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宅小萌物一個月後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這時候唐七正無語地聽著實用小萌物恒星同學一絲不苟地各種匯報:“皇上登基了,朝中很多空缺需要填補,皇上決定開科取士,上一次科考晉身的官員全都被調到了比較不重要的位置觀察……”

“借著這次開科,我們得以查到前幾次考生的資料,終於找到了常騰。”

唐七終於有了點精神,她從桌上抬起了頭。

“原來他並沒回到老家,而是一直在京郊。”恒星頓了頓,表情有些不忿,“他已經娶妻生子,現在是京郊一個茶莊的老板,當年是入贅的。”

“已經娶妻生子?”唐七皺眉,“啊,那我姐這麽等著……”

“不管他當初怎麽想的,但是在入贅後,就再沒去過風月場所,一直幫家中打理生意,然後潛心讀書。”

“那我該怎麽做?”

恒星想了想,小心建議道:“奴婢覺得,還是告訴四小姐,別再找了,就說誰都找不到……或者可以告訴她,常騰已經死了,我們可以偽造屍體,墳墓,和見證人,一定穩妥。”

唐七不說話,半晌道:“告訴她。”

恒星低頭:“是,小姐是否要修書一封,現在奴婢就可派人送去。”

“你寫吧。”

“……請小姐吩咐。”

“我說你寫?”

“是的。”恒星站起來,鋪開紙頭磨墨,低眉順眼地等著。

“常騰娶妻生子了。”

恒星愣了下:“這,奴婢知道啊。”

“就寫這句。”

“就寫這句?”恒星手一抖,咬咬牙還是沒寫下去,“奴婢鬥膽,小姐是不是還要加些什麽,比如望四小姐放開,切莫悲傷之類的。”

唐七奇怪地看看她:“為什麽要加?”

“四小姐知道肯定很傷心……”

“你要安慰你自己另外寫一封吧,我需要給的隻是她問我要的,傷不傷心是她自己的事。”

“……是。”恒星服了,果然隻寫了那一句,給唐七過目後,封上,過了會又道:“奴婢還有一事未說。”

唐七已經被恒星的鍥而不舍折服了,沒精打采地說:“講吧。”

“現在後宮空置,禮部已經發了榜文,廣征秀女……各家也都開始籌備,有很多適齡男女都準備盡快定親,因為戰亂的緣故,京中很多貴族子弟早已經過了定親的年齡,家中都很急……”

“麻煩你說點有關我的。”

“……岑府,翼王府,似乎都有意於小姐。”

“府對我有意向?”唐七糾結,“那我嫁過去算誰的。”

“咳,確切說,是岑府三少爺,和翼王世子。”

“哦。”沒什麽門第之見的唐七優哉遊哉,“如果到了年齡必須嫁,哪家近一點?”

“關係上,自然是岑府比較近。”

“地理位置呢?”

“……也是岑府比較近。”

“唔,那就岑府吧。”

恒星快昏了:“這……小姐您無法決定吧。”

唐七也快昏了:“以後你隻需要告訴我能決定的事情,成不?”

新帝登基,百廢待興,由於前皇後已經不在人世,前方太後和皇帝被貶為庶民永禁沙城方家,後宮現在真是空蕩蕩的。

作為曾經的鬼頭軍師,朱煜文處理政務上智商是夠用的,腦力卻不夠用了,每日挑燈夜戰,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奏折,但是每當清晨迎著朝陽接受百官朝拜時,卻又深深地感到大權在握的快感。

雖然現在依然內憂外患。

內憂有以翼王為首的軍功貴族大臣嗷嗷待哺,要求分得勝利的一杯羹,而自己手下可用的人寥寥無幾,就連獨屬於皇帝的武裝力量,羽林衛都還沒有建立,看著兵變後空蕩蕩的皇宮,他就感到極不安全。

外患則是拜恩人前兩天送來的國書,慶祝新帝登基,他們將派大使前來送禮祝賀,順便探討一下前陣子打馬關退兵的後續事情,比如某些通商協定,或是賠償之類的。

拜恩並非完全劣勢,讓他們白白退兵自然是不可能的,通商協定,自然遠比一個小小的沙城所能給予的多得多。

短短半個月,小皇帝就愁白了幾根頭發。

服侍太監淨寶又遞進來一堆畫卷和一本書,低聲道:“啟稟皇上,這是禮部擬的適齡女子,皆考察了家室人品技藝,乃統領後宮的上佳人選,請皇上過目。”

朱煜文愣了愣,臉上有點泛紅,當然,沒人敢看他的臉,他輕咳一聲道:“放著吧,朕一會兒看。”

“是。”淨寶放下了東西,躬身退到一邊候著。

朱煜文繼續批奏折,心卻已經飛到了手邊的那堆畫卷,他自然記得是自己下旨讓禮部擬定適合的皇後人選給自己,但是事到臨頭,卻又緊張起來。

他想起小時候還在娘親懷裏時,她就時常逗自己,要找個什麽樣的媳婦,最後不管是怎樣的條件,她都會總結一句:“關鍵啊,還是要我們家宏兒喜歡才行。”

要是娘還活著,他還真想問問,她那時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婚姻,終究會身不由己。

自己現在孤家寡人,沒有外戚,近親也頗有威懾,就連妻子,別說喜歡了,就算想找個可靠的自己能信任的……她恐怕也不夠身份上這本名冊。

這樣一想,就連看那堆畫卷的興趣也沒了,朱煜文握著筆,對著眼前的奏折發起呆來。

此時,已近深冬。

冬天都來了,春天也差不多了。

唐七左右手各一封邀請函,苦惱:“這麽麻煩。”

左手上,唐青琪直接果斷表明常騰不可能變心,絕對是唐七知道了下落卻不告訴她,跪求見常騰。右手上,則是翼王府賞梅的邀請函,翼王府在京城的宅子有一片大梅園是眾所周知的,每一次梅園盛會後,春天都能誕生一堆親事。

恒星給唐七燒著爐子:“小姐,奴婢就知道四小姐不會信,她不親眼看到,是不會死心的。”

“怎麽給她親眼看。”唐七鬱悶,“人又不讓帶出來,男的又不肯進去。”

“小姐隻要一句吩咐,自會有人把那常騰綁到四小姐麵前去!”恒星說這話時帶著股狠勁和自信。

“綁?”唐七皺眉,“綁架?”

“差不多吧。”

“不!”

“為何?”

“那樣犯法。”

“……”恒星流汗,腹誹,您犯的法還少嗎……“那小姐,您說怎麽辦?”

唐七伸個懶腰:“不綁不就行了,打暈了送過去。”

恒星快昏倒了,她可不敢說那不是一樣嘛神馬的,好不容易有點轉機:“對……打暈,奴婢這就著人去辦。”

“你哪來的人?”唐七問道,“哎,太麻煩了,總是要隔著好幾層辦事,我去吧。”

“什麽?”

“不就打暈了送去嘛,這還要找人做?”唐七不滿,“到時候我也不知道見了麵什麽情況,四姐要是再來點什麽別的要求……算了,我一次性解決吧,書信什麽的,煩死了。”

“您,您好歹是個閨閣小姐,怎麽親自……”恒星張口結舌。

“有規定閨閣小姐不能打暈了人送到姐姐麵前去?”

……還真沒這規定。

“所以我要是能一次弄好,就萬事大吉啦。”唐七興高采烈的。

……您老這空子鑽的……“那奴婢去安排一下?秘密的?”

“去吧去吧,明天就解決!”

恒星渾渾噩噩地下去安排了。

結果第二天淩晨天還沒亮,唐七就大搖大擺地避開所有唐家人,上了後門的馬車,恒星一身黑色勁裝坐在車夫的位置上,她出去找馬車後就沒回府,唐七表示在定好的時間她自會出現,本以為會是想象中一身夜行服身手高超的俠女,沒想到這個小姐祖宗一身華衣毫不優雅地翻牆出來了,坐到馬車上時,還滿不在乎地拍著裙子上沾到的牆灰。

“小姐……您不會輕功嗎?”恒星趕著車往城外,城門剛開,守城的衛兵看了看文書就放行了。

“那是什麽東西?”

“能飛簷走壁啊。”恒星向往的道。

“飛簷……走壁,”唐七想象了一下,“那樣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

“怎麽會……”

“有路不走,非得走房簷?能翻牆,還花時間學走壁?”唐七很疑惑,“有這點時間,不如研究研究怎麽更快地躲避別人的視線……難道那些衛隊巡邏的時候都沒抬頭的習慣?”

恒星老實地閉嘴了,借著微微亮起來的天光往目的地趕去。

過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到達了郊外一座莊園,“學銘茶莊”。

茶莊並不大,依靠著一座不高的山,隱約可見山上一片片的茶田。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天光大亮,有家丁在門口打掃,看到馬車停在門口,便上前詢問,恒星簡單地說了兩句話,就見家丁急急忙忙跑進去了,另一個則極為恭敬地請他們到門房小坐,恒星拒絕了。

沒等一會,就見一對年輕夫婦快步走來,他們衣著齊整,顯然是經過精心打理,雖不華貴,但也絕不怠慢了客人。

這段時間唐七也被恒星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處理了下發髻和衣服,恒星已經在路上換了丫鬟的裝束,在男主人躬身問候中,一主一仆優哉遊哉地走下馬車。

雖說沒有帶著侍衛,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的小姐身份極是高貴,且不論那華麗的衣服和頭上低調華貴的裝飾,就是那高人一等的表情和氣派,也讓眼前隻是做做小生意的夫婦極為拘束。

“在下常騰,字飛鶴,這是賤內張氏,不知王小姐親自來看茶,是有何見教?”

這就是常騰。

唐七都懶得打量,照著恒星吩咐的話道:“哦,去看看你們茶園的茶,夠不夠格上我詩會的台麵。”

未出閣的少女這般貿然上門是很出格的,奈何唐七是完全不以為意,而恒星是不得不以為意,隻好打起精神道:“我家小姐要辦吟雪詩會,奈何別人送來的茶都不行,聽聞你們的冬茶照顧得不錯,特來看看。”

常騰一聽,自然極為激動,便帶上夫人把唐七往茶園引,一邊道:“在下不說假話,我們學銘的冬茶雖然數量不多,但品質一直上乘,小姐若再來幾天,天氣太冷,那冬茶可也吃不著了。”

常騰的夫人一直跟在他身後不說話,隻是偶爾抬眼看唐七時,略帶點警惕。

兩個姑娘家自然不需要太多人陪,夫婦倆帶著她們在小徑上往茶山走了兩步,唐七感應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恒星。

恒星點點頭,對常騰道:“常老爺,請問您還記得藏秀樓的唐青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