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天就全黑下來,馬車終於來到皇宮西北角,遠遠的停了下來,我和芳兒從馬車上下來後,那馬車便自毫不停留的遠行了。

是夜夜色沉濃,不見星月,四圍一片漆黑,唯皇宮方向可見那角門上掛著那兩盞風燈,隨風搖擺,透過這濃濃的夜色看上去猶如兩點螢火。馬蹄車輪聲遠去,漸至杳不可聞,四圍便隻剩沙沙的風聲。

我心裏忽然升起一陣不安,看芳兒已經向那角門處走去,隻好也隨後跟上,星陽功卻已經在身上高速運轉起來,六識也提到極限,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今晚這氣氛我總覺得透著詭異,以韋後現下的權勢,想要秘密召見我用得著如此詭秘嗎?

角門也就普通大戶人家正門那麽大小,兩邊竟無士兵把守,而那木質大門一看就知是長時間未曾開啟過了。芳兒在門上輕拍了三下,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縫,探出一個老太監的頭來,看一眼芳兒,便將我倆讓了進去。然後也不出聲,彎腰提燈向前麵行去,芳兒拉一下我,兩人跟在他身後。

雖然四圍並無燈火,但我精湛的目力仍是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想不到這麽一個不起眼的角門內竟是一個麵積廣大的花莆,地勢十分平坦,種滿了花花草草,中間有幾條碎石小路。想不到宮中有這樣的地方,很可能為宮裏培育花草的地方。

因為四周仍不見燈火,我心中的不安之感更甚。小心翼翼的隨那老太監沿著碎石小路曲曲拐拐的前行,我的手已撫在了腰門纏花劍劍柄處。

突然間我耳根一動,這園子裏有人,很多人,我的身上立即感覺到無數敵意的目光。攸的停下腳步來,芳兒跟著停下,那老太監卻徑自向前行去,而且蹣跚的腳步突然變得十分輕盈,攸的遠去。我怒喝一聲,“竟敢詐我?”一手已擒住芳兒的脖梗,雙目怒瞪著她。

芳兒脖子被捏,立即呼吸困難。看見我噴火的雙目瞪著她,眼裏現出驚悸,嘴裏仍自艱難的說道:“我沒、、、、、、沒騙公子,真的是,是韋、、、、、、韋皇後讓我,請公子來的。”

“請我來這兒設陷阱伏擊我麽?”我怒喝道。隨著我的話音,四圍遠處原本黑沉沉的夜色裏突然亮起無數火把,並迅速的向上飛起,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向我所在方位方位投來。看得出這些火把投擲的並不準,對方不會是想用這些火把就把我燒死吧?腳下周圍並無易燃之物。“我真的,不知道、、、、、、”芳兒已喘不上氣來,艱難的辨解道。但我已無暇顧及這丫頭有沒參與今晚這個伏擊我的陰謀,因為那些落在我周圍方圓數十丈內的火把,皆落地不滅,將我身邊照的通明一片,而遠處卻再次陷入黑暗之中。這讓我立即想到一個可怕的字眼,箭,而且是來自黑暗中的箭。

剛想到這兒,嗖嗖聲響,四圍的沉沉夜色中已飛出漫天箭雨向滿地火把照的纖毫畢現的我鋪蓋過來。我怒哼一聲,甩手將芳兒扔了出去,纏花劍舞起一團劍芒,將周身護住。

叮叮當當聲不絕,射向我的箭雨被我盡數撥開,耳邊卻聽得一聲慘叫,那個芳兒已經身中數箭,慘死在地。我終於確信她與今晚這個伏擊我的陷阱沒有關係,隻是被別人利用了。可她又口口聲聲說是韋後派她來的,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今晚這個陷阱的布置,韋後也有參與,看來王同皎刺客案後韋氏與武氏明月二宗已再次形成妥協,妥協的籌碼恐怕就是我這個星宗宗主,武三思不再就刺客一案向下追究,卻要置我於死地。

幾乎是在瞬間我就想通了今晚這陷阱背後的曲折,可惜我現在已經身在陷阱之中,密集的箭雨從四麵八方而來,竟是不見絲毫停歇,我隻有舞動纏花劍全力抵擋。突然耳內聽得一個更為尖銳急促的箭嘯聲,我立即意識到這支箭可能與其它箭不同,躲閃已經來不及,聽著箭嘯聲判斷此勁箭射來的方向,纏花劍一劍撥去,叮的一聲,箭被撥開了,我的手臂卻也被震的一麻,舞起的劍芒稍頓了一下,露出一絲空隙,無孔不入的箭雨立即侵了進來,我的左肩處,小腹處各中了一箭。

尚未來得及感受到箭簇入體的痛苦,同樣急促尖銳的尖嘯聲,又嗖嗖嗖的不斷響起,這次是三支同時向我射來。有了上次的經驗,我不敢硬擋,身形急閃,一個瞬間位移,將三支勁箭盡數射開。心中意識到這可能是有神射手用巨弩在一邊向我偷襲,星主衛隊裏也有這種類似的巨弩,近距離內射擊的威力為啻於一個絕品高手手中的劍。

但剛躲開這三支,後麵第四支,第五支便跟蹤而至,我隻好一麵舞起劍芒擋著那些普通箭支組成的密集箭雨,一邊身形高速運動起來,忽左忽右,以免被那巨弩之箭鎖定。一邊躲閃抵擋著,一邊心念電轉,這麽密集的箭雨,而且是從四麵八方同時射來,封死了所有角位,又能如此持續不斷的保持這種密集度,四圍恐有不低於一千之數的弓弩手在分梯隊的向我不停射擊。而那種勁道強橫的巨弩上箭很慢,也能如此邊續不斷的追著我身影射擊,恐怕至少有十張巨弩在四圍輪換配合著向我攻擊。今晚這形勢實在險惡之極,我個人武功就是太強橫,也不可能在這種強弓硬弩的密集攻擊下持續太久,這種高速移動的身形,還要舞起足以抵擋住這密集箭雨的劍芒團,更要不時抵擋一下追上來的巨弩勁箭,功力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移動間我也有意的想移出火把照亮的區域,但不等我進入黑暗,立即就會有新的火把扔到我的周圍,讓我永遠處於亮處,而且我感覺得到越是接近黑暗,對麵的箭雨就越強勁,讓我更加難擋。在那密集的箭雨中也不缺乏勁道狠辣,精準且角度刁鑽的箭支,混在箭雨中對我的威脅不次於那勁道強橫的巨弩之箭。軍中本來就不缺乏神射手,圍攻我的,絕對是正規禁衛軍。

攸忽間已有近半盞茶時分過去,我的身上又多中了好幾箭,有一支甚至射中左胸要害,若非我護體真氣護身,沒讓箭簇射深,恐怕我現在已經小命不保了。但即便是射在背肩腿非要害處的箭支,多了也開始影響我行動的靈活性,而且我現在已經感覺到真氣不繼的疲累,可黑暗中如同蜂群不斷飛來的箭雨卻不見絲毫止歇的趨勢。

但在這越來越危險的時刻,我的心卻越來越沉靜,一麵繼續舞動纏花劍高速移動著躲閃抵擋箭雨,一邊鎖定了來時外牆的方向,迂回著朝那兒接近。我可以感覺到這邊的危險氣息,這一方向的箭雨是最密集中,而且我沒猜錯的話,那邊黑暗中還有武功高手在等著我,我感覺得到那種如刺的目光,但我現在別無選擇,這兒恐怕是唯一的生機了。

看我將要移出光亮區域,又有火把投向我的前方,終於看到那些弓箭手了,在那邊分成五排依牆而站,一排排輪流不斷的將箭向我射出,前麵還有兩排持刀禁衛,嚴陣以待。我突然一聲長嘯,蘊含星陽攝魂那攝人心神之力的嘯聲向四周激蕩而去,箭雨終於稍緩得一下,我飛身而起,兩個縱躍間躍過那些持刀禁衛,投入到了後邊的弓箭手列陣中,纏花劍劍芒爆漲,血雨紛飛,瞬間吞噬掉了十幾個箭手的生命,箭陣立亂。突然兩道淩厲的劍氣向我背後襲來,纏花劍回折,叮叮兩聲,將偷襲我這兩劍擋開。感覺一股強大的陰寒之氣順劍侵入手臂筋脈,卻被星陽功一轉,悉數化掉。是月心真氣,這當時兩個月宗的高手,功力不錯,放到江湖上差不多能進一品了,可惜遇到的是已晉入絕品的我。

旋過身來,看到偷襲我這兩個月宗高手都是著宮中禁衛服飾,約四十幾許年紀,受我劍上真氣所擊,仍在後退中,我星陽功轉,身隨心動,身子攸的朝其中一個欺了過去,迅若鬼魅。那人倉促間提劍來迎,纏花軟劍的劍身靈蛇般纏上了他手裏的長劍,我振腕一抖,他的長劍脫手,飛入一個正舉刀撲來的禁衛的胸膛,而我的另一隻手已經擒住他的咽喉,五指使力,咯的一聲,頸椎已斷,我順手就將他的屍體砸向一群撲過來的禁衛,同時身子急旋,纏花劍叮叮叮的在則撲上來的另一個月宗高手手中長劍上點了三下,那月宗高手身子連抖,劍勢已亂,我的纏花劍已乘機纏上他的劍身,他目露驚駭,棄劍後退,我的身子如影隨形,已期近他身側,一肘撞擊到他胸口,將其擊的口吐鮮血,躬身向後飛去。江湖上,想殺一個絕品高手,形同弑神,武三思韋後他們既然想用這種方法除去我,我就讓他們知道弑神的代價!正想跟著補上一劍將這個月宗高手也解決掉,耳邊卻傳來空氣被刺穿的尖嘯聲,忙一個後翻,耳聽得噗的一聲,隻見一支巨弩之箭已大半沒入那堅實的宮牆,隻餘箭羽在後微微震顫。勁箭的破空尖嘯聲再次響起,第二支,第三支已連續向我射來,密集的箭雨不顧我身邊仍有其它禁衛,再次如蝗般向我飛來。

我再發出一聲長嘯,身形攸的追向那些正倉皇逃離我身邊的禁衛,拎起一個禁衛的後頸一邊將他的身子旋舞著擋箭,一邊跟著那些禁衛朝人密積處跑,密積的箭雨將我身邊的禁衛射的慘叫連連。手中那可憐的禁衛被舞得兩圈,已被箭射成一個刺蝟,我便將他的身子拋向空中,順手再抓向另一個,如此連拋出去三個,我攸的騰身而起,朝宮牆上撲去,那箭雨稍愣得一下,立即又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我一手舞劍擋箭,一手已伸入懷裏取出星主衛隊配備的那種抓鉤,錚的一聲,彈射而出,在我上升之勢將盡時,抓鉤已經勾住了宮牆之頂。但就在這一刻我騰躍時的上升之勢已盡,抓鉤鋼線之力未及,身子便在空中微微頓了一下,嗖嗖聲響,兩支巨弩之箭瞅著這個機會立即射了過來,我用纏花劍全力擋開一支,第二支去未能擋住,但聞噗的一聲,左邊大腿上一陣巨痛,那勁箭竟射穿我的大腿射進宮牆,將我釘在了那兒。我忙一咬牙,忍著巨痛,揮動纏花劍削斷了宮牆與我腿部之間的箭杆,腿上橫穿著半截箭杆一拉手裏抓鉤的鋼線,借力越過了宮牆。這個過程背後又中兩箭普通箭支,因著護體真氣,沒能射深。

落地時隻覺那中了那巨弩之箭的左腿一麻,不由得跪在了地上。心中暗罵對方惡毒,那巨弩之箭上竟上了毒,我對一般的毒物早就免疫,這毒能讓我腿部麻木,應該是專門拿來對付我的。幸好隻是上在箭簇上,那箭簇卻穿過了我的大腿,沒入宮牆內,現在留在我腿內的隻是箭杆,是以我星陽功一轉,便將毒逼回中箭處,握住露在腿外的箭羽一撥,一股紫血自傷口噴出。

就在這時。隻聽得周圍整齊的腳步聲響起,無數條火龍向我擁來,這邊那皇宮那角門也被打開來,內裏的持刀禁衛和弓箭手們急湧而出,並在門前列陣,幾排刀手在前,弓箭手列隊在後,長箭上弦,箭尖指向我的方向,我在這些弓箭手的陣列中看到了那幾張巨弩。其它方向也被從外麵趕來的軍士團團圍住。從其兵鎧上我可以看得出,從裏麵出來的是禁衛軍,而外麵趕來的這些則是金吾軍。

出指點了傷口處幾個穴道,將血止住,勉力站起身來。腿上麻木已消,陣陣快意的痛感傳來,我長吸一口夜空中清新的空氣,一抖手中纏花劍,心中豪情再起,殺意狂升。對方這麽看得起我,我就再領教一番他們的殺陣,看看他們能不能完成伏殺一個絕品高手這樣形同弑神的壯舉。

得得馬蹄聲響起,正對宮牆方向,大隊金吾後麵兩個氣勢雄渾的將軍騎著馬在一群鎧甲鮮明的騎士擁護下行近來,火把通明,我立即認出了這兩個人是誰。武氏家族各重要人物的資料我早已爛熟於心,何況這兩人中有一個我還曾在任洛陽刑督時見過一麵,那便是金吾大將軍武重歸,另一個是武攸宜,現總掌禁軍。兩個都是武氏家族武三思以下最重要的人物。

“哈哈哈,果如鄭先生你所料,四弟你在裏麵設的箭陣和這矮矮的宮牆是擋不住名震天下的布衣候何候爺的。”武重歸在馬上意氣風發的大笑著對身邊的武攸宜如此說道,武攸宜隻是盯著我冷笑。

兩人身後又閃出一人來,身著灰布長衫,頗有些雅士風姿,隻是眼中不時閃過的光芒陰狠歹毒,卻是那靈宗宗主鄭音,他麵帶微笑朝我喊道:“何公子別來無恙?”

我冷冷一笑,“承鄭先生的福,何某還活著站在這兒。”

鄭音冷笑一聲,“哦,是嗎?不知下一刻何大公子你否還能站得住?”他說著突然一揮手,喝道:“放箭!”

金吾中的弓箭手,以及從角門裏湧出來的那些內宮禁衛弓箭手一起將箭向我射來,那巨弩之箭也再次發出了可怕的尖嘯,我卻早在鄭音抬起手來那一刻已經向武氏兄弟所在方位掠去,疾如閃電。擒賊先擒王,這幕後主事者不出現便罷,既然出現了,就別想好過。

迎麵而來的密集箭雨被我纏花劍盡數擋開,眼看就要衝到那些金吾跟前,武氏兄弟和鄭音在馬上看著我,臉是麵帶微笑,神色淡定。從那些金吾軍中突然飛出一張張大網迎頭向我兜來,網上掛滿明晃晃的利刃和倒刺,火把光下可見其刃上那藍瑩瑩的反光,讓我知道都是塗了毒的。

我心裏冷哼一聲,星陽功運轉全身,纏花劍劍芒過處,將那些不知用什麽質地做的大網盡數絞毀,身上雖被掛出幾道口子,卻都不深,隻感覺微麻一下,星陽功過處,便將那煉化,這上麵隻是些普通毒物,不像那巨弩之箭上所塗之毒那麽厲害,無法對我造成威脅。毒物越厲害,便越難煉製,巨弩箭上那種毒當屬此種,否則在所有箭支上都塗上這種毒,以我今晚身上中的這麽多箭,我早掛在這兒了。

刃網被毀,我已衝入金吾之中,這些普通的士兵根本擋不住我的纏花劍,幾劍逼退身邊幾個金吾,再次騰身而起,撲向武氏兄弟。接近對方的主子,跟著我的箭雨停了下來,但武氏馬前卻躍起幾條身影,幾道淩厲的劍風向我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