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二十三 □□精靈

許承宗看著望舒擦幹眼淚,一言不發站起身,衝過來伸手到自己的腋下,跟自己比起來嬌小消瘦的人,竟然十分有力,硬是把他支起來,跌跌撞撞地扶著他到了坡下,把拐杖塞給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丟下一臉茫然的許承宗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她離開的背影。

早起時晴朗的天空,此刻晦暗下來,雲頭在天邊聚集,要下雨了。

望舒進了屋子,掀開箱籠,把劉國誌的手機放進去——明天開始,一切又回到平常,如果她不看見兩隻手機,就可以當這一切不曾發生過吧?

手鬆開,箱籠蓋子掉下來蓋上,發出哐地一聲,震得她心頭也顫了一下。

人總是要經過種種挫折才更能認清自己吧,孤單地站在這裏,窮苦、孤單、勞累、沒有愛情、看不到一絲亮光的生活,竟然也不曾把她壓垮。

手指頭上剛剛劃出來的幾道口子噝噝地疼,她上樓,找了些碘酒擦了擦,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漸漸灰沉的天空,想著以後的生活——如果這輩子再也沒有男人看上自己,她真的要一輩子養著全家,當個老姑娘麽?

心事重重裏,窗外一早跑出去玩的小燕小寶姐弟跑上山,遠遠地可以看見小燕嘟噥著嘴,眼窩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到了近前,小寶的衣衫撕破了一道口子,臉上不知道跟誰打了架,有一道抓傷。

望舒嚇了一跳,自己的心事放在一邊,快速跑下樓,急問道:“你們倆跟誰打架了麽?”

小燕看見姑姑,受的委屈有了哭訴的對象,開始抽抽噎噎地哭,十分傷心,眼淚撲簌簌地掉;小寶則狠狠地撅著嘴,扭著頭,倔強地不肯說話。後來還是小燕抽泣著說:“崔福和他哥說——說姑姑壞話,我回罵他們,他們還是不停,我氣壞了,就去打他們哥倆,可他們把小寶按住揍了一頓——姑姑,崔福的媽也說你壞話,他媽才不要臉呢,以後她再罵姑姑不要臉,看我殺了他們全家!”

望舒聽了,她雖然從不曾指望劉二叔會守口如瓶,因為從他的角度看,葉望舒作風不好,傷害了自己侄子,他為了給侄子出氣,見人就宣揚那個山上的葉望舒跟勞改犯的“醜事”也是常理——她隻是沒想到會傳揚得這麽快。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鄉下存身不住了,此地本就無可留戀,趁此機會,出去也好。

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麽辱罵,她氣得手有點哆嗦,上前抱住兩個侄兒,不光是安慰侄兒,也是給自己一個不要倒下的理由。

把臉上的傷心藏好,她笑了一下,當別人傷害了自己的時候,越要笑出來,在這鄉下,隻有像野草一樣強悍的人,才能一年又一年地活著,活得滿山遍野都是。她的笑容果然讓兩個侄兒寧定下來,依賴地望著姑姑,她大聲安慰他倆道:“別怕!等過一個月,姑姑把地裏的糧食收上來,我們就到城裏找你們爸爸。”

小燕聽了,擦擦眼淚,靦腆地笑了。小寶也笑了,後來又低下頭,小聲問姑姑:“姑,崔福他媽為啥說你那麽難聽的話?你跟這個勞改犯真的……真的……”

“大人有時候說傻話,下次他們再說,你就當沒有聽見,不必回嘴。最近我們要把家裏的雞鴨鵝還有豬都賣了,你倆不要經常出去玩,在家幫姑姑做事。等進了城,我帶你們去遊樂場還有動物園去玩,好不好?”

“真的?”姐弟倆一聽說有遊樂場和動物園,高興得立即忘了傷心。

望舒點點頭:“所以最近這一個月,你們就在家呆著,不要下山去玩了。姑姑有時候很忙,顧不上你們,自己學著照顧自己,知道麽?”

姐弟倆高興地點頭,傷心都忘了。

望舒安慰好孩子,站起身,聽見身後的拐杖響,原本一直立在大門口不動的許承宗這時候向屋子走過來了。她回過頭看著他,許承宗立在門口,也回望著她。

曾經感覺很熟悉的一個人,因為他要離開的原因吧,此時看著竟然很是陌生,以往從未覺得他是一個高不可攀的人物,現在卻隔著山隔著海一樣,再也親近不起。

自己這一生,再也碰不到這樣令自己動心的男人了。

雨點選在此刻打了下來,啪啪地砸在房簷上、院子裏的水泥地上,整個天空如墨染就,隻不過倏忽之間,滿天的晴光都收了,剩下無邊無際的沉黯。

她轉身離開。

雨下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時候,仍淅淅瀝瀝地沒有停意。沒什麽家務,安頓好孩子,她坐在自己窗前,看著外麵黑下來的天色,全天無所事事,除了小燕小寶,她跟許承宗都沒怎麽吃飯,也沒有說話,連目光都完全沒有交集,刻意地疏遠。

人在閑中時,那煩惱似乎自己能攀著肺腑而上,壓在胸口,讓人喘不上氣來。她打開紗窗,伸出手去,接著雨,不甚冷,漸漸地整隻臂膀也濕了,清涼的感覺,讓胸口盤踞壓抑的難受更加沉重,她心思一動,目光看著牆上的鍾,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雨中的山鄉已經靜了。

輕輕打開屋門,慢慢推開外麵的房門,人立在屋簷處微一猶豫,伸腳踏出,進到雨中。

清涼的雨水打在額頭上,那揮之不去的煩惱似乎一下子就清減了。她立在雨中,淋得渾身濕透,長到二十五歲,從來沒有如這一刻般,覺得暢快極了。她想大喊,用盡自己渾身所有的力氣無所顧忌地大聲呼喊,肆無忌憚地,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毫無保留地宣泄!

沿著石板路,她拉開大門,在雨中一路跑下山。拐過熟悉的岔口,向左兩個小彎,就到了湖邊。雨夜裏,湖的四周是讓人安心的一片黑暗,水中沒有一絲光,她伸手解開自己的衣扣,一顆、兩顆、三顆……伸手脫下來,再解開內衣,那之後脫自己的褲子時,手已不再猶豫,三下兩下全都脫光,自出娘胎二十五年來,第一次□□裸地立在天地之間。

雨絲細細密密,像順滑的絲綢一樣,沾在她的肌膚、流連、滑落……

她張開口,長長地出口氣,多想大聲地喊啊,可那樣,隻怕真的會引來人吧?

她光著腳向前走,淌過小時候極為熟悉的那片淺灘,來到小洲上,十幾年不曾踏上那塊光滑的石頭,此時踩上,向前屈身一躍,整個人落在湖裏——有些涼的水裹住了她,又放縱又安心,腳熟撚地拍著水,像一條雨夜裏白色的水鳥般,遊來遊去,偶爾大腿碰到水中的遊魚,呲兒地一下,癢簌簌地,第一聲輕笑溢出她的嘴時,把她嚇了一跳,水裏的魚甚多,她碰到了幾次,不知怎地,心情漸漸輕鬆起來,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笑了,後來一時玩耍的心興起,一個猛子紮下去,手在水裏亂劃拉,渾水摸魚,自己跟魚玩了起來。

後來她竟然真的抓到一條二寸來長的鰱子,在水裏就一陣得意,等她笑吟吟地浮出水麵,雙手握著不停掙紮的魚,正高興地要上岸放在草叢裏,一眼看見雨中黑蒙蒙的岸邊,立著一個高高的黑影。

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已看了多久。

她嚇了一跳,手一鬆,那條鰱子掉到水裏,立即逃得無影無蹤。

剛剛的好心情,立時被恐懼取代。雨夜裏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的偏僻湖邊,隻有自己一個人,還——還沒穿衣服,若是有居心叵測的人,可如何是好?

她慢慢地自湖心向小洲的地方繞去,如果躲在小洲那頭,此時天這麽黑,那人不見得能看見自己。她隻動了一下,就聽岸上那個黑影輕聲道:“望舒,上來吧。”

她心頭一顫,人呆呆地頓在水裏,看著湖岸上的人影,雨水沿著自己濕透了的頭發向下淋,她眼睛前麵一團水霧,什麽都看不清,偏偏就能分辨出他高高的個子,站在那裏,等著自己過去。

水,無所不在的水,竟然有些燙。

手向前,分開,胳臂幾個起落,她人已經在小洲旁邊了。

出水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後來手撐著那塊石頭,輕輕躍上來。渾身寸縷未著,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背後,像一個雨中□□的精靈一樣走到許承宗麵前。

二十四 放縱的夜

許承宗站在岸上,目瞪口呆地盯著從水中淺灘走過來□□裸的葉望舒,他一生當中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不多,這個時候算一個。

豈止說不出來話,他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的頭發因為濕透了緊緊貼在耳後,露出一張被細雨潤得亮晶晶的清秀的臉,那臉上平時溫柔安靜的眼睛,此時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裏麵仿佛跳動著能讓人燃燒的火苗一般,隻看了他一眼,他就被卷進她身體裏燃燒的那團火裏,跟她一起燃燒起來。

她越走越近,身體因為剛剛浸過水,微微有光。這樣看著她,腦海裏想到當初自己自昏迷中醒過來,在窗下看見月光穿過她的紗衫,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微隆的□□輪廓,此時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向她的細腰和胸部看過去,幻想了十多年的女性軀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他眼前,他喉嚨發緊,下身立時挺了起來。

那個站在他臥室門口,皺著眉頭滿腦子隻想著錢的小老太婆、那個幹活時穿著灰布衣褲裹得密密實實的土丫頭,這一刻成了雨夜湖邊□□的精靈,帶著世上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的一絲野性、一絲純真,走到他麵前,伸出頎長白皙的胳膊,抱住他的脖子輕輕歎息一聲。

他感到自己的頭嗡地一聲,渾身臌脹的□□似乎被這聲歎息打開了一道宣泄的出口,他猛地伸出手摟住她□□的身子,緊緊地箍在自己胸前,嘴狂亂地吻者她的耳朵、脖子、額頭,最後落在她的嘴唇上。

沒有時間溫柔,他控製不住自己,硬是探開她的嘴唇,涼的、濕的、甜美的女人的氣息,像是一朵嬌嫩的雨裏的花,足以讓人失去理智,他幾乎是瘋狂地吸吮著她的唇舌,在糾纏不舍的親吻裏,釋放過去十多年的青春裏刻骨的孤單與失意。

“承宗——”望舒仰著臉,任憑他略帶野蠻地親著自己,細雨灑在她的臉上,她輕輕地道:“承宗,我們慢一些。”

“慢不了。”他的嘴已經順著她的脖子向下,移到了她的□□處,他接下來的動作讓她啊了一聲,剛剛的那個建議立時拋在腦後,身體裏的血似乎流得迅速異常,胸口有隻鼓槌在不停地敲打,膝蓋微軟,她就要滑倒。

許承宗伸手抱住她,此時雨隻剩下茸毛般的細絲,落在她身上,觸手絲滑,他看了看周遭,啞聲道:“望舒,我們回去吧,這地方不好。”

“怎麽不好?”她看著他的眼睛問。

“沒有室內好,而且還在下雨……”

望舒笑了,亮晶晶的臉美得不可思議,似乎做夢一般地她道:“天是公,地是母,天為乾,地為坤,天地本就是一對情人啊,下雨不就是天地在做著情人間的事麽?承宗,我們就在這兒,做完再回去。我知道你天亮就走了,我們回去之後,誰也不要理誰,就當這件事是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不管將來我到了哪兒,我都會記得這個晚上——”她說到這裏,再也沒有說下去,伸出手,把許承宗身上已經濕了的汗衫脫下來,她涼涼的手指在他強壯的胸膛上輕撫,下定決心一般地輕歎道:“我一定會記得這個晚上……”

許承宗不知道自己的胸口為什麽這麽痛,越是看著她濕潤的臉越是痛,伸出手,把她抱在懷裏,好久才說:“要是在這裏,隻能你在上麵。”

望舒詫異地抬起眼睛,他伸手摸著她的濕發低聲道:“草地太涼了,你會生病。”

“我們換著在上麵行麽?”

他搖頭,抱著她躺下,讓她趴在自己身上,手拉著她的手向下探,很感慨地道:“天知道我想了十多年,都是我在上麵……”

望舒一邊動手,一邊看著他問:“想了十來年?”

“嗯,我還想過各種姿勢的,各種環境下的,”說到這裏,他望了望夜空,轉回眼睛看著望舒輕聲道:“我得說,你比我有創意多了。”

望舒知道他有點緊張,自己也有點緊張,他說這些話是為了讓兩個人暫時放鬆,可她笑不出來,她手脫掉他的褲子,然後自己啊了一聲。

許承宗聽了,本來繃緊的胸部一陣起伏,得意地笑了:“當年在監獄裏,澡堂子沒隔間,那十多年裏,有些無聊人比過的,公認我最大……”

望舒捶了他一下,手撐著他的胸膛,似乎想起身,許承宗忙一把拉回來道:“幹什麽?”

“我……”

許承宗不讓她說完,拉著她回到自己身上,索性自己來,一雙手一邊沿著她光滑的脊背向下來到她的臀部,一邊啞聲道:“你要是現在停,不如殺我一刀。”

“可是不行……”

“沒有可是,望舒,沒有可是——”

是的,沒有可是,雨早已停了,兩個人猜謎一般地摸索了良久,許承宗因為腿傷還沒好,很多時候沒法動,所以更加費力,

後來終於琢磨明白一直不成功的原因是望舒有點害怕,他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輕輕撫摸,忍住自己的衝動,輕聲安慰她道:“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們回去吧。”

望舒聽了,抬起眼睛看著他,兩人目光相對,她忽然間有了勇氣,一直緊閉著的腿張開,對他靦腆地一笑:“要是你在上麵,我就什麽都不用做了。”

“就是啊,這種事本來就該男人在上麵……”

望舒被他沮喪的語氣逗得笑了,她一直緊繃的身體因而放鬆,自己用手撫摸著許承宗強壯的胸膛,輕聲歎道:“承宗,我——這幾年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到底是什麽樣的——”

“我也常常想——望舒,你別光說話……”

望舒不說了,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動,後來她一直緊緊握著他肩膀的手突然用力,許承宗如壓到極限的彈簧一樣繃著的身體終於忍不住,一個挺身,望舒又是驚訝又是疼痛地啊了一聲,兩個人所有青春時的懵懂與幻想,在這一刻才算有了答案。

有點痛楚,又有點歡愉,就像脊背上的那絲微涼,和兩人肌膚糾纏間的火熱,人生往往在得到的時候,又開始失去了。

靜靜的夜裏,雨停了,天地間的□□已經結束,可他們倆的才剛剛開始。

後來星星出來了,一輪彎鉤似的月亮掛在湖水那邊的山角上,似乎有飛禽夜半醒來的嘎嘎聲,在空山雨後,響亮異常。

回去的路上,望舒扶著他,兩個人都有點一瘸一拐。許承宗打了個噴嚏,望舒跟著打了一個,他嗬嗬笑了,低頭看著她,雪白的臉上,一雙眼睛明亮非常,以往覺得她很漂亮,可今夜卻覺得她驚心動魄地美,越看越舍不得移開眼睛,後來他低聲道:“回去我燒水,你洗個熱水澡吧,不然要感冒了。”

望舒輕輕搖頭,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你怎麽了?”

她眼睛盯著前麵的山路,一邊走,一邊似乎在想心事,後來低聲答:“我們別再說話。”

“望舒——”許承宗心裏一驚,心裏的那點喜悅被她臉上的神色消掉,他盯著她兩頰邊搭拉下來的濕漉漉頭發,隻覺得腳下的山路愈發地滑,滑得他站不住腳,幾欲跌倒。

“承宗,我現在扶著你,進了我家門之後,直到明天你走之前,我們都再也不要說話——你別插話吧,讓我一次說完。”她對他抿了抿嘴角,有些慘白的嘴唇微微顫抖,“就當你來了,又走了,我們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走了以後,生活裏從來沒有認識過葉望舒,該怎麽活著,就怎麽活著。我也要離開這裏了,出去跟我大哥還有我媽一起生活,我要是忘不了你,我以後這輩子都很難開心,可我很想開心的活著,這世界上有那麽多我沒看過的、沒經曆過的東西,都等著我去看、去經曆呢。所以我們不要說話,等你從此地離開,多少年之後若是逢上下雨,抬起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能想到我們曾經在天地之間放縱地結束了青春的那點孤單,就可以了。”

許承宗一直看著她,等她說完,自己好半時找不到聲音,後來伸出手把她摟在懷裏。就在剛剛,兩個人才共同經曆了世間男女能經曆的最親密的事,可自己竟覺得此刻摟著她,比剛才的親密更多了份安心。

“你到哪兒去?”他低沉著聲音問。

“我還不知道。可能進城吧,這山溝我留不住了,這裏的人最看不起作風不好的女人。其實我也喜歡進城,我這麽年輕,守著這大山總不是個了局。”

許承宗抱著她身子的手用力,把她緊緊貼在自己胸前,沉默了一會兒,後來低聲問:“望舒,你當初念的是哪家大學?”

“師大,在省城那個。怎麽了?”

許承宗嗯了一聲,不答隻問:“你當初是休學麽?”

“不是。”望舒輕聲道:“我想辦休學的,可離開學校時才知道,是退學了。我沒有校醫院的因病休學證明,又不能在短期內回校,學校規定隻能辦退學。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他伸手把她濕漉漉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處,沉思著低聲道:“沒什麽,我就是問問。”

“我以前還想著能把書讀完,好多賺些錢養家,現在已經不指望了。”她用手攬著他強壯的肩背,想到以前在學校的日子,那時年少,雖然經曆了很多恐懼和自傷,可每天沉浸在書海裏的日子還是讓人留戀的,她輕歎了一聲,不想了,“退學了,沒那麽容易複學的,除非我重新參加高考。或許有一天等我賺夠了錢,還能有機會重回課堂吧。”

“其實也沒那麽難。”許承宗聲音很輕地答:“隻要有足夠的錢,接著讀書不是問題。”

望舒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許承宗把手在她濕漉漉的頭發上揉了一下,眼睛盯著她的臉好一陣問:“我走之後,你會把我送你的手機放在身邊麽?”

望舒聽了,看著他的眼睛移開,吸一口氣,山裏夜雨之後空氣沁涼,她點點頭,伸出手攙著許承宗,不再說話,向家裏走去。

到了家,她把許承宗扶到他的房間,自己轉身離開。在屋子裏拿條毛巾,坐在炕沿上,靠著櫃子,一邊抹拭著頭發,一邊想著心事。她身上還是有些疼,幻想了很多年的事,想不到自己經曆過了,唯一的感覺竟然隻是疼而已。

說不上失望,隻是覺得這件事不過爾爾,以前想得太多,這會兒得到了才發現沒什麽稀奇。

屋子那頭的許承宗發出一點聲音,她停住擦頭發的手,一動不動仔細地聽,後來他的聲音響起來,她心劇烈地顫了一下,一時疏神,竟然沒有聽清他說什麽。

他的聲音又響起,這次她聽清了,“望舒,你快點睡覺吧。”他是在叮囑。

她的心又跳了一下,雖然他不在這屋裏,可她竟然仍是害羞,哦了一聲,連忙拋下毛巾,脫了身上的濕衣服,抹幹了換上幹爽的衣褲,鑽進被子,閉上眼睛定定地不敢動。

星光很亮,屋子很空,這身下熟悉的褥子今夜竟如此冷清。

打了幾個噴嚏,先是滿腹心事睡不著,後來有點迷糊,這樣半睡半醒之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到身上有人,她睜開眼睛,看見許承宗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過來了,一雙亮極了的眼睛正盯著她看,似乎在等她醒過來。

“睡不著麽?”她伸出手去,迷糊中完全按照本能,去觸碰他發茬硬硬的頭,大拇指在他的耳後輕輕摩挲。

許承宗點頭,手向下去脫她的睡褲,暗啞著聲音道:“我一直想著這件事,望舒,我還想再做一次。你——你還疼麽?”

她手向前,昏暗的光線裏輕輕撫摸他英俊極了的臉,越是看著他,心裏越是不好過,有點甜蜜,有點心酸,搖頭道:“我們說好不再說話的。”

他好像沒聽見,頭迎上來,用嘴急切地堵著她的雙唇,啞聲道:“那我們就不說話。”

他倆果然很久沒有說話,擁抱裏帶著離別前的絕望,他用最急切的激情深深地吻著她,吻得望舒剛剛還有些冷的身子熱了起來,感到他滾燙的身子不停地散出燙人的熱力,她的手近乎貪婪地撫摸他強壯的後背,那滾燙的感覺跟剛剛兩個人在河邊經曆的絕然相反——這才是情愛該有的感覺吧?

許承宗把嘴從她唇上移到她的脖項處,一邊吻她一邊低聲道:“我喜歡這麽熱乎乎地摟著你。望舒,咱們將來都別在雨裏做了。”

將來……

將來在哪裏?

驀地低沉下來的心情讓此刻的激情帶了一點近乎殉道的悲烈。

可還是想到他的傷,又忍不住問:“你的傷口……”

“我不管,就算是傷口再綻開,我也要再來一次。”許承宗聲音低沉地說,他像一個十六歲的饑渴的少年,又因為明早即將到來的別離而比十六歲的少年多了一份瘋狂,此時再也等待不得,手和腿一齊用力,望舒感到自己的膝蓋被他擎著,男人的力氣有多麽強大,此時才感覺到了,他進入她身體的一刹那,她的心靈似乎也開了道口子,毫無遮掩地被他入侵,那被她刻意壓製的離別的痛苦,讓她眼睛有些刺痛。

不想在這個時候哭,把頭埋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在他近乎瘋狂的一次次撞擊中承受體驗著眼前的□□。

過了這個晚上,她就隻有回憶了,那時候再哭也不遲。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