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風聲響,了然已站在我身邊,“怎麽樣,是不是那凶手?”他問。

我沉聲答道:“是不是那凶手不知道,但此人武功高的出奇。隻是現在看來,不用我們出手了。”

有節奏的腳步聲還夾雜著馬蹄聲,從街兩邊傳來。燈光閃現,街兩頭赫然各出現一個百人組成的重甲長戟大隊,江子陣一身戎裝,騎馬走在一個軍陣前麵,他身邊是捕快裝束的羅大眼,另有幾個軍中校尉皆全身披掛,跟在他身側。

江子陣和羅大眼望向這邊牆頭,朝我和了然點頭示意。我們點頭答禮。隨即都把目光投向了場中。那黑衣人刀勢不亂,且摸清了這些軍士的刀路,已有擺脫壓製的跡象。了然的出現和軍隊的到達好像並沒給他造成任何影響,刀勢絲毫不見波動。

“賊子還不放下刀來,束手就擒?”江子陣大聲喝道。

那三十名軍士開始有組織的後撤,不再和他纏鬥,留下了黑衣人一人一手提刀,一手提包袱立於街心。

兩邊兩個軍陣的長戟刷的一聲,皆放平了,齊指向黑衣人,“殺!”二百人一齊大喝,龐大的殺氣從兩個軍陣中壓向街心的黑衣人,他雖依然挺立如山,橫刀當胸,渾身發出濃烈霸氣,然而在這重甲軍陣的殺氣前卻是顯得那麽弱小。

他如電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兩邊的軍陣,又望向站在牆頭的我和了然。我和了然立即用氣機將他鎖定,告訴他上麵這條路不通。現在他已是甕中之鱉,要麽束手就擒,要麽被發動起來的軍陣碾碎。

但我卻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驚慌,那其中反而有一絲嘲弄,我立即大感不妥。咣啷一聲,他把刀扔到了地上,眾人鬆口氣,以為他要投降了,但他突然把包袱向我們對麵的天空遠遠的甩了出去。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城外剿滅升仙教南下高手時,對方施的煙霧彈,忙大喝道:“小心,賊人要逃!”但為時已晚,黑衣人空出的雙手連揮,一聲聲爆響,整條街立即被煙霧籠罩,我和了然也被照顧了兩顆煙彈,卻被了然大袖一揮,全卷了進去,根本沒能爆開。

就在了然揮袖之時,下麵“嗚!”的一聲響起了軍隊戰場上用的牛角號,接著是眾軍士的齊聲呐喊,“殺!”依然威武雄壯,不顯一絲慌亂。我心裏一定,暗道真不愧是正規軍隊,這種情勢下仍能保持鎮定。

這時煙霧已迷漫上來,我和了然也被淹沒其中。江子陣的喊聲在煙霧中傳來,“何公子和了然大師請看好上麵,防賊子從空中逃脫。下邊眾軍士聽令!十一一排變陣為二十人一排,長戟朝前,保持隊形,向前三十步,所遇活物一律格殺!”

我心道厲害,剛才兩個軍陣間距正是六十步,而二十人一排正好將街道橫向擠滿。如此各進三十步,隻要那黑衣人仍在街心,定難逃被屠之惡運。我和了然忙開足耳力,同時眼睛向上眺,空中現在是黑衣人唯一的生路。而越往上麵煙霧稀薄,以我和了然的視力,仍能看見天上的繁星,黑衣人若敢躍起,定難逃我們倆的眼睛。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我感覺腳下一陣抖動,和了然對望一眼,忙喊道:“賊子破牆逃了!”怎麽就沒想到街兩邊都是土牆,根本攔不住我們這個級數的高手。

我剛喊完,下邊咳嗽聲大起,我也覺得嗓子發癢。媽的,煙中有毒!忙運功將吸入的毒素化解,了然咳嗽一聲,也立即清除了毒素。這種夾在煙霧彈裏大規模施放的毒氣毒性不可能太厲害,那樣成本太高了。以我和了然的功力若有心防範,這些許毒素根本不能造成任何影響,隻是那天圍剿升仙教時遇到的煙霧彈中無毒,便一時大意了,誰想今天放出的竟是毒彈呢。

了然轉身欲向後追,我一把拉住他,“大師,賊子是向對麵方向逃的。”

“他破的不是我們腳下這堵牆麽?”了然不解。

“不,他剛才是把包袱扔到了對麵。”我說著,彈身向對麵追去。

了然朝下麵喊道:“江大人,賊子逃向北方了。”接著就跟在我身後追來。

我思索著剛才那包袱被扔出去時的速度勢頭,默算著應該落於何方。然後我在一個屋頂停下,遊目四顧。了然袈紗飛舞,如展翼之鳥,跟了上來,也落在我身邊。“怎邊回事?”他問。

我突然看見那包袱了,同時耳朵裏聽到有人跑動的腳步聲。了然也聽到了,立即臉現警覺,望向聲音來處。我忙拉他伏下,用手指指那掛在對麵房脊鴟吻上的包袱,了然目露睿智,微笑點頭。

黑衣人出現在視線裏,身手依然十分敏捷,仿佛沒有受到一點傷。媽的,看你這次還能不能躲過老子這一擊。看黑衣人躍上房頂,俯首去撿那包袱,我今晚的第三次襲擊發動了。

這次星陽功已運轉到頂峰,身速如電,務求一擊而中。但就在我射出之時,那黑衣人猛然轉頭,一抖手,兩顆黑珠向我射來。我知道這煙霧彈一觸即爆,我又沒有了然流雲袖那份絕學,隻好一個旋身躲開,暗叫可惜,有了我躲避煙彈這個時間,黑衣人已足可反應過來,我這次偷襲又失敗了,隻有看後麵了然的了。

不想我剛躲過那兩顆煙彈,破風聲起,強大的殺氣壓體而來。耳聽一個獰笑的聲音,“你也嚐嚐被人偷襲的滋味!”那黑衣人竟不趁我躲避煙彈的時間間隙逃逸,反而提著包袱電射而至,要撿我便宜。

我心中冷笑,你以為我可以做到千變萬化的星陽功像你那一般內力一樣,倉促間收個力都得把自己弄傷。我雖在倉促間收力轉身,照樣來得及以蓄滿勢頭的一拳迎擊他偷襲的一掌。同時對他眼中那興奮與瘋狂的獰笑回以和氣的微笑。

“賊子爾敢?”是了然疾撲而至。

剛對我的微笑眼露驚愕的黑衣人這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間,我的拳,了然的掌,同時分別對上了黑衣人空手的掌和內揪包袱的拳頭。一股浩大沛然的真氣湧進我體內,讓我氣血翻動,隻好落到了下麵地上。

這不是了然的正宗佛門罡氣嗎?看了然臉色變青,身子微顫,我那為催毀黑衣人筋脈而由星陽功轉化的至陰至寒的歹毒真氣竟是被他消受了!

鬥轉星移!這種當同時和多人比拚內力時,引導對方內力互拚的奇妙功法,我曾在星陽閣一本武學典籍上看到過,可惜上麵隻提到這種功夫的奇妙特性,卻沒有練法。我雖大感有趣,卻是無法窺其門徑。不想竟於今夜在此見到此項神奇功法。

了然也落在牆頭,黑衣人卻是噴了一大口血,借勢向後疾掠而去。我知道他這次已受了重傷,鬥轉星移的功夫雖奇妙,但以自己的身體為引導,我和了然兩個一品高手的全力一擊又豈是他能輕易引導得了的?不受重傷才怪!隻是看了然那架勢,得消受一會兒我那陰寒真氣,暫時是沒法追了。我一時又壓不下他那渾厚真氣造成的氣血翻湧,勉力躍上牆頭,卻隻能空看著那黑衣人漸漸遠去,身影在夜色中漸漸變淡。

心裏不由大罵了然,我發動襲擊時,你端什麽高僧的架子。讓佛祖看不順眼的事我不信你幹的少,現在多次偷襲怎麽了,還端架子?剛才倆人要同時發動,那有這黑衣人逃逸的份?

突然遠方出現一道白色的閃電,撕破夜色擊向黑衣人,將那黑衣人阻了下來,卻是許君絕的銀槍到了。我大喜,壓下心中的氣血,忙朝前趕去。了然也差不多同時消化了我的陰寒真氣,隨我身後向打鬥處趕。

地點竟是謝府旁的一條大街,許君絕銀槍如電,在星夜灰暗的夜色中劃出一道道電光,槍頭的紅纓在電光中飛舞,如潮槍勢已將那黑衣人壓在絕對劣勢。但看那黑衣人包袱已放到了一邊,雙掌翻飛間,卻是絲毫不亂章法,雖處劣勢而絲毫不顯敗象。

我和了然對望一眼,皆目露驚駭,此人已連番受創,現在徒手應付許君絕的銀槍仍能如此自如。若其身體處於完好的巔峰狀態,我和了然單打獨鬥的情況下豈非都不是他的對手那兒冒出來的變態高手啊?這個級數了,幹嗎還去幹奸殺婦女那等下做事?

我移步朝那包袱走去,起看看此人今夜到底是弄的什麽寶貝,抱在手裏舍不得放鬆?

“何公子後退!我一個人夠了。”許君絕的喝聲。

我隻好退回到了然身邊,不再去看那包袱,免得許君絕誤會我又搶他的活。等他擒下此人再說吧。望向了然,了然喧聲佛號,“這位施主的真氣十分陰狠歹毒,許少俠小心了。”接著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竹筒,對我道:“公子走後,江大人派人送來的煙花信號,正好為江大人他們指引方向。”他說著拔開塞子,一溜火光射向夜空,爆出美麗的煙花。

我心裏暗笑他提醒許君絕那句話,這位施主的真氣十分陰狠歹毒?哈哈,看來了然並不知道有鬥轉星移這門奇功,隻以為剛才接到的是這黑衣人自己發出的真氣呢。那黑衣人可能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會這種功夫,竟也未辨解。這樣就好,省得我大費口舌向他解釋我清靈柔和的星夜功怎麽會發出這麽歹毒的內勁。

這許君絕死倔,讓我和了然一起出手,三人一下子將此人拿下不就是了,非得在那兒講麵子。他的槍雖戰優勢,但人家的掌法卻也不亂,一時半會他也拿不下人家。看許君絕一臉堅毅,一槍槍以一種恒定的節奏攻擊著,我又在心裏道:由著這小子吧,一看就是個武癡,讓他過過癮也好,反正有我和了然在一邊押陣,這次是絕不會再讓此人逃掉了。

很快重整過軍容的江子陣等眾人趕了過來,一眾軍士立即散開將場中拚鬥的二人圍了起來。江子陣和羅大眼翻身下馬,來到我和了然跟前。兩人皆是一臉怒容。也難怪,帶著二三百經過嚴格訓練且裝備齊全的正規軍士,卻被人家一個人弄得灰頭灰臉,不生氣才怪!

“怎麽樣,許少俠能擒下此獠嗎?”江子陣問。

了然答道:“江大人放心,二十招內,賊人當可成擒。”照現在這戰局來看,黑衣人卻是難以再撐過許君絕二十招。

“大師可看出此賊來曆?這樣的高手江湖上可不多。”羅大眼盯著場中的拚鬥沉聲問道。

了然搖頭,“看不出來,此人這掌法倒是有些眼熟,但其內力卻十分陰狠怪異,老納從未遇過。”

馬蹄聲響,我回頭一望,竟是沈嘯天和查庸生到了。幾人打個招呼,江子陣便問他們怎麽也趕了過來?

沈嘯天道:“看到煙花信號,我和查先生便快馬趕來,看看出了什麽事?此人就是昨晚那幾起案子的凶手嗎?怎麽發現的?”

我答道:“不能確定他就是,但我發現他在街道間鬼鬼祟祟的行進,被巡夜兵丁發現後立即施以反抗,不肯就範,肯定有問題。對了前輩,你趕到這兒來,沈家周圍那一區、、、、、、”

“沒事的,有偉程他們看著呢。此人武功好強啊!這掌法、、、、、、”沈嘯天望向查庸生。

查庸生一下馬就盯著場中的拚鬥,這時那黑衣人已有不支之象。查庸生對沈嘯天微點下頭,向場中朗聲喊道:“朋友,到了眼前這等境況,你還要繼續反抗下去嗎?”

場中黑衣人突然收掌而立,許君絕一愣,停了下來。我心裏暗驚,場上明顯是許君絕控製著節奏,可此人說停就停,看來我和了然都看走眼了,他剛才並示施出全力,隻是故意處於劣勢迷惑我和了然不出手,讓他想逃跑的辦法。

“說話的可是查庸生查先生?”黑衣人沉聲問道,聲音竟渾厚寬廣,充滿豪氣。

查庸生踏前一步,答道:“正是!”

那人眼中露出冰冷的笑意,伸手解下麵巾,四周軍士的火把映出了一張俊朗的中年男子的麵龐,鼻梁堅挺,麵目剛毅,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冷笑。

“查先生可還識得故人否?”他盯著查庸生問。

查庸生沉臉望著他,“閣下是、、、、、、,薛少堡主?”查庸生臉色微變,冷喝道:“原來是光火會餘孽,江大人,快將他拿下!”

我聽得一愣,竟然是光火會餘孽!就在這時黑影如電般直朝查庸生射來,“查先生,咱們間的新仇舊恨傍晚一並了解了吧!”

但他速度雖快,卻終是沒能接觸到查庸生,因為查庸生的身邊可是站著三個一品高手。我還沒來得及出手,了然已經迎上,將他截了下來。“薛施主,當初你薛家堡加盟光火會,助紂為虐,查先生奉天命剿滅爾等,施主你既逃得性命,為何不思悔改,反而又回來興風做浪?”

“了然禿驢,當年毀堡之仇,也有你少林一份,咱們就算個清楚吧!”黑衣人渾身骨骼劈啪做響,目露邪異的亮光,掌上威力大增。

我心裏暗訝,這是什麽功夫,激發人身潛力,竟不輸於我魔門的天魔解體**!看了然被人家壓製在下風,我忙踏前一步,擋在查庸生身前,沈嘯天也站在查庸生身側。雙目熠熠緊盯著那位薛少堡主,防他突然衝過了然的防線,向查庸生襲擊。

江子陣已發出指令,一個二百人的環形大戟軍陣,已進入進攻狀態,單等了然退下,即可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