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回來了,身上帶著傷。和他一起來到蝴蝶居的還有許君絕和他的銀槍。

“屬下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一群青衣劍手追殺一對青年夫婦,暗地裏聽得那青年夫婦似乎是要到揚州來找公子,遂扮做路見不平,仗義出手的俠客,護送那對夫婦到揚州來,在城外不遠處被八名青衣劍手追上,對方皆訓練有素,屬下不敵,幸虧許少俠和黃老爹及時出現,救了我等。”趙成向敘述經過。

我鬆開他的手腕,還好,身上中那兩劍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內髒。轉頭向許君絕道:“多謝許少俠救了我趙叔。”

許君絕點下頭。

“那對青年夫婦還有那些青衣劍手現在都怎麽樣了?”我問趙成。

趙成答道:“那些青衣劍手看到許少俠的銀槍就逃離了,至於那對青年夫婦,因為丈夫受了傷,移動不便,他們沒有進城,許少俠將他們安置在黃老爹那兒了。公子快隨許少俠前往黃老爹那兒去一趟,那夫婦說有重要東西必須親自交給公子!”

我望向許君絕,許君絕點頭,“我們什麽時候出城?”他問我。

我站起身道:“現在就走!”接著轉向查憶萍,“憶萍,你留在蝴蝶居裏照看趙叔。”

“不用,我這隻是皮外傷,我還是隨公子一起去吧!”趙成說。

我點下頭,“那好,就一起去,憶萍也跟我去!”

很令人羨豔的一對夫婦,丈夫俊朗不凡,雖因失血過多,麵色蒼白的臥病在床,但一身粗布衣服難掩其一身溫文爾雅的書卷氣息,這種氣質應該出現在那些受書香熏陶多年的名門士家子弟身上,而不該出現在這位自稱是太湖西岸某小鎮茶樓老板的身上。

那妻子雖也是一身藍花格子粗布衣服,頭包絲帕,不施粉黛,但我一眼看出此女姿色過人,倘稍加收拾,或可與關玲小蝶等相媲美。最重要的是我發覺她身上有武功,而一路護送他們過來的王武卻並未向我提起這一點。從許君絕的眼神看,他可能早發覺了此女身上的武功,隻是不以為意。

這對夫婦必定有一定的來曆,而不象他們自己說的那樣,隻是一對開茶樓的夫人。但現在我顧不得追究這些了,他們交給我的東西確實很重要,那是穆風對名湖山莊的調查結果。他不僅查出名湖山莊後院有四十多名武功高強的劍手,還查到有十幾裝滿粟米的船隻停泊在名湖山莊後院水灣裏。他不知道那些粟米是怎麽回事,但他確定那些劍手都是荷花的人,因為他在查探過程中被人家發現了,逃跑過程中和一些劍手發生了打鬥,他在一個被他撕爛衣服的劍手身上發現了一朵如高雅高寧身上那樣的美麗荷花。

“這封信對我很重要,謝謝你們二位冒著生命危險將信從太湖送到這兒,他日何某必有所報!現在事情緊急,何某須趕回城裏,明日我派車過來接二位進城,請這位先生到寒舍靜養!”我向那對夫婦說道。

“何公子千萬別客氣,我們夫婦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托我們送信之人對我們夫人有恩,那位先生在拙荊遭名湖山莊一群惡人欺負時,和另外幾位俠客一起幫過我們,他很可能就是為此得罪了那些惡人,被那些惡人打傷,無法親自給公子你送信,才托付給了我們夫婦。”那位自稱姓王的相公說道。

我點頭道:“還是要多謝二位的仗義,不知二位可否知道托你們送信之人後來的情況?”

王相公搖搖頭,臉上現出一絲擔憂,“那位先生淩晨時分突然闖進我家茶樓,將信交給在下,囑托我們立即動身,務必送到何公子本人手中,然後他什麽也沒再說,就匆匆離開了。”

“就他一個人?”我問。

“就他一人,麵色蒼白,我想是受了傷。”毛相公道。

隻有穆風一人,新派往他身邊的太湖七傑那裏去了?我心裏為穆風的安危擔憂,表麵卻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在這兒靜養,麻煩黃老先生先代照顧這兩位客人,明日一早我就派馬車過來接二位進城,將二位好好安置。”

黃義生點頭道:“放心吧,王相公就是因為失血而身子虛,今晚讓魚兒熬鍋魚湯給相公補補身子。”

這時一直柔順的站在自己丈夫身後,不發一言的美麗妻子突然開口,“信已送到,我們就不再勞煩何公子了,隻請黃老先生今晚給我們夫婦一個棲身之所,我們明日一早就乘船回去。”

這女人好像有點害怕我和查憶萍,對我們的目光躲躲閃閃的。我望向那王相公,其對妻子的話好像也有點詫異,回頭看了妻子一眼,但看到的卻是女人堅定的目光。於是他加過頭對我們道:“對,不麻煩諸位了,我們明早就啟程返回太湖。”

我和查憶萍,黃義生還有魚兒都又幾番相讓,夫婦二人卻是堅持要明早離開,我想二人可能別有原因,隻好不再勉強。當下向兩人道:“何某明天也會啟程趕往太湖,二位如果肯等到中午的話,我們可以結伴同行,這樣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不,不,我們自己走,早上就走!”站於相公身後的妻子說道。

我在心裏愣了一下,但道:“既然如此,就不勉強二位了,以後無論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何某便是!”當下托許君絕明早送二人離開,許君絕卻看向魚兒,還未說話,黃義生便道:“還是老漢我用船送二位吧!”

我黃義生道:“那就有勞黃老先生了。”

“無妨,無妨!”黃義生忙道,接著望望許君絕和魚兒,向我道:“何公子,你現在急著趕回城裏嗎?”

我看出許君絕和魚兒有事,便微笑道:“也不是太急,黃老先生有什麽事嗎?”

“老漢我今天本來是打算給君絕和魚兒辦喜事的,不想君絕救了王相公回來,然後就把這事放下了。”黃義生有點期艾的說道。

“是嗎?”我高興的望向許君絕和魚兒,“你們怎麽不早說?我說我怎麽覺得這院子這屋裏布置的與平日裏大不一樣呢?不過黃老先生你不會是想讓兩個新人就在這兒這麽拜個天地就算辦喜事吧,這樣也太草率了?”

魚兒羞喜的躲在許君絕身後,許君絕一手向後握住了魚兒的手,臉上卻現出靦恬的赧笑,黃義生在一邊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和魚兒已經沒什麽親人,許少俠也孤身一人,所以我們就想一切從簡、、、、、、”

“那怎行,沒有親人還有朋友嗎,這就是許少俠你的不對了,魚兒這麽好一個姑娘,你怎麽能如此偷偷摸摸的就娶了呢,怎麽也得找幾個親朋作個見證啊!”我打斷黃義生的話向許君絕道。

許君絕這時像個大姑娘般羞赧,“我們本來,本來想請你來做證婚人的。”

黃義生點頭道:“對,君絕就是進城去請何公子的路上遇到王相公的。”

王相公在一邊不好意思的道:“因為我們夫婦打亂了先生家裏的喜事,實在過意不去。”

黃義生接道:“那裏,那裏,君絕是去請何公子過來做證婚人,而貴夫婦正好是給何公子送信的,遇上這也是緣分。隻是何公子,你看今天是我們已經定下的良辰吉日,這事不好更改日期,你要事情不是太急,我們今晚還是將二人的事辦了吧!”

我立即拋開對太湖那邊之事的牽掛,那邊之事不差這幾個時辰,向黃義生和許君絕高興道:“好啊!什麽急事也比不得這事重要啊!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喜服,紅綢,新打的鮮魚,新沽的酒還有拜堂的香案等都已經備好。”黃義生高興道。

“那好,咱們現在就開始吧,王相公也是有緣人,正好與在下一起作個證婚人。今天魚兒姑娘是新人,說什麽也不能再下廚,憶萍,你協助黃老先生到廚下準備酒菜,王夫人,勞煩您帶魚兒姑娘回房裝扮起來,許少俠你就自已回房把新衣穿上吧!黃老先生,你把準備好的紅綢,香燭等物給我們,我和王相公還有趙叔這就將這兒裝點起來。”我向眾人說道。

王相公擊掌叫好,“妙,妙,不想今日巧遇如此一樁喜事,我們與許少俠和魚兒姑娘可能當真有緣,這個證婚人我就和何公子你一起做了。”

那妻子聽得我的分派,在臉上閃現出一絲猶疑,但看丈夫興致很高,便也微笑著點頭答應了。

黃義生高興的到裏麵去拿東西,趙成跟過去幫他,魚兒扯扯王夫人的手,兩人出去到魚兒房間去了,憶萍徑自去了廚房,許君絕看看我和那王相公,俊臉通紅,“那,那我也,回房換衣服了。”

我倆哈哈大笑,我向他道:“快去吧,快去吧,你這一身可不是新郎官應穿的。”

許君絕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來之前我實在沒想到竟會碰上許君絕的婚禮,在這兒給他做了證婚人。那王相公對一應婚俗禮儀竟是十分精通,為兩人主持了簡單而正規的全套成序。婚禮完畢,一對新人也沒有進新房,和大家圍著一桌喝酒,氣氛十分歡洽。

黃義生到興致高時,拿出自己的胡琴拉了起來,我便以筷擊碗,合拍而吟,那位王相公兩碗鮮魚湯下肚後,麵色便紅潤起來,趁著微醺酒意,竟也以筷擊拍大聲吟唱起來,這些更助長了黃義生的琴興,一曲曲的拉了下來。令我驚訝的是那王相公對音律的精通,黃義生連換幾個曲子,他都能將拍子合的一絲不差,這讓我更加確信他們夫婦來曆不凡。

歡暢到天色完全黑透,我笑道:“好了,咱們今晚就到此吧,一對新人也該入洞房了,王相公你身子弱,也該早早歇下才好,我們就告辭了。”

一離開黃義生那滿是喜慶氣息的漁家小院,我滿心的喜氣立即換成了煞氣,開始計算手中可調用的力量,一個圍剿名湖山莊的計劃迅速形成。

“林生你親自去,喜兒怎麽辦?”李夫人聽到我要親往太湖,立即問道。

我鎮定道:“我將喜兒帶在身邊,現在名湖山莊情況已明,此役花不了幾天時間,而以喜兒現在的進度,一旬半月的不用鼎爐不會影響她武功的進度。”

李夫人點點頭,“這樣也好,讓胖嬸跟著去吧!隻是這次你隻動用沈家衛隊嗎?名湖山莊頻臨太湖,水路很重要,林生你不叫淮幫的船隻,或是讓沈嘯天和趙江飛打個招呼,從大江幫調集些水上力量協助?”

我微笑道:“用不著,隻要韋安石知道那些被劫的粟米現在名湖山莊內,隻是官府的力量就夠他們吃一壺了,我們隻須隨在官兵後麵活捉幾條漏網的大魚即可。因此去的人貴精不貴多,從沈家衛隊挑上二三十名好手足夠了。”

我在半夜裏拍開了刺史府的大門,韋安石聽說已找那批被劫的粟米,立即興奮的兩眼放光,來回踱著步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發文讓湖州官兵圍剿名湖山莊。不,不,我要親自己過去坐鎮,來人那!傳令江大人挑一百精兵待命!”

一個下人進來拿了他的令牌,匆匆去了。

韋安石長出一口氣,心情平複下來,向我微笑道:“何大人好效率,這麽快就找出官糧了。”

我謙和的微笑道:“因為這事正是江湖人做的,落在了我一個江湖朋友眼裏,他立即通知了我。”

韋安石道:“哦有,原來這樣!”

“韋大人隻帶一百精兵過去嗎,據我得到消息,那名湖山莊比一個普通城鎮都要大,大人隻帶這麽一點兵力,恐怕不夠。”

“哦!這個啊!”韋安石微笑一下,“這個林生你不用擔心,這一百精兵隻是做為我的親衛,湖州那邊還有其它可調用之兵。”

我微笑點頭,暗怪自己思慮不周,名湖山莊位於湖州地界,若帶著大批揚州城衛軍,縱是由督江南諸州事的韋安石率領,也會讓湖州地方官員在心中產生不好的想法,好像不信任人家似的。

“這批賊人屬於太湖地區一個很大的江湖組織,下官正在調查這個組織,想對其施以圍剿,可惜一直尋不到他們蹤跡。依下官推測,劫官糧這麽大的案子,坐鎮者應是此組織的高級首領,下官想請韋大人配合,盡量生擒此賊,下官需要從他嘴裏審出些東西來。”我向韋安石說道。

韋安石揮揮手,爽快道:“何大人你是隸屬於朝廷中央刑訊機構大理寺的大理寺少卿,提這個要求很合理,有什麽需要本官配合的,隻管說就是。”

“多謝韋大人,我們在湖州會合後再商定具體事宜吧!”

第二日一早,我來到沈家,在沈偉程的帶領下挑了二十五個沈家衛隊的成員,分作兩組,由阿光和阿正各帶領一組,扮作商旅潛往湖州。這些都進行的很順利。倒是哄沈小蝶花了我不少時間,昨晚在紅粉書院我和憶萍沒有去地下秘宮,她已從李夫人那兒知道我要到湖州去,又聽說我還要帶喜兒同往,便鬧著也要去。讓我一陣好哄,又給她分派了在揚州等關玲的任務,才把她安撫下來。

要離開沈家時,碰見沈河帶著兩個人進來,一個是趙江飛我認識,另一個男子身披紅色披風,身材魁偉,麵相粗毫,胡須如戟,行走間昂首闊視,龍行虎步,一身草莽霸氣。這男子我卻是不識。

趙江飛看見我,越過沈河大喜迎上,“何公子,真在這兒遇到你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巴蜀紅袍會會主丘豪,丘兄,這位就是何公子。”

丘豪!這長相,這氣勢,這一身打扮,我早應該想到是他,高手榜一品七位的丘豪,當下忙在臉上堆起歡笑,“原來是丘會主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還打算過幾天有時間專程到益州去拜訪會主呢,不想在這兒就遇到會主,幸甚幸甚。”

丘豪哈哈一笑,“何公子真和查先生一樣,都是文人,說話文皺皺的,什麽久仰大名幸甚幸甚的,倒是丘某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知道何公子大名,早就想見見公子了。”

趙江飛在一邊插話,“對,丘會主昨天才到得潤州,今天一大早就讓我帶過江來,說要拜會天王和何公子,我們打算見過天王後就去找公子呢。”

“丘會主是前輩,如此客氣,讓晚輩如何敢當?”我說道。

丘豪爽朗的大笑,“什麽前輩不前輩,聽說公子沒將關家那小囡弄上手之前還和關家那兩個車把式論兄弟呢,不見外的話,叫我一聲老哥就是!”

我微笑一下,心道這丘豪當真夠草莽,怪不得蜀地書香名門毛家不願和他結親,逼得那丘小姐帶了毛公子私奔。不過這種人喜歡,當下笑道:“怎會和丘老哥見外,你們還沒見到天王吧?我帶你們過去!”

以丘豪在江湖上的身份,既然已經碰見了,我不好就此匆匆離開,本來是打算到謝家和謝錦婕打聲招呼,告訴她我要遠行,現在隻好先陪丘豪見過沈嘯天了。

沈嘯天在客廳時迎著丘豪,互相把臂大笑,道過久違,扯得一些閑話後,趙江飛和丘豪透露了來意,原來是想請沈嘯天為他們兩家主持婚事,受到這種邀請,是人家對你身份的尊重,沈嘯天自然是欣然答應。

又是一樁婚事,我想起昨晚許君絕和魚兒的婚事,猛然想起王相公身後那美麗的妻子,心中一動,莫非是她?眼光掃向丘豪,丘豪也正望向我,目光中盈著笑意,“也請何公子一並幫忙主持,我和老趙商量過了,我們不僅要把這門親事辦的熱熱鬧鬧,還要辦得有禮有節,聽說有本書是專門講婚禮的,我打算按書上的來,一點也不差,通過我家英山娶欣兒讓一些人看看,我丘豪雖是個大老粗,也是很懂禮儀的。”

我在心裏暗笑,看來這主兒心裏還憋著毛家不肯娶其女的氣呢,隻是那《昏禮》上所記禮節,繁瑣複雜,那裏能盡皆遵循?連謝毛這樣的人家現在恐也不願再去遵循那煩文褥節。但這些卻是不適合和丘豪說的。

當下隻是點頭微笑著答應下來,看看外麵已近半上午,時間再耽擱不起,便起身向丘豪和趙江飛致歉,“丘會主遠道而來,我本該在揚州多盡地主之誼的,但外麵有些事晚輩需前往處理一下,可能得幾天之後才能返回,要怠慢會主了,還請海涵。”

“哦,何公子若有事盡管去辦,有沈天王和老趙在,老丘我在這邊絕對餓不著也淋不著。別讓老丘我耽誤了何公子的正事。”丘豪道。

趙江飛卻是眼珠一轉,“何公子,是不是江湖上那兒出了什麽事,有用得著我大江幫的地方,您盡管支聲,上次你對付升仙教,我們沒能參加,我屬下兒郎們都深以為憾呢!”

丘豪反應過來,“對,對,要有事何公子你打招呼,咱別的沒有,肯效死命的好兒郎卻有的是。”

兩人這樣的表態讓我體驗到了我現在江湖上的地位,心裏感覺美滋滋的,向兩人真誠的說道:“謝過兩位的好意,他日有事,免不了要勞煩大江幫和紅袍會,不過這次我自己就應付得來,暫時不需要麻煩兩位前輩。”

沈嘯天知道我的事,微笑看著我,向我道:“林生你快去吧,這邊丘會主和趙幫主有我招待就夠了。”

我沒想到在謝家竟會經遇在沈家類似的情況,就在我向謝錦婕告辭想要離開的時候,阿福攔住我,說謝賢古叫我到客廳裏見客,這客人不是別個,正是丘豪口中“一些人”所針對的對象,益州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