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長時間了?”我忙問道,邊問著,邊重新上了馬。

馬下麵黑風教兩個人皆低下了頭,“有一個時辰了!”男人的話語裏已帶上哭腔,顯然是意識到時間已經太長。確實,一個時辰,若崔夢心真的遇到伏擊,現在去救,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崔夢心微帶蒼桑的清麗麵容在我腦海中浮起,那是一個多麽惹人憐愛的姑娘啊!我心裏也焦急起來,朝黑風教兩人道:“你們倆還能堅持吧?在這看著這六個人!”接著朝薛進等人喊道:“你們十五個,分成三撥,一撥跟著我,一撥跟著許少俠,薛進,你自帶一撥人,帶上哈迪先生,我們分散開,一起向南搜,注意彼此不要離的太遠,保持在可以互相呼應的距離內,走!”我說完,指指薛進,朝哈迪打一個手勢,示意他跟著薛進,然後一抽馬鞭,率先帶著五個人朝東南方馳去,薛進去拉倉促間未能明白我意思的哈邊的胳膊,許君絕也帶著五個人朝正南方馳去,哈迪明白過來,跟著薛進向西南方馳去。

灰蒼蒼的天空中,雪花正綿綿密密的飄灑著,大地一片雪白,縱有什麽蛛絲麻跡也被今冬這第一場大雪給覆蓋了。三撥人馬一路搜尋,我集中耳力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卻未能有絲毫發現。

到達黑風教男子所說的那個小村莊時,我發出嘯聲將三撥人馬匯集到了一起,一起進入那個村莊。卻是一個僅有十幾處破爛房舍的荒廢已久的小村莊,看情景早已無人居住,崔夢心他們不知怎麽會在此處遭到人家的圍剿。在幾個破屋敗院的牆上找到了些打鬥的痕跡,接著又找到幾個已被積雪覆蓋大半的屍體,看衣著都是黑風教的人。在村子裏裏外搜尋了兩遍,卻沒能見到一個活人。於是一行人繼續分成三撥向南搜尋。

又行進約五裏左右,我聽到許君絕的嘯聲,忙帶著身後五人向他靠攏過去。卻見許君絕正在地上用內力給一個三十幾許的黑衣漢子療傷。薛進哈迪他們很快就也趕了過來。

那黑衣漢子在許君絕內力的幫助下,緩緩睜開眼來。我握住其手腕,發現其脈搏已是相當有力,知道其無生命危險。急問道:“你可是黑風教的人?你們家崔夢心小姐呢?”

他看看周圍一圈人,向我疑道:“你們、、、、、、”

我打斷他,“在下何同,你快回答我你是不是黑風教的人?”

那人聽到我名字,眼睛亮了起來,也不管許君絕正在給他療傷,一翻身朝我跪下,“何公子,您終於到了,我家小姐她,她、、、、、、”這個三十幾許的漢子嗚咽起來。

我心中不祥的陰雲越發凝重,心卻反而變得沉靜,盯著他沉聲問道:“她怎麽了,慢慢說!”

他伸手揪住我的衣襟,焦急道:“小姐她被人抓走了,何公子你一定要想辦法去救她啊!”

我心裏一驚,壓下這個消息帶給我的震駭和焦慮,聲音越發平靜,並悄悄匯入了點安定人心的星陽攝魂。“被誰抓走的,到底怎麽回事,你慢慢說。”

我聲音裏的沉穩平靜幫他穩定住了情緒,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向我敘述起來,“我們在北邊一個小村莊遭到官兵的圍捕,但我們分散逃了出來,我們十幾個兄弟和小姐一起向南麵這邊逃,誰知在前麵碰到升仙教的人,我們敵不過,小姐當即帶我們往回逃,就在離這兒不遠處遇到了官兵,我因被升仙教一個賊子打了一掌,身上有傷跑到這兒傷勢發做實在跑不動了,停了下來,但我看見前麵小姐他們都被官兵擒了,然後我就昏迷過去了。何公子,你想辦法去救我小姐啊!”

我聽出了這其中的不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會設法救出崔小姐,現在你告訴我,你昏迷前最後看到崔小姐被官兵擒住時,她是否一點都沒有反抗?”

男子露出回憶神色,接著疑惑的點頭道:“對,我好像看到是我家小姐自己扔了手中長劍,向官兵跑過去,護在小姐身邊的人好像都沒有動手,一下子就被官兵擒了。”

我微笑著點頭,知道崔夢心暫無危險,她很聰明,一遇到升仙教的伏擊,立即意識到周圍都有升仙教的人,自己根本跑不出去,於是幹脆跑到官兵那兒束手就擒,落到官府手裏總比落到升仙教手裏要好。

又向這男子問了一些崔夢心他們被官兵包圍,突圍到最後被官兵所擒的具體情節,我對他們今天遭遇的來龍去脈就基本搞清楚了,前麵我們到過的那個無人的小村莊竟是黑風教的一個密秘據點,這個據點不知怎麽被官府察覺了,而升仙教也得到了這個情報,黑風教卻還不知道。於是當崔夢心帶人入駐時,就遭到了官府和升仙教的雙重圍捕。隻是據黑風教這名弟子所述的情節,今天這一事件中官兵的態度頗為曖昧,如果他們全力以赴的圍捕,崔夢心他們根本不可能突圍出去,因為據升仙教這名弟子所說,至少有二百名官兵,還都騎著馬,而崔夢心這邊僅有三十幾人,若非官兵故意放水,崔夢心他們應該是在那個小村莊就被人擒下的。

官兵們放水的原因我無法確定,一者可能是他們知道升仙教的人也到了,故意放了崔夢心他們送給升仙教屠戮,也就是說他們和升仙教之間存在一種默契,升仙教現在正得勢,和青州官方定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這個可能性很大。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就是官兵中有親黑風教的人,幫了崔夢心逃脫,從崔夢心一發現外圍有升仙教的伏擊,立即轉頭向官兵投降,以尋求保護來看,這個推測的可能性也很大,畢竟青州一帶是黑風教的興源地,又曆經多年的苦心經營,其伸入社會各階層中的關係盤根錯節,枝枝蔓蔓,不是把這兒納入勢力範圍不到一年的升仙教能比的。或者也可能是這兩個原因兼而有之。可惜眼前這個普通的黑風教弟子級別太低,不可能知道他們在官府中還有沒有內線,否則倒是可以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不管怎樣,崔夢心現在被擒了,我得想辦法將其救出來。官兵們都是騎著馬的,又已經離開了這麽長時間,我們恐怕很難追上,即便追上,我們一群人想從二百官兵手裏劫下囚車當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所以現在追上去強搶崔夢心是很不明智的。

既然她現官府手裏,而我有著這個副巡查使的身份,馬懷素未到,我就全權代表著朝廷,壓著地方官府一頭,大可尋找別的途徑營救她。但我心中還有一點放心不下,她落在官府手裏就真的安全嗎?前麵我對官兵在圍捕中放水原因的推測,若是第一種,即官兵們是因和升仙教有默契才放水的,那第查憶萍現在的境地就十分危險了,在這曠郊野外,官兵們甚至可能將已然成擒的崔夢心他們送給升仙教,反正又沒人看到。希望青州的官兵們沒那麽大膽吧。我心中升起一絲焦慮,得盡快製定出營救崔夢心的計劃,她每在官府手裏多待一天,就多出一份危險。

“我們回去,薛進,你帶著他。”我指著那名黑風教弟子向薛進吩咐道。然後翻身上馬,帶著眾人朝來路疾馳而回。很快回到擒下六名升仙教弟子的地方,黑風教的一男一女仍守在那兒,地上躺著的升仙教六人卻已被飄灑的大雪覆成了六個雪堆。

“錢三叔,三嬸!”薛進馬上那個黑風教弟子看到兩人激動的叫了起來,我這才知道這兩人是夫婦,剛才連稱呼都忘了問。

那三叔三嬸看我們回來,迎了上來,焦急的問我怎麽樣。我們一行翻身下馬,我指指從薛進馬上下來的黑風教弟子,讓他們去問他。我則從自己馬上取下一個木盒,拿出裏麵的幾瓶易容藥水,給薛進他們易容。這些易容藥水還是我上次欲東行查訪升仙教時在洛陽配下的,這次全帶上了,正好用在薛進等人身上,我可不想他們一入城就被升仙教的人認出他們是龍堂的人,徒惹麻煩。

哈迪驚奇的看著諸人一個個在我手裏麵相大變,顯然還是第一次這種妙術。那錢三叔,三嬸已經了解了崔夢心現在的處境,焦急的望向我。我一邊修整著薛進的麵容,一邊向他們道:“你家小姐現在官府手裏,暫時應無危險。我們這就得入城看著她,不讓升仙教趁機傷害她,你們趕快回去將今天的事告訴你們教主,救人要緊,我就先不見崔教主了,我入城確定你家小姐的安全後再設法和你們取得聯係,商定營救之策。這幾個升仙教的人我可能還有用,先留著。趁現在風雪正緊,遇到敵人的可能性不大,你們快去找崔教主吧。”

黑風教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到了風雪之中,我也完成了對薛進等十五人的易容,許君絕和哈迪就不用易容了,哈迪無人能識,許君絕是隱無可隱,三尺銀槍一現,那個江湖人也能想到他就是奪命槍許君絕。不過被人認出也無所謂,反正青州這邊的升仙教肯定已經得到消息,這次出使的巡查副使,就是他們在江湖上的對頭,查庸生的繼任者何同,我身邊帶個絕命槍幫我也屬正常。

又著薛進等人將外套脫了,露出裏麵統一的鎧甲。我也換上官服,讓哈迪手捧金黃絲綢包著的官印並騎跟在我身邊。然後吩咐薛進將那六名升仙教弟子處理了四個,隻帶了兩個活口朝青州城進發。

可惜風雪甚緊,路上行人早絕,若是天色晴麗,我們這一行人一眾明晃晃的鎧甲圍著氣宇軒昂,身著著紫色官服的我,又有一胡奴為我捧印,還跟著一個氣勢非凡的年輕保鏢,當也是威風凜凜了。

半下午雪停時分,到達青州城門口,我們擺出的這一排場讓守在城門品的兵丁著實忙亂了一陣,很快青州刺史王經帶著一幹大小官員迎了出來。

“唉呀,雖然知道朝廷要派欽差到青州來,但沒想到大人這麽快就到了,朝廷的公文還沒到呢。未能遠迎,大人恕罪。”

五十幾許,身體發胖的王經向我寒暄道。我知道他說朝廷的公文還沒到,是要查驗我這個巡查使的真偽了,招手讓哈迪將大印和朝廷任命文書奉上,我卻向王經笑道:“那裏,那裏,下官何同,隻是這次出使的副巡查使,正使是當朝禦史馬懷素馬大人,下官是為馬大人打前站的。”論官階,一州刺史至少是四品大員,而我這個臨時使職卻是僅有七品,是以在王經麵前我得稱下官。

王經身後一官員接過大印和文書看了一眼,恭敬交還給了哈迪。王經看在眼裏,向我笑道:“哦,原來如此,何大人一路勞頓,是不是先到我刺史府上歇下,我已著下人在府裏備宴為大人您接風。”

我搖頭道:“王大人客氣了,我們這麽多人如何好到你刺史府上叨擾,住衙門的驛所就可以了,再說下官是來為馬大人打前站的,到時候馬大人過來,侍衛人員更多,下官得先一步入住驛所為其打點一切。”我知道官場例行的規矩,朝廷裏下來的人,主要官員一般都是住在刺史府的,那兒條件自然比官驛要好,隻有那些普通隨從才住官驛,但我若住了他刺史府,一舉一動多有不便,是以堅持住官驛。

“唉呀,這些由我們派人收拾準備就是了,怎麽能勞煩欽差大人操心。”王經道。

我微笑著但固執道:“還是到驛所去吧,下官離京時馬大人吩咐過的。”

王經無法,隻好一麵吩咐人去官驛準備,一麵叫人給他牽了一匹馬來,陪著我們策馬向驛所走去。今天有風雪,是以青州城街上並無多人行人,但聽得有朝廷欽差到了,還是有不少人跑出來圍觀。王經身邊一個官員忙去指揮衙役和兵丁們開道。

“何大人就算住官驛,但接風宴還是要到我刺史府上去吃的嗎,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到我府上?”陪在我身邊的王經邊走邊說。

我謙和的微笑道:“多謝大人好意,不過接風宴還是晚晚再說吧,我們在路上剛吃過午飯的。哦,對了。”我做出突然想到什麽的恍悟狀,勒馬停下,朝後麵一擺手喝道:“押上來!”

有薛進的兩個兄弟策馬上前將那兩個已被封了全身穴道,不能言語行動的升仙教的俘虜掀下馬來。

“何大人,這是、、、、、、?”王經一臉驚訝的看著兩個人。

我微笑道:“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大風雪天的拿著劍在路上急匆匆的跑,形跡可疑,本官便將他們擒下了,據他們招供,他們好像是一個什麽教的。對了,他們還說今天青州的官兵在城外冒著風雪奮勇做戰,擒獲了他們一夥好多賊人呢,不知這批賊人是不是和前些天發生在青州那些傷及大量平民的大規模械鬥有關?”

王經不想我會問出這個問題,被我問得一愣一愣的,接著赧笑道:“這個本官還真不清楚。待我問問。程大人!”他一聲吆喝,一個四十多歲身體壯實的官員策馬上前,朝王經行禮道:“下官在,大人有何吩咐?”這程大人沒敢看我,隻是朝我偷偷瞥了一眼,我立即便感覺到了那眼光中的敵意。

王經笑著向我介紹,“這位是我們青州主管刑名的司刑參軍程震程大人。”我點頭微笑。

王經便拿我剛才的問題問了程震,程震看我一下,又低下頭答道:“是有這麽回事。”

我忙問道:“哦,擒獲了多少人,他們是否為青州騷亂的元凶?”

“正是前些天那陣騷亂的元凶,共擒獲八名賊人,包括一名女賊首。”程震回答,眼中有驚疑神色,他顯然早已知道我巡查使外的那個江湖身份,不明白我為什麽故弄玄虛的問這個問題。

我麵露歡愉神色,望向王經笑道:“這真是太好了,下官這次隨馬大人出使,為的主要就是青州騷亂之事,不想青州刑名們如此能幹,已然擒得禍亂賊人,這樣我和馬大人就好完成這次任務了。”我接著轉頭向程震道:“把這兩個人和那幾個賊人一起關好了,本官很快就會提審他們。”

程震目光恍然一亮,接著黯淡下來,修習星陽攝魂的我最擅從別人目光裏看穿其心思,程震的眼神讓我立即看到了他心中的後悔之情,看來他已想明白我這樣說話的原因,那就是提升崔夢心幾個犯人的重要性,表示出對他們的關注,好讓他們能安安全全的呆在官府的大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