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去時,秋風正緊,滿眼秋色葉兒黃,而今歸來,冬雪早融,春江水碧,夾岸揚柳抽新綠,瑩瑩翠煙籠禦道。屈指算來,自去年離揚州赴西北,而今已四月有餘,許久不見小蝶等蝶園眾女,我這心裏還真是掛念啊!

淮幫輕舟,沿運河滑行甚急,兩岸揚柳翠煙飛速向後退去,麗日當空,迎麵春風,雖仍帶寒意,卻更帶一份清爽。前方遠處,揚州城青黛色的輪廓已經顯現在視線中。

“終於回來了!”我深吸一口氣道。

身邊查憶萍微微一笑,“何大哥你幾次進京,每次都離開的殊不容易啊!”

我聽了想起第一次上京趕考,未得功名,好不容易出使青州立下大功,再回洛都後卻被太平公主羈絆,今次助張柬之發動政變再次立下大功,解除了太平公主的控製,卻又為韋後羈絆,這京城還真不是什麽好地方,不由感歎一聲,“輕易莫進京啊!”

“何大哥你看,遠處渡頭,是不是小蝶和玲兒他們?”查憶萍突然指著遠處渡口。

我順眼望去,果然看見沈小蝶和關玲正挽手站於渡頭,踮腳朝這邊翹目以望,在她們倆身後是淩雨波和安碧瑤,還有小芸和小喜兒。

我點下頭道:“是她們!”四個多月分別,如今乍見諸女,讓我心頭一陣激動。

“關家還是把咱們的行蹤提前傳到揚州了。”查憶萍笑道。

船到渡頭,沈小蝶和關玲自是不顧渡口他人目光,縱身就撲入我懷裏泫目欲泣,“何大哥你終於回來了,他們說你要在京城做大官不回來了,師傅又看住人家不讓去找你。”沈小蝶嚶嚶道。

沒想到我那留於京城不再回江湖的謠言竟給這兩個丫頭憑空造出一份擔憂,拍拍兩人肩膀微笑著安慰道:“那謠言你們也信?留在京城不回來,何大哥怎麽舍得留你們啊?”

說著目光望向安碧瑤和淩雨波,安碧瑤仍是空穀百合的空靈毓秀,淩雨波仍是一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隻是那兩雙盈盈情目,一切盡在不言中。

回到蝶園,沈小蝶臉上淚痕早幹,就嘰嘰喳喳的活潑起來,“何大哥你把你的星主衛隊藏那兒了啊?外麵說你一百多人就掃平了西北商路上數萬馬賊,所有星主衛隊的成員都是金剛不死之身,什麽時候你帶我去見見他們呀?”

“太誇張了,那有什麽金剛不死之身,不過是因為他們穿了一身性能好的軟鎧而已。別著急,你早晚有機會見他們的。”我微笑道。

“哦,那京城今年上元節好玩嗎,我聽人說今年因為新皇登基,上元花燈辦的可熱鬧了,連皇上皇後都跑到街上與民同樂,還將所有的宮女都放到了街上,所以滿大街都是漂亮女孩子,何大哥你那麽壞,肯定跑到街上勾引了好多宮女吧?”沈小蝶盯著我的表情很認真。

我不由氣惱,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胡說什麽呢?”沈小蝶以手捂頭,眼裏滿是委屈,安碧瑤,淩雨波等人眼裏都有了笑意。

查憶萍微笑道:“小蝶你這可冤枉了何大哥了,我們未到上元節就離開京城了,今年的上元花燈是什麽樣,我們還真沒見著。”

我離開洛都那會兒整個洛都確實是都正忙著為上元節做準備,李唐初複,想營造一個太平盛世的景像,所以朝廷對這個上元節相當重視,讓禮部全力籌辦。隻是我在京城那會兒因擔憂即將到來的險惡政局,隻顧忙活著從各方麵布置後路,連年關都沒在意,何況那個粉飾太平的上元節?

“沒過上元節,那你們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在路上走了快一個月?”小蝶訝道。

“這就得問玲兒了。”我將目光轉向關玲,關玲正自一臉詫異,不明白我們在路上耽誤的時間長和他有什麽關係。“玲兒你是不是過年也沒回家啊?我們這次在淮陰可是被你母親一頓好說,還被強留著代你陪了你母親好幾天”我說著心裏不由得想起在淮陰被關老夫人一天天的挽留,還有那對我和查憶萍無微不至的讓我們害怕的關懷,以及那話語間隱隱的對我還沒娶關玲過門,就將關玲拐到蝶園的責備。我在淮陰受的這些尷尬都要從關玲這丫頭身上討回來。

關玲驚呃了一聲,“哦,是嗎?我年前回去過一趟的,在淮陰家裏我就一個人,沒人陪我玩,太悶了,所以就回來過年了,當時我和母親說了的。”關玲扭捏道。她一個人在淮陰當然是沒有在這邊和沈小蝶小芸聚在一起呼嘯來去過的快活。

“那你母親怎麽非要說是我將你拐走了?不行,明天就讓人送你回去,拐帶人口的罪名我可擔擋不起。”我唬起臉道。

關玲臉上顯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將目光望向了一邊的查憶萍,查憶萍對我嗔道:“幹嗎呀,剛回來就戲弄玲兒,玲兒別聽他的,沒有的事!”

我臉上露出笑容,關玲意識到我捉弄她,撲上來拿拳頭往我身上搬開捶打,“何大哥你太壞了,剛回來就捉弄人家。”

我嗬嗬笑著,任她在我身上鬧了一會兒方捉住的小手正色道:“剛才是捉弄你,不過我是真得把玲兒你送淮了。”

關玲一愣,泫然欲泣,“為什麽,我不想回去呢,何大哥你不喜歡玲兒在你身邊了麽?”

我微笑道:“回去可以再回來嗎?等你再回來時,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是鳳冠霞佩,帶著一船嫁妝回來,然後你就不能再對我叫何大哥,而需改叫相公了。”

我這句話一出口,不惟關玲愣住,一邊沈小蝶和安碧瑤也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沈小蝶猶疑道:“何大哥你要娶我們過門?”

我朝幾女鄭重的點頭,“這次回來,我再也不願輕易離開你們了。”

沈小蝶是歡呼,關玲是發呆,安碧瑤眼帶喜悅羞赧的垂下了頭,淩雨波的眼中也閃過一抹亮色,迅即恢複平靜。隻有早已知曉,心理有所準備的查憶萍站在一邊微笑著看著幾女的反應。

看到幾女的反應,我心裏暗歎一聲,女人啊,一個名份,竟連淩雨波這等女子也不能脫俗。

雖然我早有娶謝錦婕過門的計劃,但這個決定卻是在我和查憶萍雯雯王武離開洛都後順道前往香山拜訪查庸生和丁忘憂時做出的。按查庸生的話,現在辦一場婚禮,一來向朝廷表示我隻想窩在揚州這江南繁華地做個依紅偎翠的逍遙布衣候,以麻痹朝廷裏對我心懷警惕之人,另外成家後,朝廷考慮到我有了家室之累,也會進一步放鬆對我的提防,再則就是娶謝錦婕過門,正式將謝家和我綁到一起。謝賢古一代大儒,桃李滿天下,在整個江南士族中有著絕對的威望,朝廷裏無論誰想要對我不利,都得考慮一下掌握天下輿論的士子們對謝賢古的崇敬之情。

而我還有另外一個考慮,就是借這次婚禮召集群雄,在江湖上做一些布置。現在想再像查庸生那樣再開個武林評書會是絕不可能的了,婚禮倒是一個很好的掩飾。

“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回去?”懷裏的關玲柔柔乞求道,眼裏滿是春意。

“當然是過了今晚再走,你今天想走,我也不能放你啊!”我哈哈大笑道。

據古禮《禮記。士昏禮》,娶親的正常程序應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步一步步的來,但我這次娶親現在已不僅僅是單純的娶親了,內裏還包含有其它內容,而且我與謝錦婕也早已多次耳鬢廝磨,相熟之極,像那問名納征什麽的便全是虛套的過場了。是以回揚當天下午拜訪謝家時,我便直接越過前四步,進行第五步請期,想和謝賢古將日期定下。

謝賢古對此草率做法不喜,在我解釋原由後雖答應下來,卻還是提點我定下日期後,前四步還要補上,我隻好唯諾答應。與這等士族大家通婚就是麻煩,那如江湖兒女,定個日期,帶上嫁妝,雙方親朋好友聚到一起山吃海喝一頓即完事,或如許君絕與魚兒那樣,幾條鮮魚,半近黃酒,請一證婚人便可。

最後將親迎之期定在了四月十八日,今天二月初八,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足準備過來了。

第二天送走關玲我便開始為自己的婚禮忙活起來,一開始還真是毫無頭緒,隻知道事情很多,卻不知道該忙些什麽。雯雯,查憶萍,淩雨波和安碧瑤他們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沈小蝶那丫頭送走關玲後早跑回家裏端從閨房等著做新娘了,再說她就是在也是隻會搗亂。

末了靈機一動,到謝府將現居於謝家的姚崇夫人請到了蝶園,由她來幫忙籌劃。結果這姚大嫂子到了蝶園,查憶萍和雯雯她都是見過的,倒沒什麽,但看到安碧瑤和淩雨波,為二女美貌所驚,目眩神秘中悄聲問我,“林生啊,這兩個也是你將要娶過門的嗎?”

我點點頭。

姚夫人便大訝道:“這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麽還住在這兒,不趕快回自個家去早做準備?”

我尷尬道:“唉,這個,她們倆人個都是命苦之人,早沒家了,這兒就是她們唯一的家了。”

姚夫人點點頭,“哦,原來這樣,那也得在外麵找個地方先安置著,等迎親那天再一並迎過門來呀。”

於是安碧瑤和淩雨波就一起搬到了我原來在城南居住的蝴蝶居。那兒本來是被葉先生占住的,但葉先生現在正陪著蕭遠蘭在外麵幫我打理生意,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而查憶萍則搬到了李夫人粉書院去。蝶園一下子冷清下來。

“唉,嫂子你看,本來還有她們幾個給你打下手,現在人全被你趕走了,就剩我和雯雯幫你了。”我說道。王武一早就被我派出去通知李虎李嬸,並到星星穀去接老李了。

姚夫人點頭道:“嗯,人手是少了些,但人手再少也不能讓新娘子來忙這些事呀!”

我心道,得,新娘子都嬌貴,全到一邊享清閑了,就剩我這新郎倌帶一丫頭在這忙活了。

“唉,林生,你得先告訴我你這次到底要娶幾個新娘子,都是誰家姑娘,然後我才好幫你做籌劃啊!”姚夫人道。

我忙掐指算來,謝錦婕,蕭遠蘭,查憶萍,崔夢心,沈小蝶,關玲,安碧瑤,淩雨波,然後我看一眼身邊的雯雯,吱唔道:“**個吧!”

姚夫人眼睛一瞪,“什麽,**個,到底八個還是九個,有你這樣做新郎的嗎,娶幾個新娘子都不知道,錦婕怎麽就搭上你了?”

雯雯在一邊撲哧笑出聲來,“姚夫人你別聽他瞎說,是八個!”

我在心裏歎口氣,早在離開查庸生丁忘憂隱居的香山後,我便征詢她的意見,是否也給她一個名份,她卻執意不許,“星影就是星影,是星主的影子,宗主的侍婢,你見以前曆代星影那有嫁給星主的?”

當時我無語,隻是請她再好好考慮考慮,本來還想等李虎和李嬸到來後再幫我勸勸,現在看來這丫頭還真是心意堅決啊!另一個不肯要名份的人是紅玉,昨晚拜會李夫人時托她問紅玉意思,得到的回答是:“但能有一房容身,可與生平仰慕之蕭仙安大家相伴即可,要甚名份,來日反受其累。”

我在心裏感歎真奇女子也的同時,也感謝上蒼讓我得到如許紅顏相垂青。隻是我這次娶親愣是沒能湊出九這個吉數。靈靈雖然有心,但她現在又要為我做線人,又要給明月樓做台柱,現在就將她納入房中,殊多不便。

“八個,一次娶進門八個,林生你也夠可以的了。”姚夫人道,“那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準備六份彩禮,讓媒人分別去給八家下聘,辦得再簡省,下聘定親這一條是絕不能缺的,你也得順便告訴人家女家迎新的日期吧。”

我諾諾點點,“可是嫂子,我沒有媒人啊,和錦婕本來是準備了一個媒人的,就是姚師兄,可現在姚師兄他也不在啊!”

姚夫人不由得氣結,“算了,算了,先把彩禮準備好,下聘的的人你再自己考慮吧。”

我先想到查庸生,在香山時我也邀請了他來喝自己女兒的喜酒,他卻沒答應。隻好找別人了,下聘,葉先生倒是挺合適的,隻是可惜還沒回來。

“然後你還要想好要邀請的賓客的名單,發出請柬,再然後你有些親家不是本地的,你要在城裏找好地方安頓他們,娶親那天才好將六人一起娶過來,再之後就是布置你這個蝶園,置辦酒席等等。”姚夫人接著說道。

在姚夫人這兒受教後,我逃也似的離開了蝶園,然後就立即就跑到紅粉書院向李夫人要了香嬸及其它幾個大媽大嬸回去給姚我那位姚大嫂子做下手,然後又到沈家跟沈偉程討了沈河等一批能幹的下人到蝶園裏跑雜外出采購,再加上蝶園原有的十幾個仆婦,人手總算是夠了。

晚上我和沈嘯天商議將要邀請的賓客的名單,“江湖上的朋友是不用邀請的,隻要你消息傳出去,該來祝賀的自然會來。隻須給《名門錄》上有名的幫會門派一家下一張請柬就是。”沈嘯天道。

我想想也是,然後又有些心驚,“那您看到時候大概會有多少江湖朋友過來啊?”

沈嘯天微笑一下,“撇開我和關幫主崔教主幾人的麵子不談,就隻衝你這個布衣候一人,規模也不會低於去年那個評書會,再加上謝家以謝老爺子的威望,那人數也絕對少不了,若再算上衝著什麽簫仙安大家,淩仙子以及琴聖琴聖弟子來的,應該能趕上去年的揚州花會了。”

“什麽?”我痛苦的呻吟一聲,“那我小小蝶園那兒放的下啊?”

“揚州城的酒樓茶館多的是,包下幾座就可以了,反正你外麵有個大金礦,身邊又有一個比金礦更能來錢的賺錢神手蕭遠蘭,有的是錢!”沈嘯天笑道,他這要嫁閨女的人看來心情很好,竟有心情開我玩笑。

蕭遠蘭確是經商天才,這麽短短四個月她已經借助萬家原有商業體係的幫助和莫提馬在全國各大城市都籌建起了莫何貨棧的分棧,總棧則設在揚州原蕭家金銀器皿店的旁邊。連那個金礦也被她納入了莫何貨棧的商業體係,連出兩批金,她都組織工匠加工成型後批給萬家,遠銷南洋,國內則隻經營西域進來的精品金銀器。同時各貨棧也一邊收集絲綢茶葉瓷器等國貨或向西運往西域,或向北批給慕蓉家轉銷高麗新羅諸國,一邊經營西域毛毯,高麗人參等等宇外奇珍異貨。另外也接手萬家從南洋帶回的蚌珠,檀香等直接運往西域,或將西域內陸貨物轉給萬家運銷南洋,從中獲取巨額利潤。可以說,一個商業帝國已經在她手裏成型,這為我帶來滾滾財富。讓我再不用為經費資金什麽的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