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我心若何

今夜酉時,鳳倚湖邊相見。

金粼兒拿衣裳的手微微地遲疑了一下,這句台詞怎麽聽怎麽像金媚兒那話本子裏,小姐與書生私會的情形。這東方鷙慣會偷襲,如若他趁著夜『色』做些甚麽,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可是如若不去……那金鯉要交學費的日子卻近在眼前。況且,明年便是科舉大考,若是得罪了東方鷙那個小人,說不定他又要編派出甚麽壞主意來折磨自己,那樣的話就恐會對金鯉不利了。

唉,金粼兒歎息一聲。想來,這東方鷙必然是上天故意派來懲罰自己的罷?探手在衣櫃裏翻了一翻,卻盡是金粼兒先前極少穿著的鮮豔顏『色』。金粼兒素來不喜歡太豔麗的顏『色』,但是宮中女子,尤其是郡主一級的衣飾,卻哪裏又有樸素的呢?金粼兒左翻又翻,最後挑了件淺藍『色』的高腰長裙穿上了,便悄悄地溜出了“永泰宮”。

先前曾向芷曼打聽了,這鳳倚湖乃是距“永泰宮”不遠處的一個小湖。因為依著一片梧桐樹所建,所以皇上東方宇鷹便賜名“鳳倚湖”,乃是取有鳳來儀之意。此時已然是秋季,夜晚便免不了蕭瑟,金粼兒隻怪自己穿得少了,便抱住了雙臂,一麵朝著那鳳倚湖走著,一麵在心裏不住地咒罵東方鷙這個害人不淺的家夥。

慢慢地,金粼兒來到了這個鳳倚湖邊,卻驚駭的發現,這湖裏開滿了大片的蓮花,而與其他蓮花不同的是,這裏的蓮花每一株都開著兩朵。蓮結並蒂,這是……並蒂蓮?

金粼兒猶豫了一下,她的手,默默地撫在了腰間。那裏靜靜地藏著一個秘密,一個用鮮紅絲絡係著的翠綠的玉佩,上麵雕刻的便正是這滿池並蒂的蓮花圖騰。心裏仿佛有甚麽在輕輕地一閃,卻轉瞬即逝。

夜風吹得更冷了,金粼兒輕輕地打了一個寒顫,抬頭看向天邊的月亮,有忽明忽暗的薄雲輕輕飛過,讓金粼兒感覺到有幾分寒意。

這個東方鷙怎麽還不來呢?

就在金粼兒略略顯得焦急的時候,突然身後有人輕輕地拍了她一下。這討厭的東方鷙準是又想嚇唬自己了,金粼兒虎著一張臉迅速地轉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一個小太監。

“郡主殿下,讓您受驚了。”那小太監細眉細目,看上去十分的靦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奴才方才喊了您幾聲,可是不見您回應,便想要引起您的注意,可不是故意對您不敬哦。”

“沒有關係,”來的人不是東方鷙,卻是一個小太監,金粼兒不免有些疑『惑』,“你是?”

“回郡主殿下的話兒,奴才是皇子殿下宮裏的,殿下被要事纏身,恐您凍著了,邀您去那邊的長廊等他。”說著,伸手指了一下前方。金粼兒瞧過去,但見那大概三百步左右的地方有一個被藤花兒纏繞的長廊,長廊裏掛著宮燈,有一個茶幾上麵擺放了一些點心和水果。看起來東方鷙這小子倒還不是那麽差勁的家夥嘛,金粼兒對這小太監點了點頭,道,“有勞你了,我去那裏等他。”

小太監抿嘴一笑,鞠躬道:“那麽,奴才便不打擾了。”

說著,偷眼看了金粼兒一眼,便笑嘻嘻地下去了。這一眼倒是瞧得金粼兒心下有幾分不自在起來,仿佛自己果真是要私會情郎的女子一般。她紅著臉,悻悻地走到那長廊邊兒上,左右瞧了瞧也不見那東方鷙的影子,便索『性』坐了下來。

長夜漫漫,而自己所要等的人,究竟來不來呢?金粼兒托著腮,拿起桌案之上的酒壺,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無論怎樣,先喝杯酒暖暖身子罷,今兒到底是甚麽日子,風怎麽吹得如此之冷嗬……金粼兒淺淺地飲了一口,濃烈的酒香從喉間一路向下,五髒六腹都跟著火辣辣地,好生的舒服。

好酒,好酒!金粼兒歎了一聲,正欲放下酒壺,卻突然聽得有人驚喚了一聲:“粼兒?”

這似乎不是那東方鷙的聲音啊,金粼兒抬起頭來,卻唬得手中的酒杯差點掉落在地。“皇皇皇皇……皇上……”金粼兒戰戰兢兢地,急忙扔下酒杯,跑到皇上東方宇鷹的麵前就要下跪。

“不用行這麽大的禮,”聽得出,這東方宇鷹的語氣並不是那麽和善,他的眉微微地皺著,瞪著金粼兒,“粼兒,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甚麽?”

這……金粼兒一時語塞。但見這東方宇鷹隻披著一件明黃的披風,卻並沒有著龍袍,一張臉陰沉得仿佛誰欠了他二百吊錢似的,神『色』不悅地瞪著金粼兒。站在他身邊的,正是提著宮燈的順海公公,此刻正一個勁兒地朝著金粼兒使眼『色』。

壞了。

金粼兒何許人也?哪裏不知道這順海公公想要表達的意思?當即,她的心便是一沉,自己好死不死地,正好遇上這位皇帝老兒心情不好的時候……說不準這九五至尊心情稍稍一不悅,自己的小命兒可就……

這樣想著,金粼兒便感覺自己的脊背都有些發涼了。

“難道,你在等人?”見金粼兒一張臉紅彤彤的,目光狐疑不定,連話也不敢說一句,這東方宇鷹的目光便攸地掠到了那長廊裏所擺的一些吃食上。

“沒……啊不,呃……”金粼兒的腦袋一時之間漲了足有三個那麽大。這話兒可要怎麽說呢?說自己在等東方鷙?那豈不是會讓人誤會一般?

“父皇,您怎麽在這兒?”突然聽得一聲清朗朗的笑,金粼兒的心中便是一緊。壞了,東方鷙來了,這廝可千萬不要順嘴胡謅……然而就在金粼兒轉過頭去的一刹那,整個人卻怔住了。

自不遠處走來一個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卻並非俊王爺東方鷙,而是藍眸如冰,美豔似妖的九皇子東方鸞!

這……這個潔癖控怎麽會在這兒!

金粼兒的心猛地跌倒了穀底。

“鸞兒?”想來這皇上東方宇鷹也被東方鸞的出現弄得怔了怔,“怎麽你們……”說著,他的目光從東方鸞的身上,溜到了金粼兒的身上。

“父皇,想這金粼兒與兒臣可謂不打不相識,而今已然成為了好友,”那東方鸞在麵對他的父皇時,竟然可以說謊都不臉紅地微笑道,“而今聽說她已然被靖王爺收為了義女,便替她高興不已,想要在此恭喜她一番,順便也說說話兒。”

說、說說話兒?

金粼兒已然被這東方鸞一番怪異的言論弄得糊塗了,她瞧著東方鸞,這張近似於蒼白的臉上竟然沒有一丁點兒的變『色』,還真是讓人佩服他的定力。

孰料,這皇上東方宇鷹的目光裏攸地掠過了一絲異樣的情愫。

“你們這些孩子慣會玩這種新鮮把戲,有甚麽話大白天的不說,非要等到晚上?你們還當朕是老糊塗了不成?”

一席話說得金粼兒當即被雷穿,連嘴巴都張得老大。等、等等,這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吧?

然而還不待金粼兒反駁,那順海公公便掩嘴笑道:“皇上,都是年輕人的事,您何必還要拆穿他們?想當年您與皇後娘娘幽會之時……可不比眼下更新鮮了。”

“放肆!”這東方宇鷹雖然吼了一嗓子,但是臉上的情結竟是略略地緩解了,“你這老東西,莫不是嫌活得長了,連朕都敢派遣?”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順海自是嗬嗬地笑著,伸手自己打自己的嘴來,“瞧奴才這張嘴,都活了幾十年了還這麽不長進。”

“也罷,”這東方宇鷹似乎是果真想起了自己當年意氣風發的時候,瞧了瞧這一對年輕的男女,隻是搖頭道,“雖然鸞兒你也是大人了,但若你果真鍾情於粼兒,就該好好珍惜她的名節才是,日後不要再這麽晚相會了,知道嗎?”

啥,啥啥啥啥米?鍾情?誰鍾情誰?金粼兒頓時糊塗了。

“是,父皇。”誰想這東方鸞卻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金粼兒頓時有如五雷轟頂,再次被雷了個外焦裏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