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提議,老鬼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說你真覺得南海一脈什麽妖魔鬼怪都收啊?

我說不是的話,那咱們師父一輩,為什麽又叫做妖、魔、鬼、怪呢?

瞧我較真,老鬼忍不住笑了,說那你覺得是你收他當徒弟好,還是我收他當徒弟好?

我說你別看他被那什麽胖大和尚弄得跟條狗是的,但人家其實很強的。

老鬼說我自然能夠看得出來,若是比起來,你我也未必是此人的對手。

我說是麽?

老鬼微微一笑,說不知道,這東西得等大家試一試才知道。

兩人隨意聊著天,一路開著,早晨的時候停了一回車,瞎眼老頭的那個房車十分厲害,上麵廚灶一應俱全,所以我們旅途中享受了一回豐盛的早餐。

而在吃早餐的時候,瞎眼老頭跟我們商量起接下來的事情。

如果我們就這般直愣愣地衝到那懸空寺去,告訴他們有人要過來對付他們,並且要拿走懸空寺負責鎮壓的黑舍利,隻怕他們會覺得我們都是幫瘋子、精神病。

又或者會把我們給擒下來,如同那吳法禪師對付瞎眼老頭一般。

這叫做自投羅網。

瞎眼老頭王東來跟我們談起了懸空寺,說原本的懸空寺在西北一帶,那可是響當當的,乃佛教禪宗的第一把交椅,並且在藏傳佛教、薩滿教和伊斯蘭教的眾多宗教之中也闖出了一片天來,擁有眾多的信徒和數得著的高手,十分自信。

然而這一切,卻給十年前的一場事件給打破了。

懸空寺有一些人參與了黃山龍蟒事件,大部分人都葬身於那一場變故之中——這並不算什麽,畢竟當時江湖上死在其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關鍵在於懸空寺的一名弟子,真正得罪了茅山宗,也得罪了如日中天的黑手雙城。

雖然後來茅山宗也並沒有怎麽找懸空寺的麻煩,但隨著那智飯和尚被黑手雙城從東南亞生擒回來,當眾宣判而死之後,懸空寺的境遇就變得有些尷尬了。

首先一點,那就是江湖人都不太看得起懸空寺,覺得這幫和尚整日吃齋念佛,卻沒有幹啥好事,居然養出了智飯和尚這樣一畜生來。

接著就是杯葛疏離。

原本關係不錯的,慢慢就少了來往;而原本就沒有什麽來往的,更是把懸空寺當做了空氣,或者避而遠之。

漸漸的,懸空寺新加入的僧人變得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與外界疏離,偏離於主流社會。

就如同在絕望和寂寞之中變老死去一般。

最典型的一個例子,按理說懸空寺作為曾經的江湖名門,是絕對不可能跟荒野大鏢客、毛一馬這樣的大盜惡客混在一塊兒的,因為不屑。

而現如今那吳法禪師居然跟這幫人同流合汙,就能夠感覺到懸空寺在自甘墮落。

不管這事兒懸空寺本身知不知道,監管不用這事兒,肯定是攤上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黃養鬼和程程才會將目標定在懸空寺的身上,因為即便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江湖上對於此事,也不會有太多的關係。

反正懸空寺在大家的印象中,就不是什麽好去處,出了事,豈不是活該?

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對於這件事情,我和老鬼也有些束手無策。

事實上,相對於瞎眼老頭對懸空寺的擔心,我和老鬼關注的重點,卻是落在了黃養鬼身上。

我們的目標,就是找到這人,然後逼問出我師父南海劍妖的下落。

到底是死了,還是給轉移了,都得給一個說法。

除此之外,我們並不關心懸空寺在這一次的事件中,到底會受到什麽樣的傷害和損失。

我問瞎眼老頭有什麽意見,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對我們說道:“會淨禪師有個徒弟,當年我在禪師座下修行的時候,他曾經與我在一塊兒,雙方有點兒交情;現如今他執掌懸空寺的廚房,也算是一個人物,我的想法,是趁著他出外采購的時候,跟他取得聯係……”

我一愣,說什麽情況,我是不是聽錯了,他掌管的是啥來著?

瞎眼老頭認真地說道:“你沒聽錯,他現在掌管懸空寺的廚房,負責整個懸空寺的夥食……”

老鬼摸著鼻子,說廚房,聽著不像是什麽大人物啊?

瞎眼老頭說道:“現如今懸空寺的方丈是會淨禪師的師弟會能禪師,這位禪師的心眼不是很寬,他的親信和弟子掌管了懸空寺所有的重要職位,而其他旁係的子弟,基本上都沒有辦法上位……”

我咳了咳嗓子,說真沒想到一破和尚廟也有那麽多的屁事兒啊?

瞎眼老頭說懸空寺傳承千年之久,雖然近年來破落了,但是整個寺廟之中,也有三百多名僧人在修行,牙齒和舌頭還會磕磕碰碰,這麽多的人在一塊兒,難免會有一些齟齬。

我說問題是一大廚子能幹嘛呢?

瞎眼老頭說能幹的事情多了,比如將我們給弄到寺院裏麵去,然後等待著那幫家夥的到來,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老鬼一拍手掌,說那好,就這麽幹。

我沒有跟他一起,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懸空寺三百多號人,防備若是森嚴一些,那黃養鬼這幫人還有什麽威脅呢?我怎麽覺得該害怕的,應該是他們啊?”

瞎眼老頭說人數雖然滿了三百,但懸空寺並非人人皆是修行者,而即便是,也未必能出多少高手……

我點頭,說懂了。

吃過早餐,繼續前行,終於到達了一個叫做烏圖美仁的地方。

烏圖美仁是蒙古語,意為“長長的河流”。

瞎眼老頭開的房車有些紮眼,所以找了一處地方給停下了,然後上了我們這輛越野車。

遠處是連綿的草原和群山,瞎眼老頭指著視野中最高的一處山峰,對我們說道:“那邊有一個白狼穀,而懸空寺就建在了白狼穀的山壁之上,雖然現如今懸空寺在西北一帶的名聲不顯,但因為這附近很多人家都有子弟在上麵剃度修行,所以最好不要當著人的麵提起懸空寺,免得多生事端。”

我們點頭,說好,問接下來呢?

瞎眼老頭說滿都拉圖負責整個懸空寺的夥食,雖然寺內有大量的麵粉和青稞,但偶爾也會出來采購一些生活物資,還有蔬菜水果;他在寺內不受待見,憋悶得很,我覺得他應該會想出來透口氣的……

我說你確定?

瞎眼老頭咧嘴笑,說這個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你說呢?

車子一路開進了鄉裏麵來,在瞎眼老頭的指點下,我們來到了一戶叫做巴根的人家來。

他敲開了門,結果一個穿著蒙古傳統服裝、滿臉絡腮胡的大漢走了出來,瞧見他之後,大聲地叫著“瑪桑”,然後跟他緊緊地抱在了一塊兒。

我們將車開進了院子裏,然後主人家弄了馬奶茶招待我們,我問了一下,這才知道瞎眼老頭對這巴根有過救命之恩。

正是因為有著這一份淵源,所以他才會直接來到這裏。

瞎眼老頭跟這巴根應該很熟悉,坐下不久,便跟他談起了想要見一下滿都拉圖,問他這幾天如果見到的話,幫他傳個話,說王東來想要見他,問是否肯來一見。

巴根是個憨厚漢子,聽到吩咐之後,連忙點頭,說好,一定照辦。

他叫他家一十三四歲的二小子跑到市集上麵去盯著,然後招呼自己婆娘張羅飯菜,又叫大女兒幫我們整理晚上休息的地方。

巴根的大女兒叫做其其格,意為花朵,是個十七八歲的懷春少女。

她瞧見高大俊朗的老鬼,頓時就兩腮緋紅,生出許多少女情愫來,也表現出了蒙古族少女特有的熱情,弄得老鬼有點兒吃不消的樣子。

我們當天就在巴根家住下,晚餐居然是烤全羊,可見巴根對於瞎眼老頭的到來有多重視。

我們在巴根家住了兩天,等得人都快發瘋了的時候,巴根家的二小子從市集跑了回來,說見到滿都拉圖了,而且已經把話給帶到,不過他到底來不來,這個就不知道了。

瞎眼老頭說他怎麽回複你的?

那少年郎吸了一口鼻涕,說禪師說知道了。

瞎眼老頭皺著眉頭,說沒說別的?

少年搖頭。

瞎眼老頭又問,說他旁邊有沒有別的人在呢?

少年說兩個徒弟吧,他們在市集采購蔬菜,有個老板在侃價……

瞎眼老頭見問不出別的什麽東西,便揮了揮手,讓他離開,然後有些疑惑地說道:“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孫女說爺爺,是不是人家都不記得你了?

瞎眼老頭苦笑,說在一塊兒修行五年時間,這樣的情分,怎麽能夠說忘記就忘記呢?

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一直到了下午的時候,遠門被人敲響了,有人在外麵低聲問道:“請問王東來王老哥在這裏麽?”

我和老鬼在房間裏午睡,聽到這話語,趕忙往窗子外往,瞧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中年和尚緩步走進了院子裏來。

這人,就是滿都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