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關威在我麵前納悶,“怎麽就沒找到林生你說的那個女孩呢?城裏的偷兒我下麵的人已經找遍了,卻都說沒見過這麽一個女孩。”

我也是心裏一愣,以淮幫在淮陰的勢力花了一夜竟沒找到一個偷兒,這確是奇了怪了。但卻笑道:“二叔別把這事往心上去了,也許她隻是路過,早已經離開了。”

關威無奈的點點頭,“可能這樣罷,唉!丟人了,林生你在我幫總壇所在地被偷,我們卻無力將賊揪出來。”

我哈哈笑道:“陰溝裏翻船的事誰還能不遇上一兩次,二叔你要為這個覺得丟人,那我就更沒臉見江湖朋友了,一個一品高手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頭片子偷。”

關威這才露出釋然的笑容來。一個丫頭過來傳話,關老夫人要我們去用早餐。

但就在我們吃早飯的時候,一個年經的淮幫弟子跑進來報道:“外麵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女孩求見幫主,堂主,何公子還有查姑娘。”說著遞上一個名刺。

我等均是一愣,在淮幫總壇求見關雄關威屬正常,但現在人家把我和查憶萍也帶上了,這說明人家清楚我一行的蹤跡。

關雄接了那名刺看了,望向關威苦笑道:“二弟你找了一個晚上沒找到人家,可人家現在送上門來了。”說著將那名刺遞給關威,接著向我等解釋道:“是妙手空空來乘風攜弟子來訪,看來是為了林生你昨天被偷之事。”

關威冷笑道:“他倒膽大,偷了別人東西還敢再找上門來。”

我笑道:“他們應是被二叔你昨晚的搜查嚇著了,現在是來上門道歉的罷,我正好想見見來乘風這個奇人,咱們去會會這個天下第一神偷吧。”說著欲起身。

我那老嶽母又不依了,“吃完飯再去!這個來什麽來著,來訪也不看時候。”接著向那個淮幫弟子吩咐道:“你去讓他們在外麵等著。”她現在這幾句話還真有幫主夫人的架子。

那名弟子望向關雄,關雄道:“先帶他們到議事廳坐會兒罷。”

我們又匆匆扒拉幾口,結束了早餐。一起向外院走去。

大廳裏,一老一少正坐在一側的椅子上,那少的可不正是昨天偷我錢袋的那個女孩,正在淮幫這個議事大廳裏好奇的左顧右盼呢。

那老者五十幾許,身材矮小,微微發胖。布滿皺紋的臉上留著一撇山羊胡,滿臉的愁苦,若非身上那身光鮮的衣服,活脫脫就是一個鄉下的苦農民,這樣的人走到街上很少有人會留意的。

看見我們一行進來,兩人忙站了起來,來乘風臉上露出笑容,氣質立變,變得像個市儈的商人。拉著那女孩的手恭敬道:“來乘風帶仙兒拜見關幫主,關堂主,何公子,查姑娘!”他這瞬間改變氣質的功夫看的我一愣,速度竟是不輸於我的星陽功。不知他還能不能再變化出其它類型的氣質。

“哦,來先生,稀客,請坐,請坐!”關雄笑嗬嗬的伸手招呼著,徑自走到上首虎皮大椅上坐了,我和關威分坐在他左右下首,查憶萍和因為好奇而跑過來看熱鬧的關玲挨著我坐了,雯雯和王武站到了我身後。一群人立即對下首的老少兩個形成了壓力。

關雄假裝不知其來意,笑問:“來先生今天怎麽有空來我淮幫做客?”

剛坐下的來乘風連忙又站了起來,垂首尷尬道:“昨天我家仙兒不知是何公子,多有得罪,老朽今天是帶我家仙兒上門來向何公子請罪的。仙兒,快向何公子賠罪!”他朝身後的女孩喝道。

那女孩早認出了我,一直垂首躲著我的目光不敢看我,這時才從來乘風身後怯怯的走出來,向我一福脆聲道:“何公子,對不起,奴家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是您的錢袋,奴家一點都沒動,還給公子。”她說著拿出我的錢袋雙手舉過頭奉上。

我心道這女孩說話倒是乖巧,給關玲打個眼色,她上前將錢袋接了。我向來乘風笑道:“來先生太客氣了,些許銀子拿去就是,就當是我送給令高足的見麵禮罷。不過令高足的手法可當真是出神入化啊,我竟沒看清她是怎樣從我身上將錢袋拿走的。”

那叫仙兒的女孩聽我這樣說,臉上就露出自得之色,同時偷偷抬頭好奇的打量我。我對她微笑一下,她咋下舌,忙又低下頭去,十分可愛。

來乘風尷尬的笑道:“一行有一行吃飯的本事,我們就靠這個混飯吃呢。何公子你大人大量,不怪罪我家仙兒就好。”

我嗬嗬笑道:“怪罪什麽,我還正想找機會結識來先生你這奇人呢,不想就先領教了仙兒姑娘的高招,啊,嗬嗬!”

來乘風看我真沒有怪罪的意思,舒了口氣。那仙兒立即乖巧的向我道:“多謝公子大量!”

關威向來乘風道:“來先生今天來莫非就隻為了帶你這弟子向何公子道歉?”

來乘風忙轉向關雄道:“哦,不,不,來某帶弟子在這一帶混飯吃,一直都想找機會來拜會關幫主和關堂主,可惜兩一直忙,難得有今天這樣的機會。仙兒,把咱們的禮物打開!”

那仙兒將桌上一個藍包袱打開,裏麵是兩個精致的木盒。來乘風拿起一個向我和關雄道:“來某知道金玉俗物難入關幫主和何公子之眼,就備下這兩份薄禮獻給幫主和公子。這是兩顆東海明珠,獻給關幫主。”他說著打開盒子,兩個小雞蛋大小的明珠從盒裏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關雄和我對望一眼,倒吸一口涼氣,笑道:“來先生你這可不是薄禮啊,不知給何公子的是什麽?”

來乘風微笑著放下手裏的明珠,拿起另外一個盒子打開來,卻是一幅卷軸,他向我笑道:“這是來某於一次無意間得到的一幅西晉陸機的《平複帖》,聽說何公子欲上洛都參加今秋大考以求功名,而來某知道朝內不少大臣都喜歡這種東西,公子您或許用得著,特獻給公子。”

我看一眼關家兄弟,來乘風這兩份禮物可是一份比一份貴重啊,而最難得的是他這份心機。我點點頭道:“來先生這份心意何某領了,不過這麽貴重的禮物何某不能收,你和你屬下混碗飯吃也不容易。而且何某暫時還不需要這個來求功名。”

來乘風一愕,麵露急色,“唉,何公子你看、、、、、、”

關雄笑著打斷他道:“來先生你有這份心就可以了,何公子是絕不會收你的禮的,你可曾見過查先生收過那個江湖人的禮物,沒有吧,那何公子又怎麽能收呢?至於你給我淮幫的這兩顆珠子,我們恐怕也不能收。”

“這又是為何?”來乘風問。

關威代他大哥笑答道:“我們想請來先生將這兩顆珠子換成另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來乘風不解。

“確切的說是請來先生幫個忙,讓你的徒子徒孫們不要再上我淮幫的船。”關威道。

來乘風尷尬一笑,“這個自然,我本來就這樣交待過他們的,可能是有人沒聽進耳裏,讓關堂主誤會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約束他們。但以後我們仰仗貴的地方還有很多,這禮物還是請幫主和堂主收下。”

我笑道:“來先生就不要這樣見外了,如蒙不棄,大家結為朋友,互相照應著豈不更好,何必為兩顆珠子推來讓去。”

關雄關威都明白我欲結納來乘風的意思,立即點頭微笑著附合我。來乘幾激動道:“那敢情好,隻是來某高攀了!”

“那裏,您妙手空空來乘風也是當今天下奇人,能結識來先生也是我等的榮幸啊!”我大笑道。

來乘風向我道:“如此多謝何公子,關幫主,關堂主看得起來某。”接著轉向關威尷尬道:“既然這樣,關堂主昨晚對我那些徒子徒孫設下的的監控是不是可以撤除了,他們都還等著開工呢。”

關威哈哈大笑,“這個當然,我這就讓監控的人撤回來。”

***

雖然關老夫人扱力挽留,關玲也依依不舍,但大考的日子不敢耽誤,我還是在午飯後帶著查憶萍,雯雯和王武重新啟程了。

船向西行,過壽陽時我隻是向黃家村的方向遙望了一番,而沒有停留。那兒葬著我爺爺,我在心裏默祭一番,以後再到墳前去拜祭吧。

至潁口後折向北沿潁水北行,到許州棄船登岸,淮幫當地一個小頭目已備下一輛馬車,我們稍事休息一下後,即由王武駕車,向洛陽急趕。

第三天早上,行近龍門處,突然發現路上行人異常的多了起來,步行的,乘車的,騎馬的絡繹不絕於道。我下車向一步行的老漢打聽前麵出了什麽事。

那老漢打量我一眼,“公子外地過來趕考的吧?”

我點點頭,他道:“怪不得連這都不知道,告訴你吧,前麵龍門西山上奉先寺的大盧舍那佛刻成了,神秀大師為給大佛開光駕臨龍門,要在奉先寺內講經三天,方圓百裏的人都正趕過去聽神僧講經呢。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公子不妨也去聽一聽,求我佛保佑公子科舉高中。”

我微笑道:“這樣啊,我會去的,謝謝老丈了!”

“不客氣!”那老漢又急匆匆的趕路了。

我看一眼路上的各色路人,無論男女臉上皆是一幅朝聖的虔誠神情。心道禪宗神秀的影響力竟這麽大,勞得這麽多人急匆匆的趕去聽他講經。

上車把情況和查憶萍與雯雯說了,查憶萍點頭道:“原來如此,早聽人說神秀大師名動天,每講經時,方圓百裏,上至達官貴人,名媛淑女,下至市井俚民,鄉野村夫皆赴其所,聆聽佛音,不想今天竟被我們碰到了。”

我感歎一聲道:“從這也可以看出佛門勢力的昌盛,這都是當今皇上大力提倡佛教的結果啊!”

馬車繼續前行,但到得龍門,隻見前麵人山人海,道路塞絕,已無法前行。下車一看,連東西二山間的伊河上都已經被大大小小的船隻布滿。眼前的情景讓我想起了揚州花會的情景,但那兒充滿嘈雜,這兒卻被一種莊重肅穆的氣氛籠罩。

講經應是早已經開始,數萬人鴉雀無聲,皆把虔誠的目光投向西邊山腰。沒有雜音,隻有輕風從伊闕東西二山間拂過的嗖嗖聲和伊水流動的沽沽聲。這兩種自然之聲仿佛在為神秀的講經聲伴奏,不得不承認那寬厚柔和的聲音中有一份佛性的寧靜,有滌除心靈塵埃的功效。但我卻對神秀升起一份好奇,將聲音傳這麽遠,仍能保持平和,這需要多麽高深的修為啊?

我們下車的位置看不到正在講經的神秀,我讓王武在這兒看著馬車,然後帶著查憶萍和雯雯向前擠去,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向西抬頭仰望,隻見整個西山朝東的一麵早已因為長年的開窟造像而被挖的窟窟窿窿。但所有造像中最氣派最宏偉的就是正中半山腰摩崖刻出的大盧舍那佛了。

佛像前硬是用人力在山腰處鑿石鑿出了一個偌大的廣場,廣場上現有一高台,講經的高僧神秀就坐在高台上。定睛打量這位高僧,隻見他長闊臉膛,麵色紅潤,雙眼神光內蘊,卻有一代高僧風範。但我的目光卻被他身後奉先寺那些巨大的石佛造像給吸引住了。

那二十人高的大盧舍那佛居中,麵朝東盤膝端坐於蓮花座上,胸前衣紋強水蕩微波。其麵部線條柔和,一雙大耳,耳珠下伸近頜,嘴唇厚潤,下頜微墜,其雙目微微下垂,看上去寶像莊嚴,陷泛佛光。在大佛的左右兩側依次還侍立著迦葉,阿難二佛弟子,文殊,普賢二普薩,腳踏夜叉的托塔,持劍二天王,最外圍是兩個怒目而嗔的力士。這些造像或沉思,或微笑,或怒嗔,皆形神豐滿,表情生動,真可謂鬼斧神工,而他們最終卻都又襯托出中間大盧舍那佛的莊嚴寶像。

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大佛的臉好像有點麵熟,似乎我以前曾經在那兒見過。突然腦中一亮,這佛的眉眼和嘴唇竟是和沈小蝶十分相似,隻是沈小蝶的耳朵要小的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臉上找不到一點佛性,隻是不時的顯出些魔性。

我把我的發現和身邊的查憶萍說了,她定睛打量一會兒微笑道:“還真是啊!這大佛的臉竟和小蝶這麽像,造佛的石匠是不是見過小蝶啊,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

我心中一動,搖頭沉聲道:“這不是巧合,而是有其必然的原因。”我已經想到這佛像可能是依當今婦皇武則天的麵像所造,而沈小蝶是與女皇有著直係的血緣關係,因為她是女皇的親外孫女。

查憶萍自然想不到這些,隻是有感於我話語奇怪,詫異的望了我一眼。突然我發現雯雯的眼裏閃過一道奇特的光芒,接著我自己也產生了被人盯著看的不自在感覺。扭頭一看,人間頓變仙境,因為前麵不遠處站著一位出塵脫俗的仙子,她身上的仙氣逼退了周圍的塵世氣息。

“淩仙子?”那邊一身素白衣衫,手握長劍微笑望著我們的可不正是九天仙子淩雨波。

“何公子,查姑娘,別來無恙罷?”雖然上邊有神秀的講經聲佛光普照,周圍人還是立即感到了淩雨波的仙氣,讓開一條路來,讓她走到我們跟前。

我驚豔的感覺壓下,向她微笑答禮道:“原來是淩仙子,真是幸會,評書會時,淩仙子突然不告而別,仙音杳杳,還讓小生牽掛了好一陣子,不想今天在這兒就又遇上了。真是幸甚,淩仙子也來聽大師講經嗎?”

我這話裏已有調謔意味,查憶萍瞪了我一眼,沒說什麽。朝淩雨波笑笑問訊道:“淩仙子好!”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一上來就對淩雨波說了這種話,看來是我的魔性受到了她身上出塵仙氣的刺激。

淩雨波卻仿佛沒有聽出我話裏的不敬,麵容不波朝查憶萍點下頭,向我微笑道:“那裏,我和公子一樣也是適逢其會而已。”

“哦,仙子怎麽知道我們也是適逢其會?”我笑問道。

淩雨波望著我笑問道:“難道公子不是上京趕考正好路過嗎?我在那邊好像看見公子的一名家仆坐在一輛馬車上。”

我心裏一驚,她根本和王武沒有過接觸,怎麽能從這麽多人裏認出王武來?莫非、、、、、、問仙齋在注意我?那到底是名門錄第一位的江湖大派對查庸生接班人的留意,還是慈心門對可能的魔門弟子的留意?或者是兼而有之?

我不動聲色,嗬嗬一笑道:“仙子好眼光,對了,還不知仙子在揚州時為何要突然離開,這一向仙蹤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