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若是剛剛開始學會放縱的呆呆,或許就會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然而我本來就心裏有鬼,哪裏敢招惹這小姑娘,趕忙做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她撲鼻而來的香水味,一本正經地說姑娘,你需要什麽,酒或者是飲料?
女子望了我一眼,說什麽都不要,我就想跟你聊聊天。
我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拒絕了,說對不起,我現在是上班時間,沒辦法陪您聊天,還有事情做,先走了。
女子著急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說嘿,我出錢,花錢買你的鍾好吧?
我苦笑,說您把我當成什麽了,我隻是一個酒吧的服務員,又不是KTV的公主,小姐你放尊重一點好麽?
聽到我似乎有一些生氣,女子這才放開了手,不過仍然不甘心地問,說那你什麽時候下班,你下班的時候,我們能坐下來聊一聊麽?
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回答她,說看情況吧。
我既沒有急著拒絕,也沒有答應,而是繼續幹起了自己的事情來,一直忙活到了淩晨兩點多,酒吧的客人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有的回了家,有的相互攙扶去了附近的酒店,而我則和其他人一起收拾起淩亂的吧台,等稍微好一點兒,這才發現女子居然還沒有走。
呆呆是老板,可以不用忙活,坐在調酒台後麵的位置,衝我招呼,說王二,那美女盯了你幾個晚上了,可以啊,不聲不響的,下手還挺快。
這廝做了老板,說話就沒輕沒重了,我聳了聳肩膀,說漂亮吧,漂亮的話你搞定她,我下班了。
呆呆摩拳擦掌,說好啊,讓你瞧一瞧我泡妞的本事。
說著他就起身,朝著坐在角落裏的女子走了過去,我則笑了笑,沒有再管,而是繼續忙活完手裏的活,然後去後麵洗了一把臉,正準備跟老板打招呼離開的時候,卻瞧見呆呆和那女子聯袂而來,找到了我。
呆呆走到我麵前來,衝著我說道:“王二,給你一個任務,送這美女回家。”
我瞧見他幸災樂禍的表情,頓時就有些不樂意,說憑什麽啊?
呆呆大義凜然地說怎麽,不樂意啊,人家曼妮小姐這段時間天天來咱們酒吧,算是特別照顧咱們的老顧客了,這點兒小忙你要是都不能幫,讓人家以後還咋來咱酒吧?
我不知道這王呆子到底是抽了什麽瘋,還在想理由拒絕,結果他一把將女子推到我跟前來,說顧客就是上帝,你不能讓上帝滿意,小心我炒你魷魚啊!
我和這女子幾乎被呆呆推出了酒吧門口,容不得我有一點兒拒絕的意思。
出了門,大街上已經是一片冷清,清風吹來,有一些寒冷,我下意識地緊了緊衣服,瞧見那女子也挺尷尬的,於是負起了男人的責任,朝她友好地點了點頭,說你叫曼妮啊?
她點了點頭,說對,這是我的英文名。
我沒有跟她繞圈子,而是望著她的眼睛,很直接地問道:“好吧,你贏了,那麽我想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曼妮望著我,說你覺得呢?
我聳了聳肩膀,說總不可能是看上我了吧?
曼妮笑了,說怎麽不可能?
我歎了一口氣,說小妹,我忙了一天了,現在十分需要休息,你要麽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麽事情,要麽告訴我你家的地址在哪裏,這樣子大家都可以各自回家睡覺了。
曼妮瞧出了我的不耐煩,沉默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道:“其實我找你,就是想跟你講一個故事。”
我一愣,說故事?
曼妮點了點頭,而我則完全有一些懵了,一女的,長得還不錯,看著穿著品味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然後持之以恒地來酒吧大半個月,就是為了給一個小小的服務生講一個故事——這事兒說出來,實在是有些讓人起疑。
我滿肚子的疑惑,不過抱著趕緊解決問題的態度,答應下來,說好,前麵街心公園有椅子,我們去那兒坐一坐,我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麽故事要講。
兩人多走幾步,來到公園前的椅子前,挨著坐下,我伸了一下懶腰,說你說吧。
曼妮點頭,說好。
然後她開始講述起了一個關於自己的故事來。
故事裏的曼妮是一個家庭優越,自小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孩子,讀的是一路名校,最後從對外經貿大學畢業之後,回到渝城,在家族企業裏任職,按理說她應該是屬於無憂無慮的天子驕子,然而事實卻並不如此。
曼妮讀高中的時候,正處於青春叛逆期,雖然家教甚嚴,但還是交了一個男朋友。
少年人對於異性,總是充滿了年少慕艾的天真期冀,所以那段時間裏,她幾乎把整個心神都投入到了那個男朋友的身上去,還初嚐了禁果,導致成績大幅下滑,最後被家裏人發現了。
曼妮的父親算是國內第二代民營企業家,家族裏從政的人頗多,所以有許多的資源,故而混得風生水起,在九十年代那一場瓜分國有企業的盛宴中也分了很大一杯羹,故而十分有錢,性格也強勢,派人做過調查,才知道自家女兒是戀愛了,而且對象居然是一個出身於下崗工人家庭的窮小子。
盡管那個窮小子是市裏重點中學成績排名第一的學生,但是他與曼妮之間,幾乎隔著整個銀河係的距離,於是提出了反對意見。
可以想象得到,那個時候的曼妮,對於純潔愛情的信仰和大家庭的叛逆有多強烈,她當時甚至想到用絕食來抗爭。
然而一切的堅持都被愛情的背叛所打破,那個對她信誓旦旦的窮小子,最後居然腳踏了兩條船。
得知真相的曼妮,至此心灰意冷。
她被父親安排轉學之後,發憤圖強,最終考上了對外經貿這樣的國家級重點。
故事聽到這裏,不過是一個很狗血的愛情故事,然而曼妮凝望著我好一會兒,突然又說起了故事的後半段來……
當她拿到大學通知書的那一刻,終於有了心思,跟原來的同學打聽,才得知一件恐怖的事情。
那個男生,失蹤了。
莫名其妙,突然有一天就沒有來學校了,後來家裏人找來了學校,才知道自己兒子不知道去了哪兒。
後來學校報了案,然而一直都沒有找到,為此,那小子的家人還跟學校打起了官司來。
曼妮聽到消息之後,雖然恍然若失,卻也沒有多想,安心上大學去了。
幾個月之後,她開始做起了噩夢來。
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夢見自己全身冰冷,周圍都是淤泥,置身於水中,胸口上壓著一塊大石頭,氣都喘不過來。
她還夢到周遭都是水草,有魚兒在自己的頭上遊來遊去。
同樣的夢,一夢就是四五年,找過心理谘詢師,也找過有名的解卦算命先生,都沒有用,總是噩夢連連,不但如此,她交過幾個男朋友,每當準備跟她發生負距離接觸的時候,那些男人都無一例外地會產生幻覺,發現她是一具腐屍,最後倉皇而逃。
故事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曼妮的手抓到了我的手上來,我感覺到她的手指冰冷。
我趕忙放開,說然後呢?
曼妮看著我,喘著氣,然後說道:“我上個月的時候,睡不著覺,路過這酒吧,喝了幾杯,發現自己居然能夠一夜睡到天亮;後來我又來了幾次,發現在酒吧這樣嘈雜的環境裏待著,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無比心安……”
我沒有說話,而她則死死盯著我,說我這兩天剛剛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讓我能夠如此安靜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我聳了聳肩膀,說哦,既然這樣,那真的是我的榮幸。
曼妮搖頭,說不,我聽我的心理谘詢師跟我談起過,說民間有一些人,或一些老物件,有一種神奇的辟邪作用,我就想問問你,你是不是那種人?
我攤開雙手,說你想多了,我隻是一個酒吧服務生而已,我若是你想的那種人,就不用在這裏賣力幹活了。
曼妮使勁兒搖頭,說不,我感覺你跟別的服務生不一樣,求求你,告訴我,你能不能幫我?
我說我無能為力,好了,故事已經講完了,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我推開已然依偎在我肩膀上的曼妮,準備起身離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伸出了手來,一把抓住了我脖子上麵的鯤鵬石,呼吸急促地問道:“告訴我,是不是這個東西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