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頭兒的一對眼珠子是白色的,宛如死魚眼珠子,不過一想到他是那蝙蝠成精,我便知道瞎眼對他的影響其實並不大。
畢竟人家有超聲波。
而對於他的提議,我和老鬼都表示了拒絕。
開玩笑,我們真的隻是路過,準備前往懸空寺那邊去的,要這個破加油站和旅館又算怎麽回事?
雖然我們不是丹東的,但可都是施恩不圖報的活雷鋒。
被我們拒絕了好意,瞎眼老頭兒歎了一口氣,說幾位既然看不上小老兒的家業,那我真的是無以為報了。
我擺了擺手,說我們要你這加油站做什麽?你要走,便將這裏留給你孫女吧,她人也大了,守在這兒,到時候再招一個能幹的女婿,一切就齊活兒了……
談到這個,瞎眼老頭立刻就興奮了起來,搓著手說道:“說到這個,不是小老兒吹噓,我這孫女,小老兒養了十八年,不但人品端正,而且身強體壯,一女人能當三個男人使,關鍵是屁股大好生養,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我倒是覺得兩位乃人中龍鳳,不如考慮一下?”
呃,怎麽說著說著就招孫女婿了啊?
旁邊的魁梧少女聽到頓時就是一陣嬌羞,出聲說道:“哎呀,爺爺,你說什麽呢,人家還想再陪您老人家幾年呢……”
說著話兒,她像小鳥一般輕快地跑進了屋子裏去,臨走前還說了一句話:“全憑爺爺你做主。”
呃……
我和老鬼相對無言,愣了半天,方才驚恐地拱手說道:“這、這個,老丈啊,省省吧,我們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都成家了,不敢耽誤您孫女的前程和幸福啊……”
聽到我和老鬼的話語,瞎眼老頭一臉遺憾,說啊,怎麽會這樣啊,年輕人,結婚那麽早幹嘛,一點選擇餘地都沒有。
我不願意跟老頭兒在他孫女這件事情上麵扯,便問道:“老丈,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瞎眼老頭歎了一口氣,說這五人在西北的勢力頗大,領頭那個你也知道了,叫做荒野大鏢客,這人另外還有一個綽號,叫做寸草不生,做的是那殺人越貨的生意,是最為有名的悍匪;與你拚鬥的那刀客其實是寧夏馬家的人,原本叫做馬一毛,後來叛出了馬家,自立門戶,改成了毛一馬,此人的刀法出眾,號稱當今西北第一刀……
我說我擦,這些人的來頭不小啊?
瞎眼老頭說另外幾人也不能小覷,那大和尚是懸空寺茗菁閣的吳法禪師,名門出身,德高望重;還有那杜宇峰杜老二是宗教西北局的三把手的公子,家學傳承;最後一個被切去尾指的,是翻天大盜種老七——他的手段倒還好,可種家有八兄弟,個個豪雄,祖上傳承自宋代軍閥種家,若是與其結仇,隻怕……
聽到他的解說,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別看這五個人不多,但是卻涵蓋了西北這一片的黑白兩道,看來我們是能得罪的人,都給得罪完了。
說起來,我和老鬼湊在一塊兒,還真的是惹禍精啊,惹完了荊門黃家,又過來惹了這麽大一片。
還好我隨口報了一個丹東絕代雙餅的諢號,要是這幫人知道我們是那江湖上炙手可熱的懸賞花紅,隻怕當時的眼睛就要紅了。
這時老鬼突然插話說道:“既然這般危險,你為何又要告訴我們呢?”
瞎眼老頭說道:“誠然,如果我不做提醒,偷摸離開的話,或許他們會因為不忿,而將注意力集中在兩位的身上,給我爭取了逃脫的時間,但我王東來得懸空寺高僧點化,成就人形之後,一直心向我佛,絕對不能做出違心的事情,更何況幾位救了我性命,我又如何能夠欺瞞你們?”
我聽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說啊,你得到了懸空寺的點化?
瞎眼老頭說道:“對,上一代的懸空寺會淨禪師憐我修行百年,卻無法脫去妖身,便點化於我,說我身上有業火束縛,若是想成就人形,必將舍棄掉身上的某處東西,最後我自戳雙眼,終於得以成功。”
我說你的眼睛是自己戳瞎的啊,怎麽可以這麽狠?
瞎眼老頭笑了,說你剛才也瞧出來了,我乃蝙蝠化妖,這眼睛對於我來說,就如同你們人類的闌尾一樣,沒了也就沒了,沒有什麽妨礙,而且我一瞎眼老頭,旁人也不會太過於留意我便是。
我哈哈一下,說如此極妙。
幾人聊得高興,瞎眼老頭突然問了一句話,說他們對幾位十分好奇,小老兒也有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
我說你講便是。
瞎眼老頭說我是妖,與人終究不同,生來便受歧視,您二位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但想必也是名門而出,為何會不介意我妖怪的身份呢?
我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會問這樣一個問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之前未曾表明,現如今跟你講也沒有關係,我和我師兄出自於南海一脈,而南海一脈則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宗門,門下不管種族與來曆,隻看人品——我師父叫做南海劍妖,他便也是一名大妖,所以對你,我並不會感覺有太多不同。”
啊?
瞎眼老頭一愣,說世間還真的有不計較出身,連妖都並入的宗門?
我點頭,說對,有的,別人我不知道,但我南海一脈呢,上一代便有妖、魔、鬼、怪四位前輩。
瞎眼老頭臉上一下子就好像有了光,激動地說道:“小哥,我、我能見見你師父麽?”
我苦笑,說可能見不了。
他驚訝,說為何?
我說我師父因為一件事情,最終隻剩下了一縷殘魂,而這縷殘魂也都給我丟了,我和我師兄之所以千裏迢迢趕到這西北來,就是聽說仇家準備前往懸空寺,我們想碰碰運氣,過去看能不能將我師父那縷殘魂給找回來……
瞎眼老頭聽到,大為可惜,然後又問道:“不知道兩位的仇家是誰?”
我倒也沒有太多隱瞞,坦然說來,又形容起了黃養鬼和程程的長相。
之所以如此詳細,其實是因為我心存著一點兒僥幸。
因為這個地方是長途公路的一處站點,附近很難再找到別的落腳點,不想露宿野外的話,住在這兒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那麽黃養鬼和程程去懸空閣,會不會也走這條路呢?
會不會也到過這裏?
我心中期待,講完之後,下意識地瞧了瞎眼老頭一眼,他沒有什麽反應,反而是躲進招待所裏麵的胖妞又跑了出來,高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心中驚喜,看著她那張油膩膩的肥臉,說果真?
胖妞說對,前天的時候,她們剛來,不過不是兩人,總共有十一個,你說的那個女人是為首的,旁邊那小女孩兒是她侄女,另外還有兩個司機,其餘七人很奇怪,全部都用黑袍子罩著,連臉都沒有露出來,也不出來吃飯……
這時那瞎眼老頭方才說道:“你說她們要去懸空閣?”
我點頭,說對。
他問這幫人一看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她們去懸空閣幹嘛呢?
我說老丈你可聽說過黑舍利?
瞎眼老頭渾身一震,臉色驚訝地喊道:“你是說摩柯難邪佛的黑舍利?”
我奇怪,說你居然知道?
瞎眼老頭說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秘密,畢竟我曾經跟會淨禪師修行過五年時間,雖然懸空閣並不承認我,但我依然將自己當做是懸空寺的弟子。
旁邊的老鬼突然插嘴說道:“其實你的修為,遠比剛才那幫人要高得多,然而麵對著那吳法禪師的束縛,你卻根本不反抗?”
瞎眼老頭抬起頭來,“看”了老鬼一眼,這才說道:“小哥倒是好眼光,不過也不是我不反抗,隻是那緣法金缽裏麵的光芒,對我太為克製,一照在我的身上,我所有的修為立刻被束縛住了,根本施展不得;本來我也可以搏命的,後來一想,我起於懸空閣,死於懸空閣,或許是宿命……”
老鬼說那什麽吳法禪師,可不是什麽好鳥。
瞎眼老頭歎息了一聲,說會淨禪師圓寂之後,懸空寺的確是已經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不過即便如此,它還是懸空寺,現如今懸空寺有難,我不能坐視不管。
我抬腿讚歎,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同行吧?
瞎眼老頭點頭說道:“兩位的目的,是找尋那叫做黃養鬼的女子,而我的目的,則是護得懸空閣的周全,此事並不衝突,能夠同行,實屬小老兒的願望。”
我們正發愁找不到地方呢,這會有一帶路黨,自然高興。
隨後我們沒有久留,收拾了一下東西,而瞎眼老頭這兒則開出了一個改造的房車來,然後把加油站和招待所都給關閉上鎖,並且貼下公告,準備妥當之後,四人兩車便開始啟動,深夜離開了這地方,朝著西邊一路行駛而去。
路上,我們開著九十年代的音樂,聽著“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我問老鬼說道:“你覺得,回頭把這老頭兒介紹進咱們南海一脈,會不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