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帝國軍營地百裏外的沙丘營地內,白天潰散的馬賊們再次聚集在了一起,誰都沒有想到白天會突然半路殺出一支漢人商隊來,讓他們最後功虧一簣,還折損了不少人手,眼下麵對雇傭自己的幾個波斯人,七個馬賊頭子臉色陰沉,尤其是損失最大的兩人,看著渾身裹在黑袍下的雇主,手扶上了腰間的刀柄。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最古老的職業,妓女和殺手,對於大多數權貴者來說,他們通常會蓄養隻聽命於自己的殺手,用來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帕提亞,瑣羅雅斯德教不僅僅是宗教而已,每年總有幾個瀆神者會莫名其妙地死去,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或許是神的旨意,但對於某些大人物來說,神的旨意是靠隸屬於瑣羅雅斯德教的殺手執行的。

作為瑣羅雅斯德教的大祭司,薩珊自然擁有一支可怕的宗教殺手團,而追殺蘇林家族最後的幸存者自然落在了這些狂熱的殺手信徒身上。

阿卜拉作為整支追殺隊伍的首領,自然是眾人中最強的,那兩個馬賊頭子隻是把手扶在刀柄上,他就已經從他們改變的呼吸和眼神中感覺到了危險,於是就在看上去仍舊平和的環境裏,他的手動了,快得就像黑暗中劃過的閃電一樣。

對於剩下的五名馬賊首領來說,他們隻是直覺地感覺到眼前寒芒一閃,接著就看到了被割斷了喉嚨的兩個同行,依舊保持著身前的神情,然後撲倒在了桌上,然後鮮血才從齊整的切口處噴湧而出,順著桌子淌在了地上,整個營帳裏頓時彌漫起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幾乎是刹那間,五個馬賊頭子都是如同被蛇咬了一般,從自己坐著的椅子裏跳了起來,腰間的刀已出鞘,可惜他們才剛動,就覺得身後腰裏多了一柄尖銳的匕首,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許就是阿卜拉出手的瞬間,他的幾個手下或許就已經動了。

冷汗從幾個馬賊頭子的額頭上滴落了下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雇傭自己的這些波斯人居然這般厲害,這種頂尖的身手,差不多和大漢帝國軍裏的高手一樣,或者說在貼身的近戰裏更強一些。

阿卜拉從示意自己的手下讓那五個馬賊頭子再次坐下來以後,從一個手下手裏接過了裝滿金幣的袋子,打開以後倒在了桌上,蝕刻著帕提亞國王頭像的圓形金幣如同一座小山般堆在了桌上,金燦燦的光芒耀花了那五個馬賊頭子的眼睛,即使他們現在命懸他人之手,可是刻在骨子裏的那種貪婪還是讓他們露出了醜惡的表情。

“我殺他們兩個,是因為他們兩個想要殺我。”阿卜拉並不想和這些馬賊頭子徹底翻臉,即使他很討厭這些貪婪的馬賊頭子,可是在西域,他和他的部下勢單力孤,他需要這些馬賊替他辦事,所以他向這些馬賊解釋了起來。

隨著阿卜拉有些生硬的大宛話,五個馬賊頭子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就像這個可怕的波斯人說的那樣,這兩個死鬼的手握著刀柄,可是臉上卻半點都瞧不出他們有動手的跡象,都是不由破口大罵了起來,現在他們的小命就捏在這些波斯人手裏,就算他們心裏曾有過和這兩個死鬼一樣殺人搶錢的打算,此時也絕不會流露出半點。

對於這些無恥的馬賊嘴臉,阿卜拉並不像看這種拙劣的表演,他隻是輕輕敲了一下桌子,整個營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還活著的五個馬賊頭子看向了他。

“隻要你們替我殺光那支貴霜商隊裏的人,這些錢就是你們的。”阿卜拉一手將麵前小山般的金幣推了出去,然後靜靜道,“除了這些,你們還可以得到更多,包括偉大的薩珊的庇佑。”對阿卜拉來說,要在蘇林家族的幸存者逃入大漢境內之前,這半個月的行程將是他最後的機會。

盡管垂涎於那些金幣,可是那些馬賊頭子一想到白天的戰事,都是皺緊了眉頭,如果隻是那支貴霜商隊還好說些,隻要他們狠下心,不計傷亡地和那些漢人鏢師硬拚,還是能吃下整支商隊的,可問題是白天那支突然現身的漢人商隊著實讓他們投鼠忌器。

那些護衛貴霜商隊的漢人鏢師就算全死了,漢軍未必會興師動眾,因為既然吃這碗飯,又接了外國商隊的生意,那就得有隨時死去的覺悟,不然的話也不必幹這一行了。

可是那支漢人商隊則不同,即使護衛他們的不是漢人鏢師,對漢軍來說,任何對漢人商隊的攻擊都將被視為對他們的挑釁,在過去的幾年裏,五個馬賊頭子看到太多同行因為碰了那些漢人商隊,而被漢軍追殺,最後全部剿滅,沒有一個人能逃掉。這種血淋淋的事實,讓他們對漢軍有了一種本能的畏懼。

錢財雖好,可是也要有命去享,五個馬賊頭子最後看著桌上的那堆小山般的金幣,都是別過了頭,其中一人道,“這個我們辦不到,在西域得罪了漢軍,還不如自己拿刀抹脖子痛快點,你這錢我們賺不了。”

看著五個馬賊頭子一副同氣連枝的樣子,阿卜拉也不由眉頭大皺,如果不能說動這五個馬賊頭子繼續跟著自己幹,那麽他就隻有殺了這五個人,然後帶著自己的部下,趁著夜色殺出營地,不然的話一旦這五個人恢複自由,恐怕他們第一時間就會糾集手下殺了自己,然後奪取那些金幣,他們沒有膽子去碰那些漢人商隊,可是卻絕對有膽子來對付他們。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現在不答應,隻會死得更快。”阿卜拉看著五個馬賊頭子,聲音低沉,原本空無一物的手裏已自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我們還有老婆孩子,不想連累全家一起死。”雖然是馬賊,可是五個馬賊頭子卻不是孤家寡人,他們此時不答應這些波斯人,最多是自己命喪黃泉,可要是得罪了漢軍,那就是滿門被滅,不會有一個活口留下。

看著答話的其中一個馬賊頭子,阿卜拉的臉色變了,他實在想不到在西域,漢軍的名頭居然這般可怖,這些馬賊頭子居然任憑他威逼利誘都不肯得罪那個東方帝國,或者確切地說是連有可能得罪都不願意。

“我知道,你們不願意,是因為害怕漢軍的報複。”阿卜拉收起了匕首,既然威逼沒有用,他就隻有讓這五個馬賊頭子相信他能讓他們躲過漢軍的追殺,“在西域,的確是沒有一個國家敢開罪大漢帝國,但是我們帕提亞,卻絕不懼怕大漢帝國,我說過,隻要你們願意,不但可以得到錢財,也可以得到我的主人,偉大的薩珊的庇佑,你們可以在帕提亞生活,不必擔心漢軍的追殺。”

“你們覺得,大漢帝國會為了你們這些人,而不惜萬裏發動遠征,和我們帕提亞為敵嗎?”看到五個馬賊頭子有些心動,阿卜拉大聲道,縱使大漢帝國軍力舉世無雙,可是萬裏遠征,再強大的軍隊也會崩潰,更何況帕提亞的鐵騎兵也是天下少有的雄兵,兼且有得到神眷的薩珊大人,隻要大漢帝國敢來帕提亞,那麽迎接他們的將是慘敗。

在阿卜拉的話語下,五個馬賊頭子的口氣開始有些鬆動,他們並不懷疑眼前的這個波斯人,出手如此闊綽,部下個個身手不凡,這樣的人怎麽看也是帕提亞的大人物,如果能夠在帕提亞安家落戶,他們倒還真不必怕漢軍的報複,隻不過他們仍舊不敢輕信波斯人,畢竟他們都是馬賊,從來都是靠陰謀和出賣為生,他們很難去輕信別人,在波斯人和漢軍之間,他們反倒更願意相信從不失信的漢軍,在西域,漢軍說死一個漢人,就殺一百個西域人抵命,就絕不會多殺一個,隻要你安分守己做個良民,漢軍就能保證沒人會去騷擾你,這幾年,不少大宛,烏孫的牧民拖家帶口地逃去漢軍控製區去當奴隸便是因為漢軍從來說一不二。

看到依然猶豫不決的五個馬賊頭子,阿卜拉不由有些急躁,終於他站了起來,手裏握住刀刃,在手心一劃,當著五個馬賊頭子發下了血誓,保證他不會欺騙五人,在這個時代,誓言普遍為人們看重,即使是幹馬賊的,也絕不輕易發誓,因為一旦發了誓,他們就必須遵守,否則的話就會受到神罰,更會被人們看不起,失去立身之本。

“我已經最大程度地表達了我的誠意,如果五位還是不願意的話,我也隻有讓五位和那兩位一樣了。”阿卜拉環視著五個動容的馬賊頭子,目光銳利,他已經做到這一份上了,若是這五人還是不肯的話,他就隻能選擇殺了他們脫身離開了。

“我們答應你,但是現在我們人手不夠。”也許是被阿卜拉的氣勢所震,五個馬賊頭子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做出了選擇,同時他們給了阿卜拉一個建議,找在大宛這一帶最強悍的一夥馬賊入夥,隻有這樣他們才有勝算,若是隻對付那一支貴霜商隊的話,更加是萬無一失。

“帶我去找他。”阿卜拉看向了向自己建議的那個馬賊,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半個月內若是不能殺死洛珊·蘇林,他就隻有潛入大漢帝國,伺機刺殺她了,而這樣的話,不但危險增大,成功的可能也被大大地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