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的神情,使方玨大為怔愕,在情況不明之下,他一時答不上話來。少婦向前一欺身,迫近方玨,激聲道:“說話呀,你父母是誰?”方玨無奈,反問道:“芳駕又是誰?”少婦端詳了方玨幾眼,道:“難道你會是雲夢大俠南宮謹的兒子?”方玨如遭電擊似的一震,連退數步,瞠目望著對方,不知是該承認還是否認。轉念一想,大丈夫光明磊落,如果對方與父母有怨隙,做子女的應該承擔,何懼之有,心念之中,把頭一點.道:“不錯,在下正是南宮氏的遺孤!”少婦全身一顫,雙眸泛出駭人的奇芒,栗聲道:“你……真的是南宮氏的遺孤?”

“天底下還沒人冒認父母!”

“可是江湖傳言,南宮氏一家三口均已遭劫。”

“芳駕盤根詰底,目的何在?”

“因為我與南宮家的淵源。”

“什麽淵源?”

少婦微一咬牙道:“你倒盤問起我來了,好,告訴你無妨,我叫南宮芳婷,南宮謹的胞妹,現在你可以放膽地說了。”方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自己在世上還有親人,內心一慘,熱淚盤眶,激越萬狀地道:“你……你是我姑姑?”少婦一把抓住方玨的手臂,愴聲道:“孩子……天啊!南宮氏竟還有後……你……聽說過我麽?”方玨潸然淚下,搖搖頭,道:“我……連爹娘的音容都不能記憶!”南宮芳婷垂淚道:“你叫什麽名字?”方玨道:“先師給我取名叫方玨,但我對外隻用白儒這外號。”南宮芳婷拭淚道:“方玨,南官方玨,很好的名字,說說你的遭遇。”於是,方玨把被“武林至尊”所救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南宮芳婷聽完之後,道:“真是皇天有眼,不絕南宮家的香煙!”方玨望著南宮芳婷手中的“血牡丹”道:“姑姑是……”南宮芳婷把“血牡丹”放入懷中,然後才道:“我是‘血牡丹’的傳人!”

“啊!”

“我出嫁離家時,你還沒出世!”

“姑丈呢?”

“他……唉!以後再說吧!”她像是十分傷心,停了一歇,才又道:“我自從聽說兄嫂遭難之後,便一心訪仇,可是毫無端倪……”方玨目芒-閃,道:“所知的凶手之中,‘丹陽子’和‘三眼狴’曾露過麵!”南宮芳婷恨恨地道:“他們逃不了的!”方玨道:“姑姑,您為何要這劍鞘?”南宮芳婷抑低了嗓子道:“我曾聽家師指示過,‘王者之劍’是柄寶刃不錯,但寶貴之處在劍鞘而不在劍身,所以我任由那蒙麵人取去,以避免今後貪婪之徒的幹擾。”方玨驚喜莫明地道:“寶在劍鞘?”

“不錯!”

“如何寶法?”

“鞘內藏有曠代神功的秘訣!”

“啊!”

“我們現在找找看!”

方玨雙目放出奇光,定定地注視著那半截劍鞘。南宮芳婷仔細察看之後,發現斷口處的夾層內似藏有東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鉗住,輕輕拉出,赫然是數頁薄如蟬翼的絹紙,上麵密密麻麻,載滿了蠅頭小字。方玨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南宮芳婷扔去劍鞘,道:“我們快離開此地!”方玨點點頭,隨在他姑姑身後向山內方向走去,走沒多遠;忽然發現“土行仙”躺在山石邊,不由心頭大震,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南宮芳婷道:“你認識這小老人?”

方玨俯下身去探“土行仙”的鼻息,口裏道:“他叫‘土行仙’,是爹生前至好!他……還好,脈息未斷。”

“好在我沒要他的命。”

“是姑姑製住他?”

“不錯,我不願被人知道身份。”

“怎麽辦?”

南宮芳婷伸指朝“土行仙”百會大穴上虛虛-點,道:“他馬上會醒轉,我們快離開。”

這是深山絕頂上的一個石窟。窟內端坐著一個白衣書生,他,正是“白儒”方玨,在苦參“王者之劍”鞘內所獲的武功秘笈。窟外,他姑姑南宮芳婷在守護。已經七天七夜,方玨的神思完全貫注在神奇的武功中,渾然忘我。所謂神奇武功,其實隻有一式心法和-招劍法,但其玄奧與演化之繁複,幾令人不敢置信。心法,可以使內功修為在短時間內更上層樓。劍法,足以睥睨武林。

江湖中掀起了另-個浪潮,-些極想立身揚名,縱橫天下的人物,把目光指向了灰衣蒙麵人,因為他得到了“王者之劍”但,灰衣蒙麵人功力高得驚人,而且來曆是謎,行蹤詭秘,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隱現無常。人心就是如此.貪婪是與生俱來的,除了少數能自我克製的正道之士外。沒有人不存非分的意識。事實結果顯示,目前還沒出現過堪與灰衣蒙麵人匹敵的高手。傷人,流血,並不能阻遏巧取豪奪之風。江湖中的恩怨殺伐,就是如此周而複始,無了無休-

個月的時光,轉眼即逝。在-個心無旁鶩,神有所屬的人來說,-個月的時間根本不算長,方玨絕世功成,而他的姑姑南宮芳婷,也陪著他在此地熬了-個月。姑侄兩人對坐在峰頭山石上,方玨孺慕依依地望著這僅有的親人道:“姑姑,我們在此地多久了?”

“正好-個月!”

“我們該出山了?”

“唔!”

“第一步行動是什麽?”

“分頭查緝十五年前奪劍殺人的凶手。”

“以後怎樣與姑姑聯絡?”

“我會找你,不過記住一點,不能泄露我的身分。”

“這點侄兒知道的!”

“我有件東西送給你……”

“什麽?”

“劍!”

方玨登時雙睛發亮,的確,他該有件稱手的兵刃,以配合他新參習的至上劍法,師父“武林至尊”當年慘遭殘害,沒回過原來的師門故址,所以什麽也沒留下,僅有-麵代表“武揚門”的烏竹牌,南宮芳婷這一說,他當然喜之不勝,興衝衝地道:“姑姑,什麽樣的劍?”南宮芳婷道:“一柄古劍,是我私人保有的,隻有你才配用它。”方玨道:“那侄兒就先謝謝嘍!”南宮芳婷道:“彼此至親,謝什麽!”說著,起身飛掠上窟洞之頂,迅速地又折了回來,手中捧了一柄形式奇占的長劍,望著劍,粉麵一片淒清。方玨感到很奇怪,但不便問。南宮芳婷手撫著劍,口裏喃喃地道:“它伴隨我度過了一長串歲月,現在……”把劍遞過,道:“方玨,它永遠屬於你了,願你珍惜它,好好利用它。”方玨雙手接過,內心激動無比,端詳了一陣之後,指按卡簧,徐徐拔了出來,寒芒映日,發出耀眼奇光,的確是一柄罕見的寶刃,振腕,逼注內力,劍芒陡漲八尺,像電炬乍明,不由狂喜道:“姑姑,太好了!”南宮芳婷歎口氣,道:“你把參悟的那一式劍法施展給我看看。”方玨挪步到較為平坦之處,抱元守一,站好架勢,口裏朗喝-聲,施出了震世駭俗的那-式劍法。隻見寒光連閃,劍芒如匹練繞空,然後收劍。就在收劍的同時,丈外的三株徑尺古鬆倒了下來,方玨反而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芒尾已經斷鬆,他呆住了。南宮芳婷激叫道:“霸劍無敵!”方玨星目大睜,道:“姑姑,這叫霸劍麽?”南宮芳婷吸了口氣,笑笑道:“此劍本無名,我看你剛剛施展這一式,委實是霸道絕倫,所以不自禁地道了出來。”方玨把頭連點,道:“姑姑,就叫它霸劍無敵了!”南宮芳婷大笑道:“好!好!霸劍,霸劍無敵!”眸中竟然湧現淚光。方玨忍不住道:“姑姑,您怎麽哭了?”南宮芳婷窒了窒,道:“沒什麽,我隻是太高興了!”言不由衷,顯而易見,方玨敏感地想到姑侄初逢時,他曾問及姑丈,但姑姑秘而不宣,似有難言之隱,心念之中,脫口道:“姑姑,莫非……與姑丈有關?”南宮芳婷身軀一顫,咬咬牙,道:“不許你問!”方玨愕然無語,南宮芳婷幽幽地又道:“方玨,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現在不要問!”不言可喻,定是件傷心事,方玨點點頭,心裏打了一個結,但他不敢再追問了,換了話題道:“姑姑,我們就出山麽?”南宮芳婷道:“你先出山,我另外還有事,反正我們是分頭行動。”方玨收劍入鞘,斜佩在腰間絲絛上,忽又想起一件事道:“姑姑,能不能告訴侄兒一些父母先前的事?”南宮芳婷黯然道:“以後有機會再盡我所知告訴你,現在你隻要記住,你母親是個賢淑女子,生性善良,你父親俠名滿天下,從沒無故傷過人,不到不得已決不拔劍,希望你持守先人之風!”方玨恭謹地道:“侄兒謹受教!”南宮芳婷點點頭,道:“你可以走了!”方玨無限依依地作別下山。

絕世功成,又得神兵,方玨但覺滿腹豪氣,足可幹雲,現在,他可以快意恩仇了。無疑地,又-個“武林至尊”臨世。

現在,已經是初秋的天氣了。落霞孤鶩,碧水長天,方玨白衫飄飄,英姿颯爽,行走在水濱的大道上。一種無形的衝擊力在胸中激蕩,他似乎想做點什麽來發泄,這就是武士的豪雄之氣。充塞在心臆之間。

突地,-個怪異的聲音,傳自前道不遠的林中,像是牲畜受傷的喘息,又像是重病者呻吟。方玨不由心中一動,自言自語地道:“這是什麽聲音?”傾耳凝神細聽,怪聲卻停止了,但隻一會兒,又告響起,方玨快步飄了過去,聲音依舊,卻不見人影,方玨大奇,出聲道:“什麽人?”聲音頓止,沒有回應,方玨皺了皺眉頭,凝目望向林中,突地,他發現一叢濃密的矮樹在抖動,於是,他再次發話道:“什麽人,出來!”說著,迫了過去。枝葉一陣劇顫,一條人影鑽了出來,撲向方玨,方玨暗吃一驚,但他沒出手,滑了開去。“砰”地一聲,人影栽了下去,夾著一聲慘哼。方玨定睛一看,心弦突地緊了起來,倒地的是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遍身血汙,看來是受了重傷。老者喘息著,失神的雙目暴睜,口裏囈語似地道:“你們……傷天害理……沒有人性,你們……”方玨心中一動,大聲道:“到底怎麽回事?”那重傷的老者似乎已看清眼前的人不是追殺他的人,呻吟了數聲,掙紮著開口道:“朋友……你是誰?”方玨道:“在下是路過的,發生了什麽事?”老者用手撐地,費力地坐了起來,望了方玨一眼,道:“小友,你……管不了,快走吧,別……惹火燒身。”方玨從容地道:“在下也許管得了,你老說說看,怎麽回事?”老者喘了幾口氣,咬著牙道:“老夫……無能……”方玨發急道:“你老說什麽?”老者憤聲道:“巧取豪奪,武林已無正義可言了。”巧取豪奪四個字,對方玨特別敏感,因為他曾身受其害,劍眉一挑,道:“你老說明白些。”老者咬牙切齒地道:“老夫是震遠鏢局的總鏢頭,此次保了-趟暗鏢,不知怎麽走漏的風聲,在前道十裏處被劫,這暗鏢是一位告老致仕的禦史托保的,鏢貨價值連城,失了鏢,鏢局非破產不可,還有兩名趟子手也遭了劫。”方玨劍眉一挑,道:“什麽人幹的?”老者道:“神劍幫所屬保康分舵,分舵主‘追風劍’王上駟率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