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在沈家練完劍,我正想離開到謝家去找謝錦婕,卻被沈偉程給叫住了,“林生,有個事要跟你說,你等我一下。”他轉身將列隊站在院子邊是的衛隊解散了,然後帶我到後院一小客廳。這些天我們練劍,沈家衛隊一直在一邊觀看。

“是這樣,咱們那金礦第一批金子已經煉出來了,現在外麵金貨正缺,咱們這批金子十分搶手,估算一下,差不多能賣三百五十萬兩銀子。”

聽得沈偉程說的是這件事,我哦了一聲,想起星星穀裏葉先生那邊正缺錢呢。這事我已經和淮幫及沈家打過招呼了,第一批金所得之錢我要拿來用急,先不給他們分,兩家都已經答應了,不知沈偉程為什麽又和我提起這個。

沈偉程接著道“我沈家和淮幫那份就先給林生你應急,但趙升那一份我想還是分給他的好,他一直呆在礦上,為這個礦吃了不少苦頭,提成若不給他,我怕他心裏有什麽想法,影響以後開礦的積極性。“

“哦,這樣啊,那就將他那一份分給他,另外礦上幹活的所有人都要給些獎勵,讓他們盡快采出下一批金來。”我說道。

沈偉程微笑一下,“知道林生你會答應這個的,不過關於這一批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頗費腦子,有一商家找到我,想出四百萬兩將咱們這批金子全部吃下,可是他們現在卻隻能付二百五十萬兩,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兩要先欠著,半年以後再付。我問過關家了,他們讓林生你拿主意。”

我沉吟起來,“就是說讓這家獨自吃下的話能多得五十萬兩?”

沈偉程點點頭,“就是暫時隻能拿到二百五十萬兩,我考慮到林生正需現銀用,沒敢冒然答應對方,這不讓你來拿個主意!”

這確是個費思量的問題,看得出沈偉程是傾向於讓這一家獨吃的,隻要等半年,就可以多得五十萬兩,這個誰都會動心,但關鍵是星星穀那邊正在訓練中的星主衛隊卻等不得這半年。

沈偉程看我麵有難色,開口道:“林生你要覺得這樣不妥,咱們就將這批金子分開來賣,等著要貨的人年前就排起了長隊,全是現銀,分開來賣的話,半個月內三百五十萬兩現銀就能到你手上。”

我搖搖頭,問他:“是誰想將這批金子全吃下,他們信譽怎麽樣?這少給的一百五十萬兩能保證在半年後付清嗎?”

沈偉程一笑揮手道:“這個林生你放心,這天下間還找不出敢對咱們不講信譽的人,除非他們活膩了找死。”

我微笑一下,心想確是這樣,且不淡我和淮幫,單是沈家一家就沒人敢輕易得罪。卻聽沈偉程接著道:“何況這個要吃下咱們金子的蕭家在商界向來聲譽良好,可以信任。”

我一愣,“別急,你說什麽,蕭家?就是揚州製造經營金銀器皿的那個蕭家?”

沈偉程點頭道:“就是他家,老掌櫃蕭純升兩個月前離世了,現在是他兒子蕭家貴掌管家業,不過真正主事的卻是他姐姐蕭大小姐。對了那個蕭家貴還算是小蝶的朋友呢。”

我點頭道:“我知道,這蕭家另有一子蕭家福,是原來采礦世家吳家的女婿,和吳泰一起死於客船血案上。李夫人那園子就是從蕭家手裏購得的,看來他們出售園子就是為了湊這筆購進金子的錢啊!”我說著想起在園子外麵遇到的那個目光裏帶著點點哀傷的美麗女子。

“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蕭家的沒落正是從吳泰的礦枯遏開始的,主要是得不到打造金銀器皿的原料,嗯,蕭大小姐這番要將咱們的金子全部吃下,是想來個大手筆啊!”沈偉程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外麵市場上金貨奇缺,蕭遠蘭肯多出五十萬兩將我們這批金子全部吃下,是想霸著原材料在金銀器皿一行裏來一個壟斷性經營。算起來,她多付出這五十萬兩,半年後肯定能加倍收回。這位蕭大小姐出手很有氣魄。我想起在她眼中看到那智慧的光芒,那是一顆聰慧的心的外在表現。

怪不得那天在園子外麵碰到她時她有要收回園子一語,此女可能正在立誌重振家業啊!我在心裏對她升起了幾絲同情。

“要不我們就成全這位蕭大小姐的雄心壯誌吧?”我向沈偉程道。

沈偉程高興道,“這正合我意,雖然現在少得一百萬兩銀子,但就當是借出去生利息了,半年裏生五十萬兩息,再合算不過了。”

我微笑一下,“不過大哥你先別急著答應,我想先去簫家看看情況。金銀器皿店,嗯,我們與蕭家以後可能還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蕭家的金銀器皿店很大,打理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和其它所有這類店鋪一樣,店內的光線不是太明亮,可能是為了顯出金屬器那沉厚的光澤。可惜這家店四圍櫃廚上有一半格子是空著的,顯出供貨的嚴重不足。

但這供貨不足絕對不會是因為生意太好,因為這麽一個大店鋪裏除了我和沈偉程查憶萍三人外,就剩櫃台後麵的小廝和一個正招呼我們的老夥計。空蕩蕩的大店顯得十分冷清。

我從一個貨格上拿下一對金杯,那老夥計忙湊我跟前對金杯一番好誇,“公子你真是好眼力,這對金杯可是本店裏最好的一對了,你看這杯子的體型,這上麵的花紋,這手工,走遍全國你也就在我們蕭家店裏能找到。”

我微笑一下,這對被他稱為最好的杯子若拿到洛陽莫提馬那個金銀器皿店裏,恐怕根本上不了架,其體型確是小巧精美,可就是杯壁太薄了,有失輕浮,不夠厚重。上麵的花紋在我這已看過西域金銀器上那些精致紋飾的眼裏看來,實在是太粗糙了。

我沒說什麽,隻是輕輕的將杯子放回,不理那老夥計眼中失望的神色,帶著查憶萍和沈偉程繼續查看,整個店裏的器物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銷薄,從這裏也可以看出蕭家金銀原料的緊缺。蕭家店的一角也有一個賣小型金銀飾品的櫃台,可惜其在質量精美程度上都無法和莫提馬店裏那些東西相提並論,這種東西不廢料子,全憑匠人的手藝。國內在金銀器皿方麵的工藝與西域還是有相當一段差距的,莫提馬要是在揚州也開一家像洛陽那樣的金銀器皿店,蕭家這店恐怕立即就得被擠垮。

那老夥計看我們轉了一圈,卻對任何一件器物都不感興趣,有些意興索然。我轉頭向他微笑道:“老先生可否請你們掌櫃的出來談一談?”

老夥計微愣,“我家掌櫃有事去潤州了,公子你們有什麽事跟朽說就行。”

“我們這事恐怕不是老先生你能做得了主的,還是請你家大小姐出來與我們一談吧。”沈偉程道。

那老夥計聽我們提到他家大小姐,立即現出恭敬的神情,“三位稍等,容老朽進去通報一聲,對了,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沈偉程道:“敝姓沈,你家小姐應該知道我們的身份。”

那老夥計進去一會兒,便聽得環佩聲響,蕭遠蘭窈窕的身影從店內小門裏走出,“原來是沈大公子到了,請到內院用茶。”蕭遠蘭向沈偉程說著,目光在我和查憶萍臉上掃過,微露驚訝。

沈偉程介紹我和查憶萍道:“這位是何公子,我家小蝶未來的夫婿,也是小姐所要那批金料的真正擁有者。這位是查姑娘。”

我和查憶萍向蕭遠蘭頷首示意。蕭遠蘭微笑一下,道:“那天在園子外麵得遇公子和沈小姐在一起,小女子已猜到公子沈家乘龍快婿的身份了。三位裏邊請吧!”她說著招呼我們入內,我也不客氣,當先向裏走去。

店後麵是一個兩進的院落,收拾的纖塵不染,入目感覺一片清爽,卻又一份居家的溫馨。眾人在廳裏落座,我開門見山,“若我們答應小姐的條件,將這批金子全賣給小姐,小姐能保證什麽時候將餘款付清嗎?”

蕭遠蘭自信的微笑一下,“這個請公子放心,我雖一介女流,但以我蕭家幾十年的聲譽擔保,隻要公子答應將金子一斤不剩的全部兌給我們蕭家,半年之內,蕭家必將另外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付清。”

“小姐說的是半年?”我問。

蕭遠蘭點頭,“不錯,半年!”

我點頭道:“那好,我相信蕭小姐,不過小姐還要給我一個擔保,萬一半年之期一到,而小姐還不清那一百五十萬該怎麽辦?”

蕭遠蘭望著我沉聲道:“那情況絕不可能出現,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不幸,那麽蕭家傾家蕩產也會保住先父生前留下的聲譽。”

我微笑著站起身,到廳門口掃視了一眼外麵的院子,說道:“可是這院子再加上前麵那個店鋪總共恐怕也值不了一百五十萬兩吧?”

蕭遠蘭微微一愕,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迅即隱下,望著我道:“那何公子你說想讓小女子拿什麽擔保。“

我麵帶微笑直視著她,“蕭家所有的資產不抵一百五十萬,但若再加上小姐你這幅精明的頭腦就不隻一百五十萬了。”

蕭遠蘭先是愣得一愣,接著俏臉微紅,“小女子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我微笑道:“我的意思很明白,若真不幸出現我所說的那種情況,蕭家全部資產歸我,蕭大小姐你那時也就身無分文了,在下隻是想在那種情形下蕭大小姐能屈尊到我身邊為我做一個管家。”

“林生!”沈偉程可能覺得我提的要求有些過份,出聲向我吆喝,我伸手止住他,雙眼卻緊盯著蕭遠蘭的雙眼。

蕭遠蘭和我瞪視了一會兒,麵色柔和下來,微笑道:“蕭家若真到了那步境地,公子肯收留小女子,那是小女子的福分,我答應公子這項條件。”

我哈哈一笑道:“那好,小姐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定契約,小姐隻要先交二百五十萬兩,這批金料就歸蕭家了。”

蕭遠蘭微微一笑,“這個不慌,我還是明天選一個正規的地方,叫一些揚州城裏的頭麵人物在一邊做保,我們再就今天所談的寫一個正式的書麵保證,你我雙方簽字劃押,何公子,沈公子你們看這樣如何。”

我和沈偉程對望一眼,微笑道:“還是小姐想的周到,那就這樣吧!”

“小女子還有一個要求,請兩位公子答應!”蕭遠蘭又說道。

我笑道:“小姐隻管說來!”

“明天簽定保證書後,我們隻能先付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另七十萬兩要在那批金料運進揚州,由小女子驗看後再付。另外,金料不進簫家,就儲存在沈家庫房,我簫家的做坊隨用隨取。”蕭遠蘭說道。

我不由一愕,她前一個條件倒是合情合理,這後一個借沈家庫房儲存金料就顯出此女的心計了,等於是說我從你們這兒購進的東西,你們要幫我保證安全。價值三四百萬兩的金料確實還是放在沈家安全些,真出了事沈家也得擔著。

我把目光投向沈偉程,沈偉程哈哈一笑道:“沒問題,蕭小姐這麽看得起我沈家,我沈家怎麽能連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

第二天在一品閣,在一群揚州頭麵人物的監督下,雙方將保證書順利簽署,蕭遠蘭將一百八十萬兩銀子交給了沈偉程。在沈家和淮幫的聯合運做下,那批金料當天中午就順利的運進了沈家的庫房,派人邀請蕭遠蘭來查看,蕭遠蘭卻不知因為什麽,表現得不是太積極,直到天色將黑,才帶了那個老夥計和其弟蕭家貴過來查看了一番,稱了斤兩,然後付了另外的七十萬兩銀子。送她離開時我總覺得她的笑容別有意味,讓我心中升起被算計了的感覺。

接著我正想離開沈家到紅粉書院去享受我美妙的夜晚,查憶萍和小蝶已經先一步過去了。萬財突然滿頭大汗的衝進了沈家,“姐夫,何大哥,你們把那批金料全賣給蕭家了?”

我倆點點頭,奇怪的看著萬財那一幅慌急樣。

萬財一下子捶胸頓足,“唉呀,我的好姐夫呀!你們怎麽就全賣給那個女人了,也不給我留點?”

沈偉程愕道:“我記得你萬家是不做這門生意的啊,怎麽你也想要?真是的,想要你也不早說,現在已經全賣出去了,你來了。”沈偉程的語氣裏帶著埋怨。

萬財喪氣道:“原來是不想做,可現在不是正想做嗎,我沒提前跟你要是因為當時還不知道能不能將簫家在潤州的金銀器皿店盤下來,這不我昨晚在潤州跟那蕭家貴把盤店的事一敲定,今天就趕忙趕過來了,不想你們已將金料賣光了。唉!”

我立即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是那蕭遠蘭做的手腳,拉住萬財道:“你坐下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萬財坐下喝一口茶,壓下氣急敗壞的心緒,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萬家早想插足金銀器這一行,我們運往南洋的貨物中,除了絲綢,茶葉和瓷器外,就屬金銀器的利潤最高,但我們在國內一直沒有自己的金銀器皿店,也沒有自己的作坊,都是從像簫家這樣的金銀器大商家裏進的貨,這利潤自然就要少多了。所以我家老頭便想擁有一家自己的金銀器皿店,或一家自己的作坊,但正當我們準備著手時,好多金銀礦像揚州吳家的礦那樣都枯遏了,整個國內竟發生了金荒,而南洋那些國家的蠢豬們將這些金燦燦銀閃閃的東西看得比命都重,金銀價格都高得離譜,從海外弄金子運回來加工也不劃算,所以我們不得不將這個計劃給擱置了起來。近來聽說你們發現了一個大金礦,我和家裏的老頭子才重新開始考慮這件事,姐夫,那金礦還沒出金時我就和你說過的,我萬家想做這門生意。”

沈偉程拍額道:“哦,對了,你是這麽跟我提過一嘴,可你那麽順口一說,以後就再也沒提,我那能記在心上。”

萬財道:“那當時我也沒想到你們的金礦真的能挖出金子啊,這些年滿心歡喜卻挖個空礦的人還少嗎?到你們出金時,我又正好忙著組織貨船隊出海,這不才回來沒幾天嗎?年都是在外麵過的!”

沈偉程臉現怒色,“敢情你小子當初以為我們是在挖空礦啊?”

我伸手止住他,向萬財道:“別岔題了,繼續說你和蕭家的事。”

萬財沒敢和沈偉程對眼,向我道:“那是五天前,有人向我透消息說蕭家金銀器皿店潤州分號想要轉讓,還告訴我你們金礦的第一批金已經出來,困撓金器商界十幾年的金荒很快就會解除,我就立即跑到潤州設法盤蕭家那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