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上掉下個薛姐姐

薛處長雖然滿臉紅霞飛,但是步子不『亂』,看樣子並沒有喝多,

五月底的宜都已經漸熱,不過早晚還算涼爽,和風習習,抬頭仰望天空,晴朗的夜空,星光閃爍,稀稀疏疏,象一個巨大的棋盤裏有幾顆棋子,路邊橘紅『色』的路燈,從西向東看去,一眼望不到邊,遠遠望去象是一隻長長的玉帶一般。漫步在宜都的街頭倒也是別有一番味道,宜都很平,不像山城金豐那般錯落有致,夜景比起金豐來,差了不少。

想起金豐,江林濤不由有些想姚雪和鍾晉琴了,似乎連這樣漫步街頭的時候都沒有,倒是和薛處長有這麽一個機會,隻是薛處長很快又恢複了那種冷冷的表情,似乎隻是想走走,沒有想說話的意思。

江林濤落後薛處長一個身位,看著薛處長窈窕的身姿,還有微微的幽香隨風飄過來,今晚的薛處長很女人,讓他心裏有那麽一點點的心猿意馬。但是江林濤也知道,薛處長雖然是豔若桃李,但是也是冷若冰霜,對他估計是沒那意思,叫他陪著她走走,估計是說說讓他抽時間陪陪萌萌的事情。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走了好一段,一直沉默著的薛處長終於開了口:“林濤,你六一節能看看萌萌嗎?她直嚷著要你陪陪她。”

江林濤點點頭:“好的,沒問題。我一直等著召喚。”

既然薛處長這麽問,那說明他六一是沒有外出任務了,江林濤也爽快的回答道。

薛處長微微歎了一口氣:“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江林濤想了一下,說道:“處長你就別客氣了,萌萌很可愛,我挺喜歡萌萌的。萌萌太小了,需要更多的親情的嗬護,才能健康成長,處長你很忙,把萌萌老關在幼兒園也不是個事。”

薛冰點點頭:“平常我忙的時候,我朋友在的時候也會接萌萌去她家的。不過,你以後若是有時間,多看看她,她和你挺親近的。”

江林濤看到薛處長微微側著身,眼神定定的看著他,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在裏麵,好一會才說道:“你還真是懂得不少。比同齡人老成多了。若是……”

薛處長微微歎了一口氣,有些傷感的樣子,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好一會才說道:“萌萌的事情,我得給你說說。”

薛處長眼神有些幽幽:“我曾經有一個弟弟,高高大大的,棱角分明,很有男人氣概……”

薛處長似乎如自言自語一般,娓娓訴說著,薛處長老家在漁州市,父親是當地一所學校的老師,母親過世得早,父親含辛茹苦把他們姐弟倆拉扯大,她參加工作之後,弟弟也考入宜都的一所大學,姐弟倆都考上了名牌大學。

她弟弟長得那麽高大帥氣,自然不乏女同學明戀或者暗戀,她雖然也是經常告誡她弟弟,讀書期間不要談戀愛,但是由於經常忙於工作,對弟弟各方麵的照顧就少了一些,她萬萬沒想到,弟弟不但談戀愛了,還讓女同學懷孕了。

而一對偷食禁果的男女對這方麵的知識幾乎是一片空白,隻是想著極力隱藏著,結果坐等著肚子一天天變大,可是那肚子越來越大,妊娠反應也越來越強烈,想隱藏都隱藏不住了,等到被學校發現的時候,孩子都已經八個月大了。

不用說,這等於是犯了學校的天條了,兩個人都被學校開除,可人是開除了,孩子都已經八個月大了,想要做人流都不成了,隻有生下來一條路了。

女方的家長反應很強烈,覺得有辱門風,根本就是直接斷絕關係,直接就不管女兒了;而她父親也是怒不可遏,被氣得一病不起,一對年輕人原本被學校開除了,也沒當回事,還相信愛情,還能堅持。但是家人的不理解,還有越來越多的來自社會輿論的壓力,終於壓垮了這一對年輕人,在孩子出生幾個月之後,以一種很悲劇的方式結束了他們的生命……

弟弟走了,父親也沒能熬多久,也撒手人寰。

“都是我隻顧自己的事業,忽視了對弟弟的管教,若是當時我多『操』心一下弟弟的事情,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薛冰長歎了一聲,說不出的一種悵然,眼角也有晶瑩的東西閃現,江林濤發現在薛冰如同堅冰包裹的外殼下,裏麵是一個孤獨、脆弱和無助的心,江林濤抽出麵巾紙遞了過去,薛冰擦了擦眼角,好一陣才繼續講述著。

薛冰覺得父親和弟弟的死,她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一種深深的自責一直在她心中,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真讓她差點崩潰了,感覺到生活在這樣一個沒有親人的世界裏,似乎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一切似乎都變得沒有一點生機,她幾乎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隻有埋頭在工作中,盡量照顧好萌萌,盡量去忘卻那種寒透心田的傷痛……

薛冰在慢慢的講,似乎是講給他在聽,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一般,語氣顯得有些飄渺,江林濤一邊聽著一邊沉思著。仿佛也被她帶進了她的那種天地,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江林濤也不由一歎。

薛冰聽到他一歎,側著頭又把眼角擦了一下,似乎也從那種憂傷的情懷中走了出來,說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也讓你跟著我難過。我每當喝點酒就會想起這些,但是從沒向別人訴說過。也不想說,隻有自己默默的承受。但是遇到你,我真的是忍不住……”

“沒事,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你講的我是感同身受,這樣的滋味我很能理解。”

薛處長說著,停下腳步看著他:“從外貌上看你和我弟弟太像了,隻是『性』格上有些不同,我弟弟太倔,太驕傲,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然也不會走到哪一步……

當那次在機場看到你的時候,我當時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萌萌更是反應很激烈,她從小就看著我弟弟的照片長大,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就她沒有,這年紀越大一點,她就越是想要和別人一樣,見著你了,真是把你當成她爸爸了,對於我強行把她拉回家,是不依不饒,怎麽都不聽,回家之後幼兒園也不去了,死活都要見你,鬧得我差點班都沒辦法上,我差點帶著她上你們金豐直接找你去了,結果說好說歹,好不容易才把萌萌安撫下去。”

江林濤點點頭,當時萌萌可是叫他爸爸呢,若是搭訕的話,實在是太尷尬了。

江林濤不想氣氛這麽沉悶,笑了一下說道:“估計萌萌更缺少父愛吧,所以才會更渴望一些,才會對我那麽親近。”

薛處長點點頭:“是啊,上次你到家裏,看把她高興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那麽喜歡你,我一直和她生活著她都沒有表現出這樣的親近,說實話,當時我心裏都有點嫉妒。

命運就這麽奇妙,在這芸芸眾生之中,還真有這麽巧的事情,我們不但在機場碰見,並且在機場的時候我聽到他們叫你的名字的,你居然也姓江,我弟弟也姓江,我是跟著母親姓……知道你的名字,又看到你那是金豐『政府』牌照的車,知道了這些,找到你還是不難的。我專門去過金豐,了解過你的一切。也許我比你在金豐的很多同事、很多領導更了解你。越是了解,越是讓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薛冰這麽一說,江林濤心裏的很多疑『惑』都迎刃而解,他調到組織部,應該是薛冰促成的。

薛處長說著,似乎覺得這個事情越說下去就越深沉,就沒往下說了,轉而問道:“你到組織部來,職務什麽都沒有了,所從事的也不是你所擅長的事情,你心裏肯定有些想法是不是?”

江林濤搖搖頭,笑了一下道:“大家不是都說嘛,跟著組織部天天有進步,能調到組織部,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當時我就是感到很突然,很驚訝,有種稀裏糊塗的感覺。正在努力適應處裏的工作。”

江林濤原來有想法,自從萌萌喊薛冰姑姑,他基本上就沒想法了,聽薛冰這麽一講,就更沒有想法了。

薛處長微微點了點頭:“沒想法就好,你很優秀,在金豐幹得很出『色』,突然一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肯定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其實你在金豐發展空間也還是很大的,但是畢竟有過組織部經曆,會為你今後的發展奠定更堅實的基礎。”

江林濤點著頭,雖然他長得象她弟弟,但是薛冰應該是一直在關注著他的人品心『性』,顯得很小心謹慎,在他到組織部這段時間依然在考察他,觀察他,了解他,現在心裏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認識,加上今天她喝了點酒,更有了說話的**,所以才會和他談這些事情。

江林濤聽薛處長這麽說,點點頭:“經曆是一筆財富,就是才來組織部短短的一個多月,其實我已經學習到了不少東西。不過,組織工作博大精深,我對組織工作還沒怎麽入門,還請處長多多提點。”

“其實組織工作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以琢磨,局外人不了解組織部,要麽把它神秘化,要麽把它妖魔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組織部的特殊職能,特殊權力。是因為這種權力關係到每一個幹部的前途和命運。無論是選拔,還是考察,都必須經過組織部,你有再大的能耐,也邁不過組織部的門檻,組織部就擔負著這樣的重擔。從這個方麵講,省委組織部確確實實就是這樣一個居高臨下的、讓人望而生畏的部門,組織部的人就是讓幹部又敬又畏的人。

不過對於組織部門自身的人來說,卻是必須嚴格遵守組織紀律,執行組織決定,絕對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討論隻能是領導們的事情,執行是我們的事情。一個人如何進入組織部不重要,但是進了組織部,如何在組織部立住腳、成長、進步,這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任何書本上都學不到的知識,組織部門一些常識『性』的東西可以靠傳幫帶,但是在組織部更多的是需要自身去思考去領悟,隻有經過自己的思考領悟出其中的道理,才能進步更快。這才是用任何金錢都買不到的財富……”

江林濤點點頭,他能理解薛冰話裏的意思,組織部隻是領導或者領導們領導意誌體現的一個部門,千萬不要把自己當成能夠替領導們當家做主的人。

薛處長見他若有所悟的樣子,繼續說道:“在組織部工作,位置很特殊,接觸的人也很特殊,會有不少人會找上門來,會有不少誘『惑』等著你,怎麽接觸這些人,怎麽抵擋這些誘『惑』,得把握好分寸,千萬不要在這些事情上栽跟鬥,並且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比如說,你在李部長麵前出那主意,就是很不成熟的表現,組織部門的人講究的就是穩成老練,你要想表現,機會有的是,何必急在一時?太沉不住氣了!”

薛處長的語氣又變得嚴厲起來,江林濤笑了笑,隻好解釋道:“謝謝處長的指點,處長說的這方麵我已經是非常注意的……李部長那裏的事情,我是看處長和李部長關係很不錯,看到李部長有些頭痛,沒有拿我當外人,我去易南之前,還是做了很多功課的,心裏正好對易南的發展有點想法,才說出那個主意的,當時我真是沒有想在李部長麵前掙表現的意思。處長,我一定會注意的。”

“恩,能夠認識到就好,你在處裏的表現不錯,沒有參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林濤,每次人事調整期間,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傳聞,人事是組織定的,有些人那樣做,那是心虛的表現,很多事情如果都是臨時抱佛腳,那說明這個人平常的工作是失敗的。”

江林濤點點頭:“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功夫都在平常的點點滴滴之中。”

“恩,你能明白這些就好,單位上的有些事你不摻和,但是也不必矯枉過正,處裏的那些人,你還是要多接觸,融入這個集體,……你到組織部也有一段時間了,看來還是悟到了不少東西,機遇就有緣於有心的人。這段時間比較忙,一直沒時間找你談談,今天也算是正式的和你談一談。”

江林濤點點頭,薛處長沉『吟』了一下問道:“我是不是一說起工作的事情就太嚴肅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嚴厲了?”

江林濤見薛冰很認真的看著他,心裏想薛冰其實已經潛意識把他當做了他弟弟的替身。他弟弟過往的慘痛經曆,一直銘刻在她心裏,越是這樣,估計就對他越發的嚴格。能有個姐姐,也是不錯的的事情,不過這個姐姐實在是太冷了一點,讓他很難體會到姐姐溫情的一麵,江林濤見她問起,江林濤倒也實話實說:“有點。處裏的人都有點怕你。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我們處裏隻有前三樣,沒有最後一樣。”

江林濤沒有直接說她對他的態度,薛處長點點頭:“經曆了那樣的事情,我也笑不出來,從那之後也就習慣了這樣不苟言笑的嚴肅麵孔,讓人覺察不到我的喜怒哀樂,不但是在你們麵前,就是在領導麵前,有時候也就是這副麵孔,也曾經想改變過,不過已經定了型,想改也改不了,我也知道別人在背後都叫我千裏冰封。”

江林濤心裏偷笑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薛處長還有這外號,“千裏冰封”那是沁園春雪裏麵的句子,而且這外號還有拒人於千裏之外,冷得象冰一般之意,也不知道是那個好事者給取得這綽號,實在是太恰如其分了,不過嘴上卻笑著說道:“胡說,處長又不是紀委的,處長怎麽會是殺手?處長出馬,可是讓他們進步的,你給他們帶去的都是菩薩,在他們心目中應該是觀音菩薩是幸運女神才對。”

薛處長難得的笑了一笑:“我這樣子可是和你說的那些形象不搭邊……你這是委婉的批評我脫離群眾,我也會注意一點的……以後私下裏,我還是希望自己不那麽嚴肅。”

說著轉過頭,看了看他:“你也不要那麽嚴肅,沒人的時候,不要老叫處長,叫姐吧。”

薛冰用她那盈盈的眼睛看著他,顯得有那麽一點期待,一種柔情很自然的釋放出來。

也許這姐叫著比較親切,也許是把他當成弟弟的那種姐的含義更多一些。是希望能認下他這個弟弟……

看著處長的表情,江林濤也覺得心裏有一股暖暖的東西趟過,感覺心裏無比的溫馨,笑著說道:“我都不知道幾輩子沒姐呢,現在終於有個姐姐了……也有了一個親人,我終於找到了組織了。”

薛處長聽到他這麽說,顯得很是有些開心,臉上洋溢著一種溫情和親情的東西看著他,讓她的那種冷豔完全褪去,顯得特別的美麗『迷』人,也許這才是真實的薛冰。

不過,看到薛冰那樣子,江林濤心裏也有一種溫情的東西在流淌,但是同時心裏也覺得有種怪怪的感覺,畢竟薛冰和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