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悅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她知道自己在醫院裏。這是一間幹淨的單人病房,床頭的櫃子上放了不少水果,她看見母親坐在病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你醒了啊,嚇死我了。”殷悅的母親扶她坐起來。
“媽,我怎麽在醫院啊?”
“你都睡了一天了。昨天晚上醫院打電話給我,說你昏迷了。我才急忙從家裏趕了過來,不過醫生說你是驚嚇過度,身上也都是些擦傷,沒有大礙,我才放心。”
殷悅想起了昨天晚上,喝醉酒的施文浩想非禮她,之後……
“是誰送我來醫院的?”殷悅急忙問。
殷悅的母親正在給她削蘋果,不緊不慢地說:“是一個小夥子,這是護士告訴我的。他幫你墊付了醫藥費,然後就走了,名字也沒留下。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你怎麽會昏迷呢?是不是那個送你來的小夥子?”
“不,是他救了我。”
“你身上怎麽會有擦傷?是不是被壞人打劫了呀?”
“媽,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著了,沒事的,您就別問了。對了媽,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點了,怎麽了?”
“沒事……”
此刻,殷悅正在努力回憶那個救她的小夥子的長相。但無論怎麽回想,都想不起那個人長什麽樣。可能是那晚路燈太昏暗的關係吧,她想起自己是在對方懷抱中昏迷的,不由得漲紅了臉。
“你是不是發燒了?”母親關切道。
“啊?沒有啊!”
“那就好,來,吃個蘋果。你看你,臉比這個蘋果還紅。我去給你爸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你這孩子,以後看你還敢不敢那麽晚不回家,看看,吃苦頭了吧?”
“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呀,在我眼裏永遠是小孩子。”
殷悅的母親說完這句話,就走出了病房。
母親一走,殷悅就從包裏拿出手機給學校裏的潘老師打了一個電話。潘老師寒暄了幾句後告訴殷悅說,昨天晚上有人幫她請過假了。潘老師又問她幾時才來上班。殷悅說明天吧,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病。潘老師接著追問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說施文浩今天看上去不對勁。殷悅說:“我也不知道,吃完飯後我就自己回家了,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就放心吧。”
掛了電話,殷悅又躺回**。
她想,那天晚上救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呢?想著想著,睡意襲來,不久病房裏就傳來了她的鼾聲。
當殷悅再次進入夢鄉的時候,肖晨正火急火燎地趕往鍾旭那邊。他老遠就看見了身穿黑色警察製服的鍾旭,然後朝他小跑過去。鍾旭也看見了他,劈頭就問:“你怎麽這麽晚到啊?我給你電話都一個多小時了。”
肖晨沒有理睬他,直接問:“找我什麽事?”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鍾旭就朝前方的十字路口走去,肖晨則緊緊跟在他身後。
九點左右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雨勢慢慢轉大,肖晨他們由於沒帶雨傘被淋成了落湯雞。
此時鍾旭和肖晨來到一棟高層公寓樓下,雖然天空下著雨,但周圍有不少圍觀的群眾,由於拉著警戒線,他們無法靠近空地中央的位置一窺究竟。
肖晨意識到,這裏可能發生了命案。
花壇邊的空地上,有一圈用粉筆畫出的人形圖案,中間還有些許血跡,大部分血已經被雨水衝淡了。屍體已經被相關人員運走,但看著地上那一攤血和混合著肮髒雨水的白黃色的腦漿,肖晨明顯感覺到胃部有些不適。他強忍著這種感覺,轉過頭看著鍾旭,語氣冰冷地問道:“什麽意思?”
“很明顯,有人死了。”鍾旭的回答很簡潔。
肖晨依舊麵無表情地說:“我不是白癡,當然知道有人死了。我是問你,找我來做什麽?”
“難道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鍾旭說,“你說過,我若讓你介入陳教授的命案,我以後有困難的時候都可以來你,難道你的話不算數?”
肖晨點頭:“當然算數,可是你不怕被你上司發現你讓一個大學生參加刑事調查?”
“這個你放心,說起來你隻是協助我調查的證人而已,這方麵的問題我已經向其他同事谘詢過了,問題不大。”
“哦。”
“就剛才,徐隊長突發闌尾炎,直接送醫院去了,接下來收拾爛攤子的事情就交給我。至於我碰上什麽麻煩,待會兒我慢慢跟你說。”鍾旭邊說邊注意到肖晨在看手表,“放心吧,我會送你回宿舍的,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肖晨沒有理會他,而是抬頭看了看公寓,問:“自殺還是他殺?”
“我不知道。”鍾旭露出無奈的表情,“如果說自殺,有個疑點;如果說他殺,物理上完全不可能。”
“物理上完全不可能?”肖晨重複了一遍。
“沒錯。”鍾旭正色道,“如果是他殺的話,那麽這就是一起密室殺人事件。”
案發現場位於遼陽路的一個住宅小區內,死者的住所是在7號樓902室。當鍾旭和肖晨到達902室門前的時候,現場已經被刑警封鎖起來。他們跨過警戒線,走進房間。房間很小,是大約三十平方米的一居室。
死者叫做黃勁羽,男,二十八歲,無業。根據屍檢結果,死亡時間為晚上十點左右,基本和被害人女友的證詞相符,死因為顱骨破碎。從現場勘察的情況來看,室內沒有被翻動的痕跡,財物也沒有丟失,初步排除了入室搶劫殺人的可能。另外,從現場勘察到的情況來看,黃勁羽可能是自己主動從九樓一躍而下,導致當場身亡。
他們兩人來到陽台上,朝下看去。
肖晨突然問道:“你之前說的密室殺人,是什麽意思?”
鍾旭答道:“這個案子奇怪的地方就在於,雖然黃勁羽是摔死的,但我們勘察時發現,房間的門卻是從裏麵鎖住的,如果有人把他從陽台推下去,那麽這個凶手又是怎麽離開的呢?所以從現場得到的情況表明,黃勁羽除了自己跳下去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嗯,我覺得沒有問題啊。”
“你聽我說下去就會明白了。黃勁羽有個女朋友,名叫楊詩鈺,今年二十歲,目前正在讀大學。她說今天本來和黃勁羽約好一起去看電影,可沒想到黃勁羽突然沒了興致,說不去了。大約在九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黃勁羽。根據她的說法,黃勁羽那個時候正從樓下的便利店買好啤酒,準備晚上喝。當黃勁羽進入房間後,楊詩鈺甚至還聽到他上鎖的聲音……”
“然後呢?”
“接下來黃勁羽徑直走到陽台……”
肖晨又問道:“楊詩鈺怎麽知道黃勁羽走到了陽台?”
鍾旭似乎對肖晨打斷他的敘述十分不滿,用一種責備的口氣說:“因為今晚刮風啊!你不知道高層的露天陽台上,風刮起來很猛嗎?打電話的時候,風的聲音也會傳到另一邊的。還有,請你別打斷我好嗎?”
“你繼續說。”
“就在他們通話的時候,黃勁羽突然慘叫起來!”鍾旭加重了語氣。
聽到這裏,肖晨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黃勁羽慘叫一聲後,不停地說著‘不要……不要……’這樣的話,然後就啊的一聲結束了通話,手機也被摔了個粉碎。”
肖晨自顧自重複了一遍鍾旭的話,又問道:“不要?什麽不要?”
“知道我還找你來?名偵探,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說黃勁羽是自殺的,那麽他為什麽要在和女友通電話時連說兩句‘不要’,還發出那種慘叫聲?如果是他殺,那麽將他推下九樓的凶手又是怎麽離開這間密室的?我們警方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間裏可是連一個鬼影都找不著啊。”
肖晨沉默了,他轉頭環顧了一下這個不足三十平方米的房間,除了陽台和那扇被警方強行進入的防盜門外,就沒有其他出口了。浴室和廁所也沒有窗口,隻有排氣孔,恐怕連老鼠都鑽不出去。
“從陽台爬到其他房間,可行性多少?”
“這是不可能的。”
肖晨問:“為什麽?”
“因為有人目擊黃勁羽墜落的過程。就在7號樓對麵的8號樓,有個偷窺狂,整天就拿個望遠鏡偷窺7號樓903室——也就是被害人隔壁鄰居趙小姐的房間,整個偷窺過程中,他目擊黃勁羽墜落的過程。你來之前我給他做了一個簡單的筆錄,他說看見黃勁羽先是拿著手機在陽台上打電話,又不知怎麽的走進了房間——像是被什麽人叫進去的樣子,進房間不久,他又退回到陽台上。奇怪的是,他退後的姿勢像是被對方用槍指著一樣,麵對著房間一步一步往後退。當時黃勁羽可能被凶手推了一把,目擊者是這麽說的,接著就掉了下去。”
“下這麽大的雨,用望遠鏡能看清楚?”
“除非下暴雨,不然應該可以看清。”
“目擊者有沒有看清房間裏的情況或者凶手的模樣?”
鍾旭回道:“他說房間裏太暗,看不清楚。不過他的視線倒從沒離開過902室的陽台,直到我們警方進入902室。並且,報警的也是他。”
“密室殺人……”
肖晨喃喃自語般說著,然後陷入了沉思。
上午這堂課是殷悅教的行政訴訟法。她才休息了一天就回到了崗位上,雖然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可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施文浩見到她有些尷尬,說了一聲“早安”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殷悅覺得如果繼續和他共處一個辦公室會影響工作,於是申請換辦公室,沒想到學校很爽快就答應了,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點名的時候,殷悅驚訝地發現肖晨竟然在。她想,可能他是怕她不給他學分吧,畢竟他是個學生,到學期快結束的時候還是要乖乖來上課。
“……抽象行政行為包括國務院製定、發布的行政法規,國務院部委製定發布的部門行政規章,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和省會市人民政府、國務院批準的較大市人民政府製定發布的地方行政規章,各級各類行政機關發布的具有普遍約束力的決定命令等……”
就在殷悅捧著書,滔滔不絕講課的時候,她發現門口有人朝教室裏張望。
這個人皮膚有些黝黑,穿著件黑色休閑西裝,樣子看上去很不可靠。
“您找誰?”殷悅放下書,語氣很不友善地問道。
站在教室門口的人就是鍾旭。他今天本想親自去拜訪一下黃勁羽的女友楊詩鈺,再具體了解一些當時的情況。他忽然想起了肖晨,最後決定還是先去一次F大,把肖晨一起帶去楊詩鈺的學校,畢竟這個男孩的洞察力比常人強許多,可能一些自己錯過的線索他可以捕捉得住。
“肖晨在不在這裏?”
“啊?”
殷悅感到莫名其妙。
“那個,肖晨在不在?他的舍友告訴我,他在這裏上課。”
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肖晨發現有人找自己,便背起桌上的書包,快步朝教室外走去。
“我在這裏。走,有事外麵說去。”他拍了一下鍾旭的肩膀,示意他快點離開。
肖晨的這一係列動作,讓殷悅非常反感,原因很簡單——她被無視了。
“肖晨,你給我站住!”她把教科書重重地摔在講台上,追了出去,走之前還不忘對教室裏的同學們說,“你們自己先看書,我馬上回來。”
很快,肖晨和鍾旭在教學樓門口被殷悅攔住了。殷悅說:“肖晨,你還想不想念大學了?你看你像個讀書的樣子嗎?我的課你沒來過幾次吧?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麽樣?!如果實在不想念下去,直接退學算了。你父母在外麵賺錢也不容易,你這樣就等於在浪費他們的錢你知道嗎?”
肖晨近乎冷淡地告訴她說:“我父母已經死了。”殷悅沒想到肖晨會這麽說,愣了一下,換了一種口氣說:“就算是這樣吧,你也不能天天曠課啊。學校有規定,曠課到了一定數量,是會被開除學籍的。”
還沒等肖晨回答,鍾旭就掏出了證件。
“我是市局刑偵總隊的,這次在你們學校發生了一起殺人案,我想請肖晨同學回局裏協助調查。這位老師,您是教法律的,應該知道警方有權拘留嫌疑人二十四小時吧?”鍾旭有些得意地問道。
殷悅立刻問道:“你的拘留證呢?能告訴我肖晨犯了什麽罪名嗎?”
被殷悅反將一軍,鍾旭竟一時不知該怎麽說好。
“殷老師,他是我的朋友,找我有些事,我保證下次絕不再逃課,我們先走了。”說完肖晨便拖著鍾旭往教學樓外跑去。
“等等,你的臉……”
殷悅看見肖晨臉上的淤青,似乎想起了什麽,可她剛開口,肖晨已經跑出了教學樓。看著肖晨的背影,她腦海中浮現出了一種影像,模糊的回憶漸漸清晰起來……
難道是他……
劉戀一下課就跑去了圖書館,她倒不是想去借書,而是學校唯一安靜的地方就是圖書館,在這裏可以發發呆,想想心事,不用擔心被別人打擾。自從生日那晚肖晨走後,他就沒有再聯係過她,到現在已經十幾個小時了。
劉戀把玩著手中肖晨送她的那條紫水晶項鏈。他真是個奇怪的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劉戀心裏想。但是,她卻總忍不住去想他,那次從醫務室回來之後,肖晨的樣子在她腦海中總揮之不去。她一直覺得是自作多情,像肖晨這樣冷酷的男孩,怎麽會對普通女孩動情呢?
直到劉戀看到那條紫水晶項鏈。
昨晚,她的心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狂跳不止。她當然知道項鏈上的那句英文代表著什麽意思。肖晨把項鏈送給自己,他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然而,劉戀卻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就在她對著項鏈怔怔發呆時,突然感到有人拍她的肩膀!
“啊!”
她不禁發出叫聲,手裏的項鏈也差點掉在地上。
“是我啦,大驚小怪什麽!”說話的人是顧唯佳,她和張濤站在一起。
“顧唯佳!你想嚇死我啊?”劉戀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喘息道,“項鏈差點掉到地上摔碎,你以後和我打招呼起碼要離我五十米遠。”
顧唯佳在劉戀身邊挑了個座位坐下,笑道:“小姐,我這麽輕輕拍你一下,你用得著叫得像殺豬一樣嗎?肯定在想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亂說什麽呢?!”
“在想肖晨對不對?”顧唯佳笑嘻嘻道,“肖晨為什麽還不回我電話?難道不喜歡我了嗎?不喜歡的話為什麽又送我這樣的項鏈?肯定在想這些,是不是啊?”
劉戀被她說中心事,連忙裝傻,“沒……沒有,我隻是想,這紫色的水晶真漂亮而已嘛。”
顧唯佳戲謔般說道:“你說的話鬼都不信,哈哈!”
“剛才上行政訴訟法的時候,肖晨又逃課了。教這門課的老師殷悅被他氣得夠戧。”張濤突然說道。
劉戀忙問:“去哪裏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有事。我最近總發覺他怪怪的,像是瞞著我什麽。今天我看見和他走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上次陳教授命案給劉戀做筆錄的那個警察。他來找肖晨幹嗎?我實在是想不通。”
顧唯佳故意裝出一副驚恐的模樣,“難道肖晨就是殺死陳教授的人?”
“不可能!”劉戀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那警察沒事找肖晨做什麽?”
張濤想了想,把手裏拿著的《占星術殺人魔法》放在桌上,對她們說:“你們說有沒有這個可能,肖晨目前扮演的,正是這本書中禦手洗潔扮演的角色?”
“你是說……警方正在借助肖晨的能力,來解決陳教授的命案?”劉戀顯得很驚訝。
張濤低聲說道:“你們也許和肖晨接觸較少,不怎麽了解他。不過作為他在學校裏唯一的朋友,我可以這麽說,如果說F大學有人能破解陳教授被殺案的話,那麽這個人隻能是肖晨,我絕不誇張。”
“可是警方真會讓一個大學還未畢業的男孩參與凶殺案的調查嗎?”
“為什麽不會?”張濤指著桌上的《占星術殺人魔法》說道,“在這本書中,就是因為占星術士禦手洗潔的參與,困擾警方四十年的殺人事件才得以破解!”
顧唯佳鄙視道:“大哥,你中毒太深了,那是推理小說。這在現實中可能嗎?”
“好了好了,你們別亂猜了。等肖晨回來,我們去問問他不就行了嗎?”劉戀說,“還有可能肖晨私底下認識那位警官,隻不過單純朋友聚會而已,你們想太多啦。”
“但願如此吧,不然我們的小美人還不哭死?”顧唯佳話中有話。
“我才不哭呢。”
“又沒說你,那麽快承認幹嗎?哈哈!”
“你……討厭!”
隨便瞎聊幾句後,顧唯佳和張濤走出了圖書館。
他們一走,周圍又歸於寧靜。
百無聊賴,劉戀翻開了一本小說。
就當她聚精會神看書時,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那人慢慢靠近她,伸出了一雙手,就在劉戀剛想回頭的時候,來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肩膀!
這次劉戀沒有像剛才那麽驚慌,她非常平靜地說:“顧唯佳,同樣的遊戲玩兩次就沒創意了哦!”
沒有人回答她,劉戀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轉過頭,看見杜逸凡站在她背後。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劉戀的身後,用非常詭異的眼神看著她。
“我有事找你,我想你一定感興趣。”還沒等劉戀開口,杜逸凡就搶先說道,“是關於肖晨的事。”
鍾旭駕駛著他那輛黑色的馬自達睿翼離開學校,肖晨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昨晚到今天沒有停止過。他們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這使得車內氣氛有些壓抑。
過了幾分鍾,還是鍾旭先開口問他:“關於昨天那個密室案,你回去考慮過了嗎?”
“啊?”肖晨顯然沒有聽清楚鍾旭的問題。
“關於昨天的高空墜樓案,我問你凶手是怎麽從反鎖的房間裏消失的。”
肖晨考慮了片刻,說:“按照常識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鍾旭側頭看了看他,“你們大學生不都喜歡看推理小說嗎?我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也看過,凶手會不會使用推理小說中的手法?”
“我覺得不會。我一直認為,凶手要製造密室,必須有一個原因。不然大費周章地製造出密室,目的何在?”肖晨繼續說,“我覺得這起案件,密室可能是無意間形成的。”
“無意間形成?什麽意思?”
“比方說死者在門外就受了重傷,之後他強忍著痛苦回到房間,將門鎖上後死亡。警察趕到現場的時候發現,死者已然身亡,但現場卻是一間密室。這種‘內出血’型的密室,很多都屬於無意間形成的,當然也不排除被害人想袒護凶手,故意製造出自殺的效果。”
“原來如此。”鍾旭點點頭,又提醒肖晨,“待會兒我們去見楊詩鈺,你在一邊不要說話。我就說你是我同事,一起來調查的。知道了嗎?”
“隨便你。”
車停在了一所公寓門口。大樓前的水泥地上,有不少紅色的鞭炮殘渣,看來這棟樓最近有過喜事,鍾旭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楊詩鈺的心情。
根據掌握的地址,他們敲響了501室的鐵門。
開門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謹慎地打量著眼前兩個陌生男子。“你們找誰?”他看著鍾旭問道。
“請問,楊詩鈺小姐在不在家?”
“你們是……”
“我們是市局刑偵總隊的刑警,我叫鍾旭,這是我的證件。”鍾旭從內側口袋掏出證件,在男人麵前晃了晃,“這次來是想調查一些情況,沒有惡意。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爸,是誰啊?”
一個女孩從房間走了出來,鍾旭一眼就認出這個女孩就是楊詩鈺,因為他曾在黃勁羽家中見過他們兩人的合影。
她也看見了鍾旭,於是便說:“是警察先生吧?我知道你們遲早會來找我的,進來坐吧。”
楊詩鈺的家很幹淨,是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主臥和客臥分別位於客廳的兩邊,餐廳和客廳連在一起,房間的前端位置是陽台。在陽台上,淩亂地擺放著雨傘麵盆之類的東西,和整齊的房間比起來,稍微顯得有些雜亂。客廳中央擺放著茶幾和雙人沙發,楊詩鈺請鍾旭和肖晨坐在沙發上談話,她的父親給他們端來了兩杯水。
楊詩鈺說她目前還是和父母住在一起。鍾旭從她口中得知,剛才開門的男人是她父親,叫楊遠威,是一名高中英語教師,而母親王彩霞則因為腿腳不便,一直待在家中養病。家裏所有的家務幾乎都由楊遠威來處理,偶爾楊詩鈺從學校回來,也會給父親搭搭手。
鍾旭翻開手中的小型筆記本,開口問道:“很冒昧問你這些問題,你和黃勁羽的關係怎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和他感情還不錯,就是最近為了些瑣事一直吵架。和他認識的緣由嘛,這就說來話長了。他以前是我父親英語補習班的一個學生,有時候我去父親的補習班玩,他就會和我搭訕。有一次他問我要手機號碼,我想反正他也是父親的學生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就給他了。之後他就一直約我出去玩,漸漸地,我發現他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社會上朋友又多,就和他交往了。”
鍾旭仔細看了看楊詩鈺,心想她長得是挺漂亮的,怪不得黃勁羽會主動搭訕呢。
“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歲,在讀大學。”
“對於黃勁羽的死,你有什麽看法?”
楊詩鈺的眼圈有些泛紅,可以看出她心裏在強忍著悲傷,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他一定是被人謀殺的!”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他是被謀殺的?”
“因為當時我正在和他通電話,之前都好好的,突然之間他慘叫起來,又連連說了好幾聲‘不要’,一定是有人躲在他的房間裏,把他從樓上推下去的,一定是這樣!”她越說越激動,眼淚不自覺掉了下來。
鍾旭安慰她道:“楊小姐,節哀順變。如果真是謀殺,我們警方一定會將凶手緝拿歸案,這點你放心。”
“他平時回家鎖門嗎?”肖晨冷冷地問了一句。
楊詩鈺從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眼淚,“這是他的習慣。一開始我也覺得奇怪,每次去他家玩,他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鎖好,像是怕什麽東西一樣。有次我偷偷把門鎖打開,被他發現了,和我大吵了一架,態度非常惡劣,我搞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時,肖晨起身圍繞客廳轉了一圈,又去陽台看看窗外的風景。楊遠威似乎對肖晨的舉動非常不滿,板著臉對他說:“臥室請你不要隨便進去。”
聽他這麽說,肖晨又坐回到了沙發上。
鍾旭繼續問楊詩鈺:“黃勁羽墜樓的那天晚上,你在哪裏和他通電話?”
“臥室裏。昨天晚上我爸爸應該在家,爸爸,對吧?”
楊遠威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他是個看上去很嚴肅的中年人。
“昨天晚上十點的時候,你和你夫人在做什麽?”肖晨看著楊遠威的眼睛,直接問道。
“我在客廳聽音樂,我夫人在臥室睡覺。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出門?”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
“今天早上你出過門嗎?”
“沒有。我一直在準備午飯,因為今天中午小鈺要回家。”
“知道了,謝謝。”
楊詩鈺的父親是一位特級教師,在圈內有些名氣。他任教於K高級中學,教學質量一直很好。雖然他有殺死黃勁羽的動機,可鍾旭覺得像他這種高級知識分子應該不會傻到用殺人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更何況,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殺人犯。
鍾旭又問楊詩鈺:“黃勁羽有沒有仇人?或者欠了誰很多錢但又還不了?”
“不可能,雖然他人緣不怎麽好,但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應該沒有吧。”楊詩鈺搖搖頭,否定了鍾旭的猜測。
隨後,鍾旭又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就準備離開了。走之前,鍾旭安慰楊詩鈺想開一點,不要太難過,警方一定會把凶手繩之以法的。楊詩鈺感激地說了好幾聲“謝謝”,並和鍾旭約定如果找到殺人凶手,第一個就要通知她。鍾旭點頭答應。
可讓鍾旭沒想到的是,才剛一出門,肖晨便開口對鍾旭說道:“鍾旭,我已經知道殺死黃勁羽的凶手是誰了。”
“你說什麽?!”
那一刻,鍾旭真的以為肖晨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