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拔刀,這事兒對於很多人來說,估計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事實上,我也是過了許久,方才勉強接受的。
不過相對於腰間的位置來說,從額頭拔刀,其實有許多好處——刀與劍不同,那劍剛柔並濟、吞吐自如,有諸多手法,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掃,威力皆是不錯,但是刀,講究的就是一個雄渾、豪邁、揮如猛虎,講究的是一個猛。
就是幹,不能慫!
所以劍由下而上,那叫做詭異,而刀卻不行。
它最大的威力,是由上而下。
一劈。
刀比劍簡單易學,因為來來去去,就隻是劈、砍、刺、撩、抹、攔、截與裹胸,訓練不多的士兵也能夠用得著,這使得它成為了冷兵器戰鬥時的主力。
十八兵器之中,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刀排第一。
年刀月棍,一輩子的槍。
學刀比學劍容易,然而我一腦門的劍法,全部都是南海傳承而來,卻並沒有什麽刀式,唯有知道一點,那就是得猛。
勢如猛虎,刀如山倒,疾如閃電。
劈!
講一千道一萬,那馬拜庭從我的藏身之處交錯而過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猶豫,陡然躍了起來,刀勢淩空而起,朝著那人的側身劈砍了過去。
快、準、狠!
這三點算準了,刀可就要飲血了,不過馬拜庭到底是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殺手,對於危險的預知有著出人意料的迅速。
就在逸仙刀即將抵達了他的後背之時,他居然在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微微一錯足,朝著旁邊倒去。
他這倒是真倒,因為強行扭轉原來的軌跡,使得他在瞬間失去了平衡。
然而想憑著這個,就避開我的突襲,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是誰?
人稱草叢小王子,蹲這兒等了這麽久,難道就是給你秀手段的麽?
當下我也是刀勢不減,陡然一下反撩。
這一下,我卻是感受到了龍脈之氣灌注進逸仙刀裏麵之時,那刀身傳來的反饋,就好像是高頻振動的機器,有一種格外奇怪的韻律,讓我仿佛讀懂了它一般。
它在渴望鮮血,渴望勝利,逸仙刀有著封存已久的輝煌曆史,而到了今天,終於到了它大展神威的時候了。
唰!
刀勢不止,連綿而上,鋒芒無人可擋,僅僅隻是稍微順帶了一下對方的左臂,就在一瞬間,將那馬拜庭的臂膀都給卸了下來。
鮮血飆射的一瞬間,我沒有半點兒猶豫,乘勝追擊,再次斬出一刀。
一刀、兩刀、三刀!
三刀過後,那逸仙刀卻是微微模糊起來,仿佛我手中的刀並非實物,而是一道光芒一般。
馬拜庭踉蹌倒地之後,在一瞬間跳了起來,朝著旁邊撲去,結果老鬼卻擋住了他的後路,獰笑著說道:“終日打鳥,今被雁啄,這感覺,應該還不錯吧?”
馬拜庭單臂拿劍,另外一隻手鮮血噴出,一邊踉蹌往旁邊走著,一邊恨聲說道:“你們兩個使詐,居然偷襲我,算不得本事。”
我與老鬼兩人,一前一後,將這家夥給堵住,我冷聲說道:“偷襲?你當殺手的,偷襲目標,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在我們麵前,你好意思說著話兒麽?”
馬拜庭聽到我的話語,身子一縮,那劍卻是朝著胸口摸去。
光!
光芒在那一瞬間從他的身上閃耀出來,而在他施展出來的一瞬間,我便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將手中的逸仙刀朝著對方猛然投擲過去。
唰!
刀身在半空中發出一道氣力的破空聲,緊接著叮叮當當,卻是有清脆的響聲出現。
我閉上眼睛,避開了他的故技重施,很快睜開眼睛來,瞧見逸仙刀正浮在半空之中,將馬拜庭給留在樹林中,並沒有給他任何逃走的機會。
不過我也瞧見他居然趁機發射了一個信號彈,在半空中照耀著。
他這是呼喚追兵趕過來。
這家夥殺人之心不死啊,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拖延到援兵到來麽?
我心中發怒,而對方被這逸仙刀給攔住,也是驚駭莫名,失聲喊道:“飛劍?怎麽回事,你怎麽可能會有飛劍呢,請報上沒有的啊,這不應該啊?”
我伸出右手,通過龍脈之氣與其相牽連,然後冷笑著說道:“請報上沒有說我有飛劍,但是卻沒說我不能有飛刀啊?”
去死吧!
老鬼在旁邊籌謀許久,待那人被我的逸仙刀給吸引,從旁邊陡然衝了出來,惡狠狠地撞到了馬拜庭的右側。
馬拜庭到底是個厲害角色,定然也是獲得了亭下走馬的諸多傳承,即便是在左臂被斬、劇烈失血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對周遭的敏感性,當老鬼衝到跟前的那一瞬間,他朝著旁邊挪開兩步,反劍刺向了老鬼的胸口。
逆襲反殺,能成功麽?
就在馬拜庭自以為這一劍簡直是如有神助、老鬼不管怎麽樣都是避之不及的那一刻,而他的對手則化作了一大蓬的蝙蝠,消散無蹤。
他的劍,刺空了。
那把塗得黑漆漆的長劍刺在了空處,而且還是用著九分九的氣力。
這種刺在空氣之中的感覺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失誤,而我沒有浪費老鬼為我苦心孤詣製造出來的機會,將所有的氣息凝聚在了一點,陡然刺去。
馬拜庭再一次地躲了過去。
那刀刺向他的胸口,結果最終卻沒有如意,而是插在了他的左腿之上,長刀鋒利,連著腿帶著人,將他給釘在了地上去。
啊!
即便是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和超強的修為,他避開了最致命的一擊,不過到底還是沒有逃脫落敗的命運,老鬼在半空中驟然凝結成形,落到了地上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拿劍的手,將其按到在了地上。
右臂被按,左腿被釘,馬拜庭是徹底落敗了,眼看著我們即將要奪他性命,這個做了一輩子殺手的男人心底裏,突然間流出了一絲恐懼來。
死亡是如此的可怕,他仿佛第一次知道一般。
幡然醒悟過來的馬拜庭喊出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說出嘴的稱呼:“師叔,王師叔,老鬼師叔,劍下留人!”
老鬼一愣,說你說啥子咧?
馬拜庭急切地喊道:“師叔啊,我師父是亭下走馬,他的師父是南海劍魔,而您的師父,不也是南海劍魔麽?這樣算來,你是我師叔啊,我也是南海一脈的,我們是一家人呢……”
得,敢情他現在記起來了。
老鬼有些無語,而這個時候,頭頂上傳來了小米兒嚶嚶的叫聲,我知道定然是援兵趕到,趕忙對老鬼說道:“來人了。”
麵對著這個家夥的無恥,老鬼沒有跟他廢話,隻是簡單地問了一句話:“你現在是南海一脈的了?”
為了活命,馬拜庭驚惶地高聲大喊道:“對,對,我是南海一脈的!”
哦……
老鬼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南海一脈嫡係弟子的名義,清理門戶,執行家法吧!”
他摸出繳獲而來的匕首,遞到了馬拜庭地脖子處,低聲說道:“吸氣,閉上眼,很快的……”
他讓馬拜庭冷清,然而那家夥在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陡然間生出了極度的驚恐來,猛然掙紮,口中大聲罵道:“我操你……”
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出口,因為老鬼已經冷漠地將他的咽喉給割斷了。
脖子裂開了一個大口,鮮血“嘶、嘶”噴了出來,這個有著神秘追蹤技法的傳奇殺手,終於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走!
馬拜庭被割去喉嚨的一瞬間,我拔出了釘在他大腿上的逸仙刀,招呼著老鬼,而老鬼則不慌不忙地抽身後退,瞧見馬拜庭回手過來,緊緊地捂住了自己脖子處的刀口,試圖阻止血液的飛速流逝。
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他應該還活著,不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我估摸著,估計百分之九十,應該是後悔吧?
又或者別的什麽溫情場麵?
援兵來得比想象中還快,我們剛剛抽身撤離不久,就感覺有人從山下快速接近而來,那腳程飛速,倘若我們往山上跑,估計很快就給追上了。
老鬼招呼我,說走水路!
兩人早就有了計劃,朝著不遠處的斷崖飛速跑動而去,衝出了杜鵑林,不遠處的人也正好瞧見了我們。
有人彎弓搭箭,隨意射來,而更是有人快步而衝,試圖追上我們。
那利箭在半空中颼颼而飛,盡管我知道在這黑夜裏,對方肯定也是瞧不清楚,幾乎沒有什麽準頭,不過想起白天的那玩意,我就止不住地害怕。
要萬一被那流矢給咬到了,那可就真的是倒黴透頂了。
在離懸崖還有兩百米不到的時候,終於有人出現在了我們的身後不遠處,卻是彝族村寨裏的那個黃老頭兒,瞧見我們兩個,口中厲喝道:“你們兩個小偷,給我站住,偷我的蛇,我要讓你們償命。”
他跑得迅速,幾乎眨眼就到了眼前,而這個時候,我們也終於跑到了斷崖邊。
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騰身一跳。
人在那一刻,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