實實地做個富家紈絝子弟,混過了這幾十個春秋罷了。

想到此處,心中已定,便昏昏地睡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收拾齊整了,去沈老太君那裏請了安,便來到馮明理的屋裏,馮明理正盤坐在熱炕上查看府中的賬簿,看到馮鶴軒進來了,忙站起身來,把他拉到炕上坐下,笑著問道:“軒弟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給老祖宗請過安了嗎?可是有什麽要的,你隻打發人來給我說了便是,這大冷的天,何必親自過來,凍著了,又讓老祖宗掛心!”

馮鶴軒笑著回道:“我現在已經好了,多出來走走,活動一下,對身上倒是好的!已給老祖宗請過安了。回來了這兩個多月,我知道二哥事情多,我來了倒給你添『亂』,竟沒有來二哥這裏一回,心中不安的很呢!”

馮明理的正妻王氏端了熱茶過來,讓馮鶴軒喝了暖身,笑道:“你聽聽,人家都說,軒弟出去了一趟,不僅治好了病,竟連『性』子也轉了個個兒,原先整日裏不見一句話,現在張嘴便是讓人心痛的話兒——怪不得老祖宗越來越喜歡你了呢,就你那張嘴,有誰會不喜歡你?更加令人歡喜的是,又經常的有些有趣的點子,能哄的老祖宗笑一回——老祖宗這兩個月的笑聲,倒比我來的府上那十幾年合起來還要多些!昨個老祖宗大壽,你又想出個那樣別致的法子來祝賀,寫的那個詩,滿堂兒孫皆為賊,偷得蟠桃獻至親!倒難為你是怎麽想到的!”

馮鶴軒恬著臉笑,不說話。馮明理也笑道:“那要是別人,老祖宗不得扒了他的皮去,也就是你,仗著老祖宗疼愛,便由著『性』子來——以後可不許再做那樣的事,老祖宗年紀大了,可受不得驚嚇!”馮鶴軒忙正『色』應是。

馮明理『摸』了『摸』馮鶴軒的頭,說道:“你現在身體好了,有空便去老三那裏去,以前因你病著,學業什麽的都顧不上,現在好了,倒不能再推延了——雖不指著你去考個狀元,卻也不能讓你整日的想著做那‘滿堂兒孫皆為賊’的歪詩。”

馮鶴軒一聽,麵『露』苦『色』,他是那一世上學上怕的人了!王氏一見,在一旁說道:“軒弟這才好些,身子還沒有調養好,你就給他找事,小心累著了他,老祖宗與你不依!還是讓軒弟多休養些時日為是!”

馮明理說道:“我不是要他就入學,不過是想讓他在老三那裏,學些正經的東西,他整日閑著,也隻看那些傳奇怪談的,不然也做不成那樣令人哭笑不得的歪詩來!”

王氏走過來,把馮鶴軒摟在懷裏,說道:“他才多大,你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連那歪詩也做不成呢!”

馮鶴軒見他夫妻竟為自己拌起嘴來,忙笑著說道:“罪過,哥哥嫂子不要為了傷了和氣,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今天來,除了看看哥哥嫂子,給你們請安之外,還想求二哥一件事!”

馮明理笑道:“罷了,你們都護著他,我就不『操』那個心了!咱兄弟之間,還有什麽求不求的,有事就說!”

馮鶴軒說道:“我在院子裏呆著沒事,在看書習字之餘,也想找些別的事情做,人都說‘琴棋書畫’,那琴倒排在第一位,所以我就想問二哥,咱們府上可有那精通音律的,給我派個來,好讓我閑了請教;另外還請二哥把那些個樂器給我每樣準備一件,我擺弄著玩兒。”

馮明理聞言笑道:“你看,我就說他閑得慌吧!樂器的事兒好辦,府裏原有些,我命人收拾了給你送去,不齊的在外邊買了,也方便的很;若說初通音律的人,咱們府上倒是能夠找一兩個出來,要說精通音律的人,咱們府上卻是沒有——你不必著急,且去回了老祖宗,到別處給你找一個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