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衝笑道:“候爺那兒的話,候爺您不過是被人誣陷,朝廷還沒定罪呢,我們怎敢將候爺當罪人看待。不過候爺你得將您的居處報上朝廷,方便朝廷征召。”

我哦了一聲,笑道:“那就先找一家好點的客棧住下吧!”朝廷在給我賜的有府第,但沒有收拾,現在僅有我和雯雯二人,還是先住客棧方便些。

一行人遂朝東市行去,進入鬧市,自東向西行至一個十字路口時,發現前麵人群擁擠在一起,將路堵住,不得前行。人群似在觀望什麽,隱隱聽得裏邊有喝斥叫罵之聲。

李思衝叫了兩個衛士上前看看是怎麽回事,衛士回來後臉帶驚慌,匯報道:“前麵路口太子的車駕隨從與安樂公主和武駙馬的車駕隨從搶道,又方各不相讓,在路口對峙起來了。”

李思衝一聽是太子和安樂公主,臉上立即露出為難之色,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我。我知他不想惹事,便微笑道:“我們何必必管他們兄妹之間的事,在這等一會兒又有何妨。”李思衝樂得點頭稱是。

我讓雯雯下馬和我一起到前麵看看,李思衝忙也下馬跟上。撥開人群,一看路口中間的情形,我立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太子李重俊的車駕隨從自西向樂而來,安樂公主與駙馬左衛將軍武崇訓自南向北而行,雙方車駕先導在路口相撞,互不相讓,下人們正在相峙爭噪,一方說我們是太子車駕,應該我們先過,另一方嚷著應該公主和駙馬先過。兩方的正主卻都還隱在車駕後方,沒有現身。但看兩邊都縱容自己奴才在街中心張牙舞爪,今天這苗頭應該是別上了。

我明白安樂公主是個什麽樣的人,那是個被嬌縱壞了的野丫頭,想讓她讓步,勢比登天還難。偏偏這個太子又放不下太子身份,不肯對妹妹忍讓一下,今天這場戲有得看了。

我本想還得多等老長時間才能過去,不想場中形勢已經發生變化。卻是安樂公主在後麵車裏已等得不耐煩,掀開了車簾向外喝道:“重俊不過後宮賤奴所生,安敢擋本宮車駕?再不退讓,給本宮打!”

前麵公主屬下的奴才也是隨著自己的主子飛揚跋扈慣了的,一聽這話,心裏明了主子的意思,對著太子的隨從拳打腳踢的就下起了手。太子隨從的實力本來就不如公主這邊的,人也少,又被公主這邊占了先機,眨眼間被打倒好幾個。

李思衝在我身後憂心道:“可別打出什麽事,要不讓皇上知道我們在這兒看著公主和太子打駕卻不作為,肯定要降罪的。”

我微笑一下,不管他的憂心。這種事卻不是他能摻和的,他那一百多名千牛衛要是插進來,肯定能將兩邊都震著,可接下來他無論讓誰先過,都勢比得罪另一方。這兩個主子可都不好得罪。

場上太子那邊的人被打退,隻聽得那邊太子李重俊的聲音大聲怒罵,“安樂你別欺人太甚,怎麽著我也是太子,你這是在犯上,大逆不道!”

這邊安東公主在車裏冷哼一聲,大聲回應道:“就是欺負你這個狗奴才了,有本事到父皇和母皇那兒告我去,哼!啟駕!”

安樂公主府的人打了勝仗,哄笑歡呼著呼嘯而過。安樂公主那華麗的馬車行到路中間時,從裏麵傳出一個男聲,誇獎道:“安東你真厲害,有魄力,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我知道這是駙馬武崇訓在拍自己老婆的馬屁。

“哼,重俊這賤奴怎能給比?”是安樂公主得意洋洋的聲音。這夫妻二人故意把聲音說的很大,讓外麵的人能夠聽到,肆意羞辱李重俊。

馬車很快駛了過去,車簾低重,安樂並未發現在邊上人群中觀望的我。太子一行幾十人待安樂公主夫妻倆的車騎隨從過完後才向這邊走來,圍觀的人群都忙給他們讓開道來。他們那些隨從多是鼻青臉腫,一行人在圍觀者目光的注視下顯得灰溜溜的,狼狽不堪。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這位可憐的太子,他是騎在馬上的。長相倒也儀表堂堂,眉目間有著李氏皇室那份特有的俊秀。隻是現在他咬牙切齒,雙目噴火,滿臉隨鷙,看上去相當猙獰恐怖,今天這口氣確實夠他受的。

李思衝早就微微彎身躲在了我身後,怕太子看到他,將滿腔無處發泄的怒火撒在他頭上。但滿心羞怒的李重俊根本未將目光往圍觀者這邊投,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前方,但當他經過人群時,還是看見了那一百名鎧甲鮮明,十分惹眼的千牛衛,掃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想是氣憤這群衛士剛才隻在一邊看熱鬧,而沒上前幫忙。

李思衝在那兒撫額慶幸,“還好,還好,沒有看見我,否則以後有得受!”

我在看到李重俊這幅猙獰恐怖的麵容後,腦海裏卻想起了在洛陽時張說跟我說過的話,“現任太子,心胸狹隘偏激,性陰鷙,天下入此人之手,非蒼生之福。”腦海裏思潮翻湧。

“唉,非蒼生之福,亦非我之福啊!”我沉思著喃聲道。

“什麽,候爺你剛才說什麽?”李思衝聽到我的呢喃,奇怪的問道。

我哦的一聲,微微一笑,將思緒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沒什麽,隻是覺得這兄妹二人、、、、、、唉!皇上和皇後也不管管?”

“管什麽呀?太子非皇後親生,她本來就很不喜歡這個太子。相對太子來說,還是公主在皇上皇後心目中的份量更大些,唉,太子這氣怕要白受了。”李思衝道。

我心裏明了,那韋後是個權利欲極大的女人,這個非她親生的太子是她權力之路上的絆腳石,她恐怕已將他視為眼中釘了,如何還會喜歡他?而權臣武三思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力,肯定更是將他視為眼中釘,他兒子兒媳如此欺辱太子,怕也有他挑唆的成分。可惜觀剛才情形,這個太子卻是身處如此險境而不自知,竟不知道韜光晦跡,一味搶風頭,隻恐禍已不遠亦。

心裏想著這些,李思衝已將我和雯雯送到了長安東市最大的平安客棧,幫我和雯雯安頓下來後,他們就離開了。

潔靜素雅而又不失富貴錦繡的天字號客房裏,我思索著是不是先易容去找薛進或到暗宗杜黑子的瑞芳酒家進一步了解一下長安的形勢,以定行止。早在遷都長安之前,我就讓杜黑子和灰嫗著瑞芳酒家開到了長安,他們現在已經在這兒站穩腳跟,雖然怕引起武氏和韋氏的注意,我沒批準杜黑子他們在長安發展地下幫會,但做為我線人網設在長安的總站,瑞芳酒家在長安的三教九流間已有相當知名度,消息相當靈通。薛進他們刑督衙門則是隨著朝廷遷都從洛陽遷到長安的,現在已擴充到五百人,長官還是李湛,不過薛進他們都已成為其中的小頭目。兩邊應該都已經從查憶萍的渠道接到我要來京的消息,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向我匯報,?我也想找他們了解一下王同皎刺客一案現在的情況,另外也熟悉一下環境。但我又怕這兒現在是韋氏和武氏的地盤,我到達的消息恐怕早已傳到一些有心人的耳朵裏,冒然去找薛進或杜黑子他們可能暴露了他們和我的關係!細思量來,為穩妥起見,還是晚上再潛去找他們。

讓雯雯到客棧櫃上去要了一份長安的裏坊街道圖,在屋裏關起門來找到瑞芳酒家及薛進居所的大致位置,然後構思出了幾條不會被人跟蹤的路線。誰知到外麵叫小二送熱水的雯雯回來,遞給我一張紙條,“一個年輕小廝和我錯肩而過時塞到我手裏的。”她說道。

我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聖主所涉刺客一案已了結,有傳言乃皇後說項,罪止於王張數人,其它牽連者皆屬無辜而免究。聖主可稍心安!另,送信小廝乃我弟子,可信任。”後麵綴的是暗宗的標記。我仔細看了筆跡和標記,確定這紙條是靈靈的師傅,現暗宗的主持人灰嫗所寫。看來她也是小心翼翼,怕直接與我接觸將自己暴露,而通過這個平安小廝傳遞消息。

“案子已結?看來是韋後怕武三思借此案打擊自己在朝廷裏剛培植起來的勢力,向武三思施壓了,而武三思也確對韋後做出了讓步!”我心裏分析著喃聲說道。

雯雯道:“這樣的話,宗主你也不必為這件事發愁了。”

我搖搖頭,“我從來沒有為這件事發愁,因為事實上我並沒有參與此案,武家肯定拿不出我與王同皎勾結的確實證據,憑此案打倒我的可能性很小,因為張說,姚崇師兄,唐休憬老將軍等他們雖人不在朝廷,但影響力還是有的,他們不會放任武氏用這件事誣陷我。還有太平公主,她現在雖然低調,但在朝廷裏的能量也不能低估,雖說因為神龍政變之事讓她對我生出不滿,但即便隻因著小蝶的關係,她也絕不會坐視我被武氏陷害。所以我從來沒有為這件事擔心過。可現在暗宗這條想讓我心安的消息卻反而讓我心生不安了。武三思對韋後讓步?多好的打擊異已,在權力之路上更進一步的機會啊,他怎麽會輕易放棄?以他在外朝勢力現在完全可以不看韋後臉色了,而且這種牽涉到權力爭奪的事用兩人之間有私情這個理由是完全解釋不通的,這事情裏麵實在是透著詭異啊!”

我沉思著向雯雯分析,自己心裏卻升起濃重的陰翳。

傍晚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了平安客棧的門口,小二將一個身披鬥篷,頭戴鬥笠,將臉全部遮住的人帶到了我房間。待小二退出後,那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幅嬌顏,竟是一美貌女子,而且我還認識。

“芳兒?安樂讓你來找我嗎?”來者正是安樂公主的貼身侍婢芳兒,這丫頭是我給她開的苞,當日我在伊水河畔遭幸碧思淩雨波師徒狙擊,重傷之下跳入伊水,是她們主仆將我所救。那次我是我出道以來受傷最重的一次,多虧她的處子陰精,讓快速複原。

眼前的芳兒已經變得成熟了很多,她對我微笑一下道:“不,不是公主請公子,而是我師傅讓我來請何宗主去見她。”

“你師傅?”我不由得一愣。

“就是皇後娘娘,芳兒有幸,已於數月前被師傅收入門牆。”她微笑道。

我望著她,感受到她在我麵前不淡不驚的氣質,心道這妮子真是大變樣了。她竟被韋後收為明宗弟子,怪不得今天在安樂公主的車駕隨從裏沒有看到她。隻是我給她**時她明明尚無任何武功在身,韋後收這麽一個身子已破的女子為徒,實在有些奇怪。

“哦,原來這樣,那恭喜芳兒姑娘了。”我說著向一邊的雯雯打了個眼色,雯雯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並將門關上了。

我意興所至,星陽攝魂立即提了起來,望著芳兒的目光就有些變樣,芳兒俏臉上攸的浮上兩團紅暈,身子向前一傾,撲入我懷裏,恢複了昔日在我麵前的小女兒情態。“公主和芳兒一直都念著公子呢,終於又見到公子了。”

“公子我也想你們啊!”雖是言不由心,我仍說得滿含深情。同時扶起她的俏臉,俯首噙住了她那香豔豔的小嘴,一口催情魔氣便籍機渡入了她口中。一隻手也輕柔的愛撫上她酥胸。

芳兒立即意亂情迷起來,雙手抱著我脖子一邊求吻,一邊嗯嗯哼哼的說著有多想我。我漫不經心的問道:“真的是皇後娘娘讓你來請我的?”

“當然是了!”她毫不猶豫的答道,然後又使力將一對酥胸往我身上擠,“嗯,公子!抱緊芳兒。”

她這反應打消了我心中的疑慮,看來真是韋氏讓她來找我。我現在是步步小心,我這麽身披大氅,鬥笠遮臉的來請我,我不得不考慮武三思布局誘我的可能,安樂公主是武三思的兒媳,她這個貼身丫頭被武氏收賣也不是不可能。但現在她在被我星陽攝魂控製了心神,被我撩撥的意亂情迷的情況下回答的如此幹脆,那就不可能是假的了。

我立即停了下來,將她纏藤般附在我身上的身子稍稍推離,端正語氣道:“芳兒即被皇後收為徒弟,可知皇後召我何事?”

“這個我不知道?師傅沒說。”這丫頭還想將身子往我身上靠,被我再次推開,好一會兒才從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眼神恢複清亮。在我笑吟吟的目光注視下,臉上現出一幅大羞的神情。嗔道:“公子使壞,讓芳兒差點忘了正事。”她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黃絹遞給我,“這是皇後給公子的手諭!”

我接過來看了,隻見上麵寫道:“本宮雖貴為皇後,卻與何宗主同為聖門一脈,且請宗主入宮一會,聊敘同門之誼。本宮已派人於宮城西北角門處迎接公子,然京城多虎狼,何宗主自為小心。”

我心裏大喜,觀這手諭的語氣,韋後已表達出聯合我對付武氏的意思,“京城多虎狼!”看來韋後對武氏的勢力是深為忌憚啊!

“我們走吧,皇後娘娘等著你呢!”芳兒說道。

我點點頭,我自離開揚州,纏花劍,星陽神弩就從不離身,因此也沒什麽可收拾的,稍微一整衣冠,便隨芳兒走了出去。卻見雯雯正守在門外,我正想叫雯雯一起隨行,芳兒開口道:“我師傅請公子一人前往!”

雯雯瞪一眼芳兒,投向我的目光有些擔憂,我思索一會兒道:“那雯雯你在客棧等我吧。”說著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雯雯順從的點了點頭。

和鬥笠遮麵的芳兒登上門口那輛馬車,馬車在一個麵無表情的中年人的駕駛下向北而去。車上芳兒又想往我身上膩,我心裏思考著見到韋後後該如何應對,便無心情和她胡鬧,她在我懷裏伏了一陣,看我沒有反應,一臉不滿的又將身子坐正了。我微笑道:“來日方長,要不見完你師傅後,今晚你隨我回客棧?”

“算你有良心!”芳兒嗔得一句臉上轉陰為晴。

不久行到一偏靜胡同內,聽得外麵突然變得安靜異常,我不由得心裏一驚,卻見芳兒神秘一笑,說道:“我們在這兒換車!”這時馬車已停了下來,將車後門一開,隻見麵前是另一輛相對華麗些的馬車的後門。芳兒拉著我的手沒有下地直接從這輛馬車進入另一輛馬車。原來的馬車繼續向前行去,我們這輛則過得一盞茶時分才啟動朝另一個方向行去。這樣的換車過程,後麵又進行了兩次。

我心道這韋後也有些過於小心了,看來她對武氏真的是忌憚的厲害。不過這樣也好,她對武氏越是忌憚,對我的信賴性就會越大,我的自主性也就越強。便也不說什麽,隻管聽從芳兒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