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查庸生最清楚,宗主你找機會問問他。嗯,若升仙教真是這樣一個情況,我們倒是可以考慮從其內部瓦解它。”葉先生眯起的眼睛中閃現出智慧的光芒。

“我也這樣想,所以已經叮囑老李他們好好為她治傷,等她傷一好,就設法送她回北方。”我笑道,“但將來怎樣具體操做著使其發生內亂,我還沒有想好。”

葉先生笑道:“這個宗主不用費心,隻要在這閻夫人心裏種下禍亂的種子,由她回去,升仙教的內亂就是早晚的事。隻是據宗主所說,那個鄭先生是個關鍵人物,我們必須小心。”

我點點頭道:“對,這個鄭先生確是一個不能掉以輕心的人物,那閻夫人雖然及時從我的星陽攝魂裏醒了過來,沒有說出他是什麽人。但從她說出的那半句話推測,這鄭先生自身的來頭也不會小,很可能也是朝廷裏的重臣,在明麵上有著體麵的身份,暗地裏遊走於張氏兄弟和升仙教之間,為雙方搭橋連線。哼!升仙教這個名字都是他起的,不知是張昌宗那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一時虛榮心起授意的,還是這位鄭先生自己要巴結這位所謂的升仙太子?竟將一個江湖組織起名為升仙教?連其內部的三堂也以道家升仙三橋龍虎鹿來命名。”

“這個不用管,倒是那已在朝廷中極得尊寵的張氏兄弟為何要扶持一個江湖幫會?宗主你得好好考慮考慮。”葉先生向我提醒。

我不由一愕,這個問題我確實是從未進行過深思。隨即心中掠過一絲陰影,沉吟道:“看來這張氏兄弟不僅僅是兩個簡單的吃軟飯的小白臉啊!他日到了神都洛陽,確需仔細留意這個問題。”

葉先生麵露嘉許的微笑,迅即又凝神望向我道:“宗主你的星陽攝魂到什麽程度了?怎麽會明明已將那閻夫人控製了,又讓她掙脫出來?”

我搖頭苦笑,“一來可能是那閻夫人意誌堅定不好控製,二來是我的水平還太低,使的時間長了自己的精神都不好支持。”

“還沒突破第二層嗎?”葉先生關心的問道。

我搖頭道:“沒有,就差那麽一點點老是突不破。”

“初級階段這兩個層次的突破需要上等的處子元陰啊!”葉先生沉思著瞅向了雯雯,雯雯明白葉先生的意思,低下頭去。

我笑道:“我在陳家船上胡鬧那一陳倒是把第一層突破了,隻是遭葉先生您罵!”

“堂堂一宗之主,有你那麽胡鬧的嗎?像個犯病的花癡!”葉先生扭頭瞪我一眼。隨即又麵露沉思,“關玲和沈小蝶那兩個丫頭應該夠了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關家兄弟今天已經催我趕快給他家閨女定個名份了,我正在考慮合適的媒人。另外若給關玲名份,同時也就得把沈小蝶名份定下,否則沈天王那兒不好交待。人家前天晚上已明確向咱表過態了。可那野丫頭一時半會還不好徹底收服。”

“媒人當然是查庸生最合適了。”葉先生說完後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至於沈家那刁蠻丫頭,建議宗主你用強。”

我一愣,“用強,管用嗎?”

葉先生眼中蕩起一股高深莫測的笑意,“應該管用,凡喜虐待他人者,必有一定的自虐傾向,那沈小姐不是以虐待折磨萬家那位萬財少爺為樂嗎?”

想起那天晚上在點花樓沈小蝶被我打屁股時發出的嬌吟,我臉上也蕩起了笑容,望向葉先生笑道:“我現在堅信葉先生你是風月高手,我**賊師傅甚至**君周奇他們都比不上你,什麽時候好好教教我?”

“別拿我和他們相比!”葉先生怒喝一聲,沒好氣的翻起白眼。一邊向來不苟言笑的雯雯竟也在那捂著嘴偷偷發笑。看得葉先生一愣,“好幾年沒見過咱們小雯雯在我麵前笑過了啊!”

他這一句感歎,一下子把雯雯的笑容弄沒了,俏臉上帶著一絲紅暈低下頭去。

我大笑道:“雯雯你怎麽敢笑葉先生呢?走!跟我回房接受懲罰。”說著起身拉了雯雯回房,把葉先生一個人留在客廳裏。

謝家的門麵看上去很普通,那木門甚至有點陳舊。現在門楣上已掛上了白布條,兩頭通過兩朵用白布結成的白花垂到門兩側,立即給人造成沉重的喪葬氣氛。不斷有人從那白布條下的大門走進走出,皆一臉肅穆,彼此見麵互相拱手一禮,也不說話即錯身而過。

我扭頭看看身邊的關雄關威二人,二人今天穿上了綢布長袍,戴上了帽子,一幅斯文人打扮,但和那一臉剛猛像配起來看上去就頗為滑稽,尤其關威手裏還抱著一個大盒子,那是準備送給謝家的重禮。兩人這會兒正盯著謝家的大門,滿臉的緊張,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我心裏感歎,真是人的名,樹的影!以關雄這樣獨霸一方草莽豪傑,到了這謝家門口也緊張成如此模樣。說真的,看那門內進進出出的一個個人皆鵝冠博帶,舉止間斯文有禮,且個個麵容肅穆,再想到謝家高潔的聲名,我心中也倍感壓力。尤其想到身後還跟著兩個看上去不倫不類的關家兄弟,讓我想不緊張都不行。

“唉,二哥,你看人家進去的人那有像咱們抱著禮盒的?人家是辦喪事,咱這麽送禮,好像咱們向人家慶賀人家死了人似的。”我向關威道。

“那,那怎麽辦?”關威結巴著問。

我歎一口氣,“放車裏吧,還是別帶進去了。”

“哦!”關威轉身將禮盒放到車廂裏。

“還有兩位哥哥這衣服,看起來實在是太別扭了,你們還是恢複你們原來的本色吧!拿出咱江湖人的豪氣來,讓這些士子們開開眼。”

兩人照我的吩咐又爬到車廂裏恢複了短裝,“怎麽樣?”關雄怯怯的向我問道。

我露出滿意而自信的笑容,對他道:“對,就這樣,胸再挺起一些,就像你們在幫裏時那樣,那些士子你們就把他們當成是你們幫裏的兄弟,對,拿出一方豪雄的氣概來。”

幫他兩兄弟調整好狀態,我轉過身來,內心對自己道:“他謝家不就是名望高嗎?又不比別人多長一隻眼!真比起學識才藝來,這些士子有幾個能比得上本公子?我怯你做甚?”這樣想著找到了自信,心情平靜下來。

“走!”我向關家兄弟說一聲,帶頭昂首闊步的朝謝家大門走去,兩人忙跟在我身後向前邁步。

進得大門隻見前院高高矮矮站著的竟有六七十人,正排隊等著進入設成靈堂的大廳裏吊唁。我一眼瞥見門內側一張長桌上碼著一推白布條,忙走過去抽了三根出來,三人一起勒到額頭上。

可一看關家兄弟那勒法,我忙用肘子暗捅兩人一下,以目示意其它人頭上勒的白布帶,然後側著頭讓二人看我的勒法,二人忙改了過來。這辦喪事,孝布的勒法可是大有講究的,不同輩份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的勒法,《禮記》中規定的詳詳細細。普通人家記不得那些繁瑣,多胡亂將就著勒上,這謝家可容不得一絲含乎。

我帶著二人站在隊裏,等著入廳吊唁,眾人皆不發一言,造成一種肅穆莊重的氣氛,隻有裏麵主持吊唁的吊唁官那帶著獨特節奏的喊聲在凝重的響著,“城東王先生、、、、、、致哀!、、、”這聲音反複重複著,反而更增肅穆氣氛。

我暗暗留意前麵人吊唁的程序及其一舉一動,比照讀過的《禮記》中的《喪禮》篇,很快對一切了然於胸,心底大定。等到我們時便帶了二人進去,將一套套禮數挨個行過。關家兄弟隻管跟著我依葫蘆畫瓢,倒也不曾出醜。

到親屬答禮時,我垂首剛剛說完節哀順便,突聽一個雍容詳和的女聲道:“多謝!不知是三位是家兄什麽人?從何處來為家兄吊唁?”

我一愣,才想起剛才我們三人致哀時吊唁官喊的是來客,而不是我們的姓名。其它人可能都是謝家的熟人,我跟著他們竟把提前通報身份這一節給忘了。這吊了人家卻不知道,不是白來一趟嗎?

我忙答道:“我等乃謝公子所乘客船之主人,未能保公子安全,深感謙意,特來吊喪。”

說著抬頭,想看看這發問之人的樣子。卻立時心神大震,那是什麽樣的一張臉啊!竟是如此的雍容華貴與高潔,那美麗的櫻唇,個性的鼻翼,柔美的麵龐組合成一種尊貴的華美,清亮的雙眸中雖有無限的疲憊與哀傷,卻仍放射出慈和而不失犀利,讓人一望而心折的目光。

雯雯的柔順與冷豔,關玲的嬌癡,沈小蝶的刁蠻,紅玉的妖媚,秦卿的清麗,趙欣的溫婉,查憶萍的大氣,崔夢心的淒美,還有淩雨波的出塵仙姿,我已見過這麽多出類拔萃的女人,眼前這一身白色孝服的麗人卻仍讓我產生下脆膜拜的衝動。

“家兄命該如此,怪不得三位,請旁廳待茶!”雍容詳和的聲音響起,我才意識到自己這麽盯著人家麵龐有多麽無禮。不過看對麵那素服麗人的麵容卻是一直保持著平靜的華美,既無羞怒也無嗔怪。

有家仆把我們三人迎到了旁廳,我搖搖頭才把那張雍容高貴的美麗麵龐趕出腦海。看其它人對桌上的茶水都是端起來一沾唇,即放下告辭離開。我們也沾下唇告辭離開。

三人到馬車邊才長出一口氣,不過關雄、關威是在嘴裏,我是在心裏。扭頭一看,兄弟兩個額頭上都已布滿細密的汗珠,可見剛才定是緊張之極。

“乖乖!這名門大家就是不一樣,幸虧有兄弟你跟著!”關雄感歎著,扯下額頭上的白布條。

我微笑道:“我也沒經曆過,不過有樣學樣,看前麵的人咋著咱跟著咋著了,嗯,來吊喪的八成都是死者的同窗好友,咱們跟著也行了友禮,還算合適。”

“上車吧,下一家主到吳家去。”關雄用扯下的孝布擦著額上的汗珠,率先上了車,我和關威也隨後跟上。

我把我的孝布遞給關威笑道:“二哥收起來吧,回去好好收藏。在謝家吊喪用的孝布,將來可以在人前炫耀呢。”

兩兄弟哈哈大笑,一起把孝布隨手扔到車廂一角,關威道:“咱草莽中人,跟人家謝家攀什麽關係?早知道人家這麽大度,壓根沒一絲怪罪咱的意思,今天這一趟還不如不來了呢。”

“也是,聽那小姐的話,人家是根本就沒將咱放在心上,早知道就不用來了。陸八,到吳家!”關雄說道。陸八是前麵駕車的車夫,一個挺憨實的小夥子。

聽兩兄弟這樣說,我知道兩已經恢複豪雄心態,笑道:“謝家怎麽樣是他謝家的事,咱自己得把禮數走到。”

兄弟兩個點頭。

“對了,死的這位謝公子叫什麽名字?白給他吊喪一趟,連名字還不知道呢!”我問道。

關威答道:“叫謝錦懷,三十幾許的模樣,原來我們也不知道,血案出了後才知道他是揚州名門望族謝家的子弟。”

我哦了一聲,突然耳根一動,忙向關雄道:“大哥,著陸八兄弟先停一下車。”

關雄忙向前麵吆喝了一聲,兄弟倆不解的望著我。我凝耳聽外麵兩個人的說話,打出手勢讓兩人安靜。

“唉!錦懷兄英年早逝,實在令人扼腕,聽聞謝師遭此打擊,已臥病在榻,真讓人擔心哪!”

“可不是嗎?錦勝兄又遠在隴州,一時無法趕回,現在家中各項事務都由謝小姐一人打理,她一女流贐懷喪兄之痛,又要打理這諸項事務,真是難為她了。”

“早聽人說起這位謝師妹天性明敏,有節操,且博涉經史,通曉治方,今日看其能在謝師臥病期間將這諸項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真是名不虛傳。”

“是啊,我也曾聽一些學兄說起、、、、、、、”

聲音漸漸遠去而不可聞,我撩起車簾外望,隻見遠處兩個長衫儒服的背景,其頭上的白色孝布尚未解下,應是剛從謝家出來的士子。

他們口中那謝小姐應該就是向我問話的那位素服麗人了,雍容華貴的秀美麵龐又浮現在我心中,讓我一陣恍惚。

“他們說的謝小姐就是在靈堂帶眾人向來賓答禮,並問了我們身份的那位姑娘吧?確是名門閨秀,有其不同凡俗的高中氣質。唉!玲兒要能稍像點人家就好了。”關雄感歎道。

原來他也聽到兩人的談話了,看他看著我麵露沉思之色,我知道我的恍惚神情讓老江湖猜到了我的心思。忙一整心神笑道:“大哥你話不能這樣說,各人有各人的特點嗎!咱玲玲那份純真和明媚可是誰也比不了的。”

關雄關威臉上皆露出抑製不住的喜悅,關雄笑道:“對,兄弟說的是。可以走了嗎?”

“好了,快走嗎。”

關威朝前麵吆喝了一聲,馬車又啟動了。關威望著我笑道:“大哥可是盼著兄弟你改口叫嶽父呢,兄弟你準備什麽時候改啊?我也想聽你叫聲叔叔呢。”

關雄嗬嗬一笑也望著我,我看出這兄弟兩個現在對這事還挺上心的,隨笑道:“快了,就是這兩天查先生事忙脫不開身,我也想早點改啊。”

“查先生,你央了查先生,唉喲!這下我淮幫可是大有麵子呀,好、好、好,不急不急,等評書會告一段落後再說。”關雄摟著下巴上那幾縷小胡須開心的笑道。

吳家的大門比謝家要氣派些,也掛著結有白花的布條,比謝家大的多。隻是這整個大門就是顯不出一點肅穆莊重的氣氛來。進入其院內,發現等著上香致哀的也有好幾十人,看打扮多是商人,看來吳泰生前人緣不錯。

這群人互相打著招呼閑聊,不外是感歎一下吳老板的不幸遭遇等等。這次是關雄打頭,我和關威跟著。在門內從一個下人手裏接過孝布,我草草一紮,卻看見關家兄弟是認認真真的按剛才在謝家學會的紮法綁到額頭上,不由心裏好笑,因為他們這認真完全白費,滿院子裏大家都是隨便紮著,隻把他兄弟襯得有點另類。

“唉呀!這不是淮陰關老板嗎?您怎麽也來了?”竟有人認識關雄兄弟,迎了上來打招呼。那淮陰乃是淮幫的總堂所在。

關雄抱拳迎上,“唉!吳老板是在我家船上出的事,我們保護不周,關某深感愧疚,這不特來拜祭一下,順便也要向吳家表示歉意。”

“關老板真是一位重情義的好人哪!不過這事實在怪不得你們、、、、、、”關雄和關威竟就那麽和幾個認識的商人聊了起來,兩兄弟好像還在趁機為自己招攬生意。

我看看眼前嗡嗡嘈雜的情景,想起謝家的莊重肅穆,心裏不免感慨,名門之風畢竟不是一般的市井人家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