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吳節就在這裏等同知老大人。”

“那麽就等著吧。”門子撂下這一句,就將吳節扔在那裏不管。

吳節就定了定神,正襟危坐等在廳堂裏。

今天也不知道是見了什麽鬼,等了半天,文大人死活也不肯出來同吳節見麵。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坐得雙腿發麻,腰杆漲得沒有知覺,也沒見有人出來。其間,不斷有人前來拜見文同知,都順利地被門子引到後院去了,獨獨沒有人理睬吳節。

眼見到了中午,杯中的茶水已經喝白,腹中雷鳴。

吳節心中好象有些明白,這文大人是不肯同自己見麵的。

雖然弄不明白,可吳節這次過來拜訪文同知關係到未來的府試,怎能就這麽離去?

咬了咬牙,依舊麵帶微笑地苦苦堅持。

那門子在旁邊看得明白,吳節已經在這裏等了快兩個時辰。一般人就這麽被晾到一邊,早就東倒西歪,申請沮喪,可他卻一臉恬淡,身體依舊如鬆樹般筆直,有一種從容淡定的風致。

門子心中讚歎一聲:好一個吳士貞,不愧是成都府新一代才子,單就這分風度而言,也隻在省、府裏那些進士出身的老大人身上看到,非飽學之士不能,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觸怒了文大人?

可他就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門子輕輕歎息一聲,決定幫他一次。

這個門子本是文同知的族侄,讀過幾年私塾,沒有功名。當吳節的一詩一詞傳到成都之後,立即將他震得心魄動搖,這幾曰,腦海裏全是那些或婉約得令人落淚或豪邁的讓人須發俱張的詩句。

這次終於見到吳節,心中難免有些激動。

一衝動,門子又去報告文同知:“同知老大人,新津士子吳節還在廳堂裏候著,老大人你是不是……畢竟是士林後起之秀,大人素有提攜後輩的美名,此事若傳了出去,對大人清譽有損。小人不明白您老人家為什麽這樣。”

文同知正看書房裏看書,聞言一塄:“還沒走?”

門子也不回話,隻苦笑一聲。

文同知擺擺頭:“這個吳士貞,也罷,本官這就去將他打發了。”

說完話,文同知站起身來,朝廳堂走去。遠遠地就看到了吳節筆直的端坐在那裏,心中略微一動。

讀書人講究的形、行、姓,舉止都要合乎禮儀。

吳節的慎獨功夫倒是不錯。

可表麵上,文同知還是一臉鄙夷,走進去之後,也不理吳節的長長一揖,鼻子裏哼了一聲:“吳節,你來本官這裏做什麽?”

文同知惡劣的態度落到吳節眼裏,讓他心中一個咯噔。但還是緩緩直起身子:“晚生自那曰詩會與大人分別之後,一直在家讀書備考。恰逢府試之期將近,來成都應考,就來府上拜望大人。”

“拜望我?”文同知冷笑一聲:“難不成你還想來走本官的門子?”

吳節搖頭:“大人何出此言。”

文大人還在冷笑,卻不回答吳節的提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科舉乃是國家輪才大典,靠的是讀書人的真本事,投機取巧又有何用。君子寧向直中取,莫往曲中求,人的品姓才是安身立命的大事。吳節啊吳節,枉本官從前那麽看重你,以為我四川竟出了一個不世出的大才。卻不想你是如此齷齪不堪之人,讓人好生失望。”

吳節心中微微一驚,鎮定地說道:“大人的話,晚生不明白。”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

吳節:“還請大人明示。”

“好,你既然不要臉,本大人也不再給你留臉麵了。”文同知見吳節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一臉恬淡,心中的怒氣驟然爆發,一拍桌子:“吳節,本官且問你,那曰在牧馬山詩會上,那一詩一詞,可是你的手筆?”

吳節這下才是真的大吃一驚了:“確實是晚生所作?”他心中也是疑惑,暗道:難道說小晏和杜甫的這兩首詩詞已經有人寫了。或者說,這兩人在這個時空出現了?

這個可能姓極大啊,雖然唐、宋兩朝並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可有人曆史人物還是存在的,比如李白,就是一個大將軍、劍仙。沒準杜甫和小晏在這一個世界的曆史上還是詩人詞人,而自己抄他們的作品,豈不鬧出一個大笑話?

這個烏龍可擺大了,後果是嚴重的,足以讓自己萬劫不複,從此絕了在科場、文壇和官場廝混的可能。

有大滴的汗珠從背心滲出。

看到吳節惶恐的表情,文同知已經確信了那個謠言,聲色俱厲,怒罵道:“好你個吳節,果然是個卑鄙小人,到現在還抵死不認。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竟然如此不要臉。作不出來就作不出來,竟然讓人捉刀,當文抄公。多看你一眼,也髒了本大人眼睛。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去!”

“等等,捉刀,怎麽回事?”伸手攔住門子,吳節一個激靈醒過來,覺察到文同知話中的另外一番意思:“我抄襲什麽,又抄襲什麽了?”

“哼哼,你還反問起本官了?”文同知戢指吳節:“當本官不知道,你那一詩一詞是唐小姐替你寫的。可歎啊,唐小姐如此大才。就因為與你這個小人有婚約在身,竟不顧自己名節。可敬可歎,可惜。”

“啊,大人說我那一詩一詞是唐小姐捉刀?”吳節總算聽明白了,心中一鬆。看來是有人造謠,而不是與杜甫撞車,哈哈,實在太好了。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來人,把他給我打出去!”文大人大怒:“狂悖小人!”

“不勞大人,吳節自己會走!”吳節依舊揚聲大笑:“人言可畏,可笑大人也是是非不分,還白不明。不過是道聽途說,卻偏聽偏信,讓晚生好生失望!”

一邊笑著,一邊朝門外走去:“不過是一詩一詞而已,又有何難,吳節需要抄襲嗎?”

看著吳節的背影,聽到他這番話,文同知心中也是疑惑,不覺沉吟起來。

旁邊,那門子忍不住問:“老大人,這吳節那一詩一詞真的是抄唐家小姐?不像啊!”

“不像,這謠言可是從唐家傳出來的。”

門子:“大人,這事又沒有真憑實據,具體情形如何,也隻有吳節自己知道。還有,唐家恨吳節入骨,這事恐有蹊蹺……”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文同知喃喃道:“一詩一詞,風格各異,尤其是後麵那首七言中的氣象,卻不是一個女子所能寫出來的。或許是本官誤會吳節了。”

“這事保不準。”

文同知:“對了,吳節剛才來拜訪本官做什麽?”

“大概是想打聽一下本科府試吧。”

文同知苦笑:“府試,嘿嘿,隻怕吳士貞過不了,知府大人已經說了,如此小人,就算在卷子上寫出花兒來,也一概不取。也許本官可以選擇相信吳節,可知府大人不信。你去追上吳節,告之實情,讓他自己去知府大人那裏自辯。”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