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課時

屍鬼話音落下突然發難,桑小豪隻覺得一片黑暗向他和曲小路籠罩過來,四周頓時變得漆黑一片,除了他們自己之外什麽也看不見。

“這是怎麽了!?”

“別急,他隻是想困住我們,這種屏障我馬上就可以解開——”

桑小豪心裏稍稍安了安,等著曲小路解開屏障重歸光明,隨時追上去救回桑寧。然而等了等卻不見變化,這種急著救人的時候哪兒能經得起耽擱?

“表哥?”

“這個……好像解不開……”

“什麽!?”

——關鍵時候可不能掉鏈子啊!桑小豪急著問:“你剛剛說的那什麽先天優勢,等級壓製呢!?都是你隨口胡扯的??”

曲小路隻略略略略的窘了一下,隨即他千年練就的臉皮就讓他說得雲淡風輕,“等級壓製倒是真的,隻是對骨魅有時候可能不太起作用,因為他本來是玉盞的一塊骨頭,跟我一樣都是先天靈物……”

“那你幹嘛要那麽說啊!”

“那不是可以製造聲勢嘛,何況剛剛那麽容易就打破了幻境,我想他不過是骨魅的一點殘魂,不會有什麽大能耐的……”

桑小豪無語地瞅著曲小路,“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不用太擔心,被困住也隻是一時的,給我點時間就能破開了……”

“我是可以給你點時間,可是桑寧已經被帶走了。”

“……”

桑小豪感到了深深的歎息,為什麽這種時候竟然隻有小路表哥能依靠呢?

靠不住啊!!

曲小路現在也開始有點發愁了,正麵交鋒過才發現,屍鬼跟骨妖兩個人實在很不一樣啊!他本來那麽篤定他不會傷害桑寧,現在竟然有點擔心起來了。

……

桑寧被屍鬼拉著向愛心之家的大門走去,他的手似鐵鉗子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根本掙脫不開,手臂疼得像是要斷了一樣。

之前在幻境中時,終究隻不過是因為她根本無處可逃才會讓她掙脫。

“放開!我不會跟你走!”

“這不是由你選擇的。”

他的聲音不帶一點感情,讓桑寧幾乎不能相信他就是那個在幻境中對小小的她微笑的人。

桑寧也聽到了曲小路的話,可惜她沒有機會問詳細些,隻能大概猜測他的身份。不管他究竟是什麽人,那個笑容讓桑寧還抱著一線希望,問他,“你隻是要把我囚禁在你身邊,我怎麽想都無關緊要嗎?”

屍鬼側目掃她一眼,冷灰近白的瞳孔讓人無端一寒——

“‘我’曾經,很在乎。在我的記憶裏,我的本體一直很尊重你的想法,可他最後是個什麽結果?”

桑寧愣住了,剛剛曲小路說過,他被他打到魂飛魄散——那個有著華老師的臉和滲進人心的笑容的人……

她知道一定有什麽原因,曲小路又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可是想到那個扶起她,對她微笑的人就那麽被打到魂飛魄散,心裏還是抹不去的不忍。

那絕不是眼前的這個人,那個人的微笑和這個人的冰冷,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這讓桑寧更用力的掙紮,不想在這個人身邊多呆一刻,好像再多看他一眼都會覆蓋掉那淺淺而溫柔的笑容。她有這樣的感覺,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也要記住他的笑容,不想被這張冰冷的臉破壞。

他們靠近了大門口,守門的警察看到這個男人強行拖著一個女生往外走,大聲喝止:“你在幹什麽!?放開那女孩!”

桑寧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屍鬼抬手扼住上前來阻止的年輕警察的脖頸,年輕警察從被扼住的脖子開始皮肉迅速幹枯,不過片刻那脖子就隻剩一層幹皺的皮包著骨頭。她聽到了頸骨斷裂的聲音,隨之年輕警察的身體就癱軟下來被屍鬼隨手甩到一邊。

一切發生的太快桑寧還來不及反應,隻能愣愣看著地上枯萎似的屍體,被一把拽出大門。

“如果你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就好好配合,跟我走。”

桑寧不再掙紮了,她開始意識到,自己麵前的真的是個惡鬼。

他吸取母體的生命成長,破開母體出生,以活生生的人類精氣作為養分,他對性命沒有尊重。他跟自己至今接觸過的人都不同,她知道華老師華先生和曲小路都對生命有一定的漠然,但那隻是活得太久看淡了生死,他們隻是看得開,那跟不尊重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能夠再反抗,如果有下一個熱心人看到,那麽那個人就會是下一個犧牲者。

“如果,我跟你走,你可以不再殺人嗎?”

當她不再掙紮,屍鬼的態度仿佛也緩和了,看了她一眼,並不打算對她有所隱瞞,“不能。這個身體還需要更多的進食。”

“多少……?”

“很多。”

桑寧的心沉下來,她順從地跟著他,卻開始分神尋找墨藻的回應。

墨藻不是精神係的妖怪,從困進幻境時,他似乎也被壓製住了。她得找到並喚醒他,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

桑寧被屍鬼帶走,她幾乎開始了軟禁的生活,但她發現隻要她老老實實不逃跑不企圖離開,她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屍鬼對她也稱得上和顏悅色了。

可是不逃跑這一點她也是做不到的。她是因為牧文心的死亡才來到這裏留下來尋找凶手,現在凶手就在她身邊,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也猜不到他落進妖管會手裏之後會是個什麽結果,但那似乎都已經不再是她操心的事情,她的責任一旦告一段落就該重新回到救華老師的事情上。

她已經不想再跟屍鬼糾纏不想關注他的結果,從見到他的真麵目那一時起,他逃也好被抓也好她都不想管了,她就想回到正事上去,把華老師從那鬼地方帶回來,她想看著華老師而不是這張冒牌的臉。這張臉讓她莫名的難受。

他們躲在一片新建好的水泥胚樓房裏,新建好的樓房陰冷陰冷的,水泥牆和地板帶著未幹的水氣被寒風一吹,桑寧下意識就想打哆嗦。白天還好,一到了晚上精神上的寒冷簡直無法抵禦。

屍鬼幾乎是寸步不離,他也不怎麽跟桑寧溝通說話,甚至有時很長一段時間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窗台上看著窗外這個對於他來說並不熟悉的世界。

算起來他才隻不過是剛來到這個世界兩三天的新生,卻又有承自骨妖和牧文心的一些散碎的記憶,那些透過別人的眼看到的情景,桑寧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感覺。

在忍饑受凍了一夜之後桑寧擺不出什麽好臉色,屍鬼像是後知後覺地問她:“你為什麽從來都不笑?”

桑寧覺得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突然搞不懂這個跳躍——她為什麽要笑?她被囚禁還得順帶賣笑的嗎?

可是想了想跟這個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的惡鬼呆在一起她還是有點慫沒敢說實話,隻悶哼哼地別開臉說:“餓了,餓肚子當然不會想笑。”

即使別開了臉也能夠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不知是觀察還是探究,似乎是想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桑寧被那目光看得難受,他冷灰似的視線每劃過一寸,桑寧的皮膚也涼寒一寸。最終還是忍不住,轉頭直視他說:“人類不吃東西當然會餓!如果一直不吃就會死!你可以關著我,等到我餓死你就再也不能關著我了!”

桑寧提高了聲音掩蓋著心虛,如果屍鬼能相信她的話就好了,隻要他稍微在意一下她的生死,至少能把他騙出門去給她弄點吃的的話——

萬一他不相信或者根本不在乎,那麽幾天之後她如果還沒有死,他就會知道她在撒謊。誰知道那會不會惹怒他……

桑寧鼓足勇氣跟他對視著,努力不暴露出自己的心虛。

此時的屍鬼身上穿的一件從半路襲擊的路人身上脫下來的深灰色兜帽衫,他用兜帽和灰白的長發遮擋住了那一半已經露出白骨的臉,從剩下那隻幾近無色的淡灰眸子裏桑寧看不出任何情感,隻能忐忑著,不知過了多久那微微低沉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你要吃什麽?”

“……漢,漢堡。”

桑寧緊張起來,他真的會出去找吃的嗎?如果是快餐店那種人多的地方——

屍鬼站起來觀察了一下這間屋子,雖然有窗戶但是所在的樓層相當高應該不用擔心她會跳窗,於是他走向房門,站在門口時說:“不要離開這間屋子,你走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

他的背影跟華老師很像,但還要削瘦上許多,那是強行快速成長的結果。

桑寧看著他走出去,聽到走廊上重物推動的聲音,房門似乎從外麵被雜物堵住。他還真是不想給她逃跑的機會,可惜以他從骨妖或是牧文心那裏得到的信息並不足以了解現在的桑寧。

她從窗戶裏看著,等到屍鬼那消瘦的身影走出這個空蕩的小區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拉開窗戶向下看去——這裏到底是幾層?她不喜歡高層建築!

“墨藻,我跳了!”

兩眼一閉,桑寧縱身飛撲出去,她知道墨藻受到了壓製不一定能夠及時顯現,所以那一瞬間她腦中不自覺地想象著自己撲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像一個散了架的木偶,甚至不會流出一滴血跡。

即使那樣或許也沒有關係,即使這具軀殼摔得七零八落她的魂魄也可以逃回去。她真的已經越來越不像人類了,或許有一天解決了一切換回真正的身體之後,她反而已經不能再習慣那具血肉之軀了。

也許她也會這樣縱身一躍,*死亡,然後變成鬼,或者是木偶的妖怪。

那隻是短短一瞬間的幻想,她的身體在下落到中途時黑色的觸手就開始蔓延,先是一點點的將她纏繞,然後一口氣向地麵延伸過去,在她身下作為緩衝。

桑寧緩緩落地,壓了壓一顆驚魂,抬頭看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就從上麵跳下來了。

“我們走了,墨藻!”

黑色的藤蔓快速收起,她往反方向向小區的另一個出口跑去。

直到跑出小區,身上的黑色觸手才又突然蔓延出來,墨藻像藤蔓間的果實似的隱隱露出半個腦袋,勾著嘴角惻惻抱怨著:“精神係的妖怪真的讓人討厭啊……”

“墨藻你不要突然冒出來啊!會被人看到的!”

桑寧下意識就伸手把墨藻的頭往那些觸手裏塞,一邊左顧右盼著,生怕有人路過會看到。

墨藻輕輕嗤笑一聲,說一句:“是妖怪就老實當妖怪好了,非要隱瞞幹什麽。”

“我才不是妖怪!”

可惜墨藻已經收回了觸手消失,根本就沒有在聽她的反駁。

不管了,還是快逃要緊!

桑寧憑著來時的記憶往有人經過的地方跑去,剛轉過一條巷子突然被眼前的人影一把抓住了手臂——

……

屍鬼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衣服和兜帽已經遮掩了他那些駭人的地方,但僅僅是他骨感而削瘦的身形和從兜帽下垂落的灰白長發,還有那一身仿佛來自死亡的氣息都依然還是無比的引人注目。

他稍站了片刻,邁步向快餐店的人流裏走去。

他,討厭人群。

那些本該成為食物的活生生的人氣聚集在一起,竟然像是要讓他這個沒有生命的屍鬼窒息。

一個剛從快餐店裏衝出來的小孩撞在屍鬼身上,他一身僵硬的骨骼皮肉撞得小孩跌倒在地上,抬頭就看到了兜帽下那半張白骨森森的臉——

小孩“哇”一聲宛如驚天動地的大哭起來,隨後跟出來的家長看到這一幕以為是眼前的人推倒了小孩,上前推了他一把,“你對我家孩子幹什麽!?”

那削瘦的身軀微微踉蹌,稍稍露出了兜帽下的臉,那人頓時臉色大變大喊一聲“怪物”抱起自己的孩子匆忙後退。

四周的人全都看過來,驚叫聲此起彼伏許多人都看到了那張可怕的臉。

好吵。

這個世界為什麽有這麽多的人,這麽吵嚷不休。

他伸手就扼住眼前一個人的喉嚨阻止他繼續發出叫聲,那個人的皮膚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蒼老幹癟。

有人大喊著:“快叫警察!!”

隔壁商場裏的保安衝出來,抄著拖把砸過來,總算那人省下了一口氣摔倒在地上,看起來卻蒼老了二十幾歲。靠近馬路一側的人已經拚命揮手喊來了交警,就近的巡警也聞風而至。

太多太多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湧來包圍而至,屍鬼無比的討厭這些聲音,這些活物製造出來的吵嚷尖嘯讓他頭腦發脹,重新把帽簷壓好快速掉頭就走。

他要遠離這裏遠離人群,他的速度遠比身後追捕搜查的人要快許多。

他迅速返回那片小區,剛來到樓下,地麵上血肉模糊的一團卻猛地讓他頓住腳——那是桑寧的屍體,正麵朝下脖子卻扭曲著,露出被血模糊的臉——她,跳下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跳下來?他把門擋住不是要讓她跳下來,不該有這個選項,人類不是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嗎?為什麽要跳?

他像是一下子陷入了混亂,臉上麵無表情瞳孔卻在收縮,隻顯得瞳仁越發涼寒如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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